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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这厚厚的留言本,顾青云看了看封面,只是随意把它放到一边去,没有马上翻看的意思,这让谢长亭有些失望。
里面的内容有多奇葩他是知道的,多希望看到顾青云那张一向平静的脸露出其他羞恼的表情呀。
“对了,长亭,你可以暗示京华小报的人,就说我在翻译外国算学书,顺便构思新的话本,这样他们就以为我在忙这些事,抽不出空来写《白蛇传》了。”顾青云想了想,还是决定引导一下舆论,“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会淡下来,到时自是不会有人再讨论这些话题。”他真的不想因为这篇话本遭到别人的议论,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人打扰。
前段时间的蹴鞠比赛又让他的人气上升一些,停止许久的荷包雨又开始在院中频频落下,直到他在门口贴出告示这才停止。
说白了,顾青云又想要名气,又不想别人打扰到自己的日常生活,用他自嘲的话来说,就是有些矫情。
“真的?”谢长亭眼睛一亮,“你又有新想法了?是关于什么内容的?”虽说《白蛇传》他很喜欢看,可青云的下一篇他会更喜欢。
“是关于海外冒险的事,嗯,主要是关于建设方面的,比如说有人在海外发现新大陆,他是如何吸引人前去建设,如何把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建成一座新城市。”顾青云草草说了两句。
这的确是他新书的内容,算是种田建设文。如何发展科技,如何和土著、外国殖民者打交道,新大陆的环境又如何恶劣,比如说热带地区的疟疾等,还有新大陆资源如何丰富等等都要写上去……这需要他慢慢去查找资料,做到尽量与现实相符合。
不过这只是他的一个构想,具体的得靠他慢慢填充。此外,还要考虑到其他方面的内容,看适不适合出版,不能写违禁的内容。
谢长亭一听,不明所以,不过他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只要一想到一个城市在自己手中慢慢建成,那是多大的诱惑力啊!本来想追问更多内容的,可顾青云不肯再说,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认了。
谢长亭取走新写的五万字草稿,见时候不早了,就准备告辞。
顾青云挽留不住,只能送他出门。
等他走后,顾青云开始翻看留言本。
草草翻了一遍后,里面的内容让他哭笑不得。
不是威胁,就是诅咒,当然,还有赞赏和赞美。
还有更奇葩的,是向他借钱或隐晦示爱,其中有男有女,对于这些,他都不理会,他唯一回复的就是那些问问题的人。
特别是关于算学方面的,更是耐心回答。
等顾青云解答完他们的问题后,他把留言本收起来,准备让顾三元交还给松竹书斋。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如此处理这些留言了,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对于那些不好的话,更是可以做到置之不理,心中不起一点波澜。
*
杭州。
方子茗接到顾青云提前送来的中秋节礼,他没有多看其他的,直接拿起信来读。
夏氏不理他,第一个拿起新一册《白蛇传》,喜滋滋地说道:“杭州城里是有书肆卖《白蛇传》,可论起来,还是京城的人能更快看到新书,真羡慕他们,幸亏有薇儿他们在,我可以快人一步看到新的内容,其他夫人们肯定很羡慕我。”
方子茗一听,俊美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谢驸马真是说到做到,还真和杭州的书商合作,这不,青云的话本都卖到这里来了。不出意外,以前的几本话本在杭州城同样卖得很好,不过怎么都没《白蛇传》好,这可是发生在杭州的故事,本地人对此可是热情得很,即使不喜欢看这种情情爱爱的男人也会在好奇之下翻开。
至于他,这次的《白蛇传》就不合他胃口了,对于从女性角度来写的书,他总觉得有点奇怪,不喜欢。
想到青云信中所说的要写下一本话本,他很是期待。下一本从男人的角度写,他肯定喜欢。
