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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策可以运筹千里计出万全,却对雪嫣的症结无计可施,甚至在一次施针后,因为身子太过孱弱无法承受,雪嫣直接晕死了过去。
谢策一惊,脸上的血色褪了干干净净,再不复镇定,抱起昏迷不醒的雪嫣,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声音里尽是惶惧:“嫣儿,嫣儿!”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雪嫣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谢策抱在怀里轻的感觉不出什么分量,大片的蝴蝶骨清晰凸起,一节节的脊骨更是硌痛着他的掌心。
谢策窒息在心慌堵喉咙口,他合眼压下胸膛内翻涌的暴躁,取了粒药放在口中,俯身撬开雪嫣苍白紧抿的唇,将药推了进去。
谢策擦去自雪嫣唇畔勾出的一抹津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雪嫣如今的身体就像是个无底洞,服下的再多的药,也远抵不过她所流逝的速度,谢策不过是强行拖着她的命,可是那又如何,他不放,谁也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时间一点一滴淌过,怀里的人终于动了动,雪嫣紧闭的双眸轻颤,柔软的眼睫交叠闪动,缓缓睁开眼眸。
眼前谢策的容貌渐渐清晰,紧蹙的眉心也随之舒展,眼中透着欣喜,将她揽紧,“你醒了。”
“竟然还没有死么。”飘渺似烟云的声音,是雪嫣这些日子以来于他说得第一觉话。
她不去看谢策震怒的眉眼,侧过脸绽了抹极淡的讥笑,他还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这样一具半死不活的躯体也不肯放过么。
死气沉沉笑刺的谢策心头大痛,眼里的喜色一寸寸敛尽,“你就那么想死,宁愿死也要逃离我。”
雪嫣漠然不语。
谢策松开她,慢慢站起来,一双望不到底的黑眸静静看着雪嫣,偏执到近乎极端的说:“你休想,就是死了化成一捧灰,你的坟也只能在我身边。”
雪嫣始终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他怒也好,怎么也好,都无动于衷。
两人无声的僵持,良久,谢策猛地袖手离开。
雪嫣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缓缓眨眼,轻笑起来,谢策生气走了,那自己应该有些功夫不用见到他了。
紫芙想起世子离开时朝自己看来的那凌厉一眼,是要她看护好姑娘,世子又怎么会离开,这些日子除去必要,世子对姑娘几乎是寸步不离,一眼都不放到视线外。
紫芙抬眸望向远处的翘角亭,谢策静静坐在亭中,长睫微垂,眸光黯淡晦涩,抿紧的唇角压抑着什么。
青墨沿着青石板走来,远远看到谢策沉冷的神色他就不想再往前迈步子,奈何身不由己。
他走到亭内,毕恭毕敬的说:“世子。”
“何事。”谢策压着眉头,目露不耐。
青墨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陈司录说寺前街一案的嫌犯嘴硬不肯认罪,方少尹这几日不在府衙,想请您前去审问。”
“当了这么多年官,刑讯审问他不会难道还没见过?”谢策冰冷的声音掷地有声,凤目轻扬睨看向青墨,“嘴硬就下讯囚杖,拿沾了盐水的鞭子抽,还要我教么。”
带着嗖嗖凉意的话音落在青墨耳朵里,他心头一凛,肃着容色道:“属下这就去回话。”
谢策抬手轻压额角,再次听到脚步声,不悦道:“还有何事?”
抬起眼眸看到是紫芙,谢策眼底一触即破的戾气散去,声线微凝:“她怎么样了?”视线瞥见紫芙裙上沾着的点点药渍,谢策咬紧牙根笑得难看,“她又将药吐了。”
紫芙面色凝重,仓促点头,“世子,这样下去只怕不是法办。”
谢策怎么会不知道,他掌心撑着额,整个人都透着股束手无策的颓败。
紫芙一惊,她跟随世子多年,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局面,世子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又何曾见他有过这样的神情。
“再去盛一碗药来。”谢策起身往楼内去,紫芙也快步跟上。
雪嫣屈膝倚坐在贵妃榻上,已经又再次睡着,身上披着薄衾,只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庞,黑发润顺垂在两侧,眉眼间浮着的青灰直叫人心神不宁。
守在雪嫣身旁的两个婢子见谢策上来正要行礼,见他无声示意,忙噤声退下。
谢策轻掀衣摆在雪嫣身侧坐下,抬指将她散落眼前的长发仔细挽道耳后,嗓音轻绻似春风拂面,“雪嫣,醒醒,醒来我们吃些东西再睡好不好。”
紫芙敏锐察觉到哪里不对,世子是唤得是……雪嫣,就连语气也与平时不尽相同。
紫芙一时还没回过味来,抬眸悄悄朝谢策看去。
看清他眉眼间温柔如水的神色,紫芙瞳孔微微缩紧,世子竟是伪装成大公子的模样来哄姑娘吃东西。
她吃惊张嘴,一时间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更不敢相信世子竟会做到这般地步。
“雪嫣。”谢策屈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含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无奈,“还不肯醒么?”
