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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照行,丁立等一干人被带去警察局进行进一步调查。
虽然案件是两年前的了,但得益于公安部门和各部门的重视和有力的联合调查,最后判定的结果——郑照行,丁立若干人对梁嘉树进行欺凌殴打,致其轻伤,属于故意伤害罪。
根据相关法律,丁立等若干加害者被判处六个月以上的拘役或管制,并记录在案。至于郑照行,受害者纷纷站出来指责他的恶行,经多方调查,判郑