他摇摇头,不再想话本的问题,开始读有关于朝堂和京城发生的新鲜事。
*
越省临阳府林溪村。
夏季的阳光充沛,田里的稻谷沉甸甸的,抬眼一望,一片金黄色,微风吹过,稻浪滚滚,让人看了心中喜悦。
此时的顾大河就是如此,他正背着手站在田埂上,环视着四周,尤其是看着自家田里快要成熟的稻谷,更是涌出一股浓浓的自豪感。
这才短短十几年,自家就在林溪村拥有一百亩地,还在隔壁两个村一共置办下一百五十亩,加上县里的一间商铺和宅院,顾大河觉得自家是不是要拿出这些年的收益,再置办多五十亩地,正好凑成整数三百亩。
相对于商铺,他还是觉得田地更为可靠。
想到儿子说的以后致仕后肯定会回林溪村居住,他不由得看向村里的方向。
掩映在绿树丛中的村庄若隐若现,白墙黑瓦,一座座院子看起来整齐又美观,不过他认为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村口那高高竖立起来的进士石碑,每次他一到村口就会停在石碑那里看了又看,每隔几天自己还是拎水和抹布过去给石碑擦拭灰尘。
不止是他,村里有孩子去科考时,都要在石碑底下拜一拜,上一柱香,久而久之,大伙经过石碑前,都会特意放慢脚步。
看到石碑,就好像看到儿子站在他面前一样。
不知为何,现在看到这石碑,再看看快要落山的日头,归巢的倦鸟,顾大河觉得自己的眼角不知不觉中就湿润了。
他赶紧掏出怀里的丝帕——儿子儿媳送回来的,擦了擦眼角,定了定神。
想到儿子,他就想到自家的房子。这些年他们林溪村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朝廷的赋税一直没有加,村里因为有他儿子在,没有官老爷们来敲竹杠,其他村的人也不敢惹他们,加上他家的租子虽然和其他地主一样,可他们家还借给佃户耕牛可以使唤,还有一排水车可以灌溉。
这样租他们水田的人打的粮食就更多。
前年他回家时,儿子又嘱咐自己在村里多做了几架水车,这下子,村里人就更受益了。
他们族里的族学束脩不贵,村里的小孩只要不是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都会送一帮小泥猴来族学里认字,等他们大一点,没有资质的就去做学徒伙计,有点算学天分就会专门学算账,再有天分的,家里又有钱的话就继续读书。
如果是族里的孩子,只要天赋够高,族里可以帮忙出一部分钱,甚至他们家可以资助,这让他们顾族的人越来越团结。
现在看到那些房子,他又觉得自家的院子太破旧了,这是儿子十二岁中秀才时盖的,这些年修修补补,看起来还算好,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可以住个几十年,可自家怎么能一样?门庭就不一样。
还是觉得太旧了,大孙子今年十岁,过个几年就回来考秀才,得回家住。
而且自家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以后成亲生子,人就越来越多。还有弟弟家,也是人越多越多,以后地方都不够住。这怎么行?最好是能和弟弟家分开,一人建一个大宅子,不过这事不急,儿子现在才三十岁呢。
再说了,家里还有爹娘在……想到这里,顾大河脑子里的想法就拐了个弯,开始和王管事商量过几天抢收请短工的事。
两人刚商量好,就见那边的大路上驶来一辆牛车,牛车上坐着的正是何里正家的管家。
当然,这是新一任的里正,何家有何谦竹这个举人,新任的何里正也是秀才,算是子承父业。
“顾老太爷,你家顾老爷又捎人带信回来了!”何管家一见到田埂上的顾大河,忙大声喊道。
顾大河一听,大喜,连忙三步并两步地冲到路边,急声道:“在哪?”
何管家满面笑容,让赶车的小厮停下车,从身后的车篷里抱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笑道:“就是这!”
顾大河见状,更是高兴,这说明这次不止是信,还捎有其他东西回来了。
婉拒顾大河的邀请,何管家以天色已晚为借口,只在顾家门前停下,等顾大河和王顺下车后,帮忙把箱子放上,连门都没入就急匆匆离开了。
事实上,他是很想进去的,不说其他的,和顾家打好关系总没错,只是看顾老太爷那急切想看信的样子,就不好再打扰了。
不用王顺帮他提箱子,顾大河自己亲自拎着进门。
刚进门,就听到站在院子的顾季山问话:“刚刚是谁来了?不会又是请你去吃什么宴席吧?”