款款深深的嗓音扫拂过雪嫣耳畔,从起初的模糊不清一点点的变得真实无比,她迫切的想要抓住这个声音,不惜挣扎着醒来。
勉励睁开眼,看着映入眼帘的熟悉面容,和唇畔那道温柔到了极致,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了都会包容的笑容,雪嫣僵在了当场。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即便在梦里,她害怕眼前的人很快就消失,她连呼吸都不敢泻露一丝。
雪嫣迷惘却满含激动和情绻的目光让谢策心口发闷,他放慢呼吸,朝紫芙道:“拿来。”
紫芙很快把药端来,谢策舀起一勺药放到唇边吹了吹,抬眸笑看着雪嫣,“是有些苦,但是喝下身子就能好了。”
熟悉的苦涩味窜入鼻端,雪嫣猛的清醒过来,眼里的迷惘退得干干净净,她激烈抬手一推,谢策手里的药碗直接被打落在地,
玉瓷炸开的声音响亮震耳,雪嫣细柔的羽睫随之一颤,她若是没有看错,谢策刚才是在假装谢珩的言行,他又想干什么。
谢策静默一息才慢慢甩落手上的药汁,抬眸看着雪嫣,“不是喜欢谢珩么,只要你肯好起来,我可以一直装作他。”
雪嫣看向谢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是因为我们现在的样貌不像了么?”谢策兀自轻言,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瓷,没有犹豫,照着眉骨将锋利的那头按了进去,血珠立时滚了出来。
雪嫣大骇,瞳孔骤然一缩。
谢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连眉头都不见皱一下,漆黑的瞳眸直勾勾地望着雪嫣,继续往下划。
疯子,疯子!
雪嫣用劲全力打落他手中的瓷片,自己也因为身子太过虚弱险些扑倒在地,手撑着榻才勉强稳住,胸口剧烈起伏。
“我已经不要你爱我了,你喜欢他的样子,我可以做到十成十,还不够么。”谢策眉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鲜红的血珠顺着眼廓淌落,蜿蜒在过分白皙的皮肤上,刺眼骇人。
谢策按着雪嫣的肩头,神色中掺着一丝沉痛,黑眸紧紧攫着她,“我只是要你留在我身边而已。”
“你就是换了这层皮,你也不是他。”雪嫣喘着气,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吃力,话语里所含的恨意却是那样浓烈,这张相似的皮囊让她感到的只有厌恶。
雪嫣的话就像是钝刀子,扎在谢策心里又刺又痛,他眼里起伏的情绪逐渐淡去,声音变的极为轻浅,“我怎么做也不行了是吗?”
雪嫣没有说话,方才的一场已经让她精疲力尽,而谢策的话更是让她头疼欲裂,她侧过脸将眼睛闭上。
接下来的两天雪嫣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多数时候都是沉沉睡着,紫芙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姑娘怕是熬不过多久了。
姑娘清醒的时候,世子会抱着喂她吃东西,喝药,吐出的秽物世子也不会嫌恶,总是先替娘清洗干净才自己去收拾。
而姑娘沉睡的时候,世子时常又会拿起那个瓷瓶在手中反复翻看,似是在斟酌什么。
紫芙下楼看到守在楼外的青墨便向他询问。
青墨朝楼梯处看了看,言简意赅道:“那是可以让人忘却往事的药。”
紫芙品咂过青墨的话,恍然大悟,姑娘是郁结在心,想不开,若是忘记过往,症结消了,病自然也能好转,与世子也能从头开始。
她刚要说话,青墨就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药效因人而异,过去就曾让人用过,少了忘不干净,多了,就成痴儿了。”
紫芙话噤在嘴边,难怪世子一直犹豫不决,没有给姑娘用这药。
这夜,谢策彻夜站在窗子前,直到天边露出破晓的第一道光亮,谢策反身大步走到床榻边,将还在昏睡的雪嫣揽入被夜露浸透的怀抱之中。
潮冷黏凉的不适感让雪嫣极轻微的皱了眉头,挣扎都已经力不从心。
谢策一言不发的拔了瓶塞,仰头将药倒入口中,捏住雪嫣的下颌略低下头,两唇相贴,将口中的药尽数哺喂了过去。
雪嫣几乎被他吻得溺毙,只知道自己被逼着咽下了苦极涩极的东西,他一贯只会这样逼她。
没有给她想太多的空隙,接踵而至的是极强的眩晕。
半梦半醒间,她看到往事犹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一一闪过,逐渐被抽离剥空,她拼了命奋力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这次,她终于可以死了吧。
作者有话说:
猜失忆的宝子们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