“不是,是栓子寄信回来了。”顾大河嘿嘿一笑。自从从京城回来后,自己就老是接到其他人的邀请,不是本县的,就是邻县的,大家都很好奇自己在京城的生活,即使说过几遍,大伙儿还是很感兴趣。
这话一出,顾家就立马轰动了,其他在家的人赶紧围过来。
话虽如此,其实也没多少人在老宅,二房一家在顾大河夫妇回来后,又搬到县城居住了。
箱子一打开,大家就先注意到那几本整整齐齐放着的书籍。
“这是栓子写的第二本算学书!”顾大河认真辨认了一遍,看到封面上儿子的名字,顿时喜气洋洋地宣布,“栓子又写出一本书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咱家栓子真是又聪明又厉害!”老陈氏一听,马上念了一句佛,摸摸自己手上的佛珠,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像许多老年妇人一样,老陈氏在不愁吃穿后,就迷上了信佛,时不时去庙里走走,为了保佑大孙子在外面安好,保佑平平和安安能早日考上秀才,她是不吝惜捐香火钱的。
顾大河展开信来看,读了一遍。
四人知道顾青云一切还好后,心终于放下来。
小陈氏微微一笑,探头道:“信里不是说要把其中一本给族里,给两本县学吗?当家的,你记得早点拿去。还有,咱们自家要留下一本。”
顾大河点头:“我肯定记得。”
顾季山一直笑眯眯地摩挲着书本不放,手的重点放在顾青云的名字上,奇怪地问道:“栓子怎么只给族里一本,给县学两本?”
“哎呀,爹,栓子的意思是,这第二册的算学书难度大,族学里的孩子还学不了这么深的内容,放在县学刚好。”顾大河连忙解释。
顾季山一听是顾青云的意思,再也没有意见。
而顾大河看着儿子给自己寄回来的话本,心里更是高兴了。自从在京城无聊之下,他迷上看话本后,儿子就一直给他买话本,就是回到村里也不例外,时不时地就寄一些回来。
尤其是儿子开始写《白蛇传》后,他和媳妇更是成为儿子的忠实书迷,一段时间没看到更新都觉得睡不好觉。
只是看到儿子在信里询问平平安安的情况,他想了想,决定等侄子们的院试成绩出来后再给儿子写信比较好,免得他这边刚寄到京城,侄子们就考中秀才了,那还得再寄一次。
要他说,侄子们这次考中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上次去县城看老二一家,侄子们变得比以前机灵多了,不像以前,不知是不是读书读多了,傻傻呆呆的,没有自家儿子以前的一半机灵。
算了,不想这些了,他要先把儿子写的话本看完再说!
小陈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心里也高兴得很,她也追着这篇话本呢,只是她不识字,得靠当家的给她念。
*
京城这边,过中秋节时,顾青云想到现在院试还在进行中,就想到自家的堂弟,暗暗祈祷他们这次一定要中,再不中小石头就长大了,没过几年就会回乡,到时和叔叔们一起科考,他怕自家堂弟们面子上过不去。
不过想想堂弟们在迟迟考不中后,接受自己的建议,没有再一门心思地放在读书上。
例如顾青平开始跟着二叔学习管理铺子、田地,为以后接管家业做准备。顾青安则去何家书肆学习如何为书画裱糊,这算是一门吃饭的手艺,可以安身立命,还与书画有关,算是沾了个“雅”字,尤其是他以后和同窗同年应酬送礼时,送上自己亲自裱的书画,也算是一件很有诚意的礼物。
除了他们两个外,顾青云还担心跟着他学习大半年的少年王家骏,他去年考中童生,今年自觉学业有进步,六月中旬就跟他告辞回老家越阳郡考院试。
他要带给家里的东西就是请王家帮忙捎带的。
希望他也能考上。
过完中秋节后,朝廷果然同意了户部拿出的方案,决定在云南实行。
之后,他们户部就要开始忙了,因为既然要发展云南,肯定要先投资,最起码道路要修好一点,这涉及到经费问题,户部要挪出这笔钱来,方方面面都要扯皮。
顾青云的工作一下子忙起来,不过他忙得高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提出的策论被朝廷所接受,虽说在经过户部其他上官的手后,还被别人修改或增加内容,可他的功劳没有被隐瞒,被封尚书如实上报了。
为此,顾青云还得到皇帝的赏赐,不过他没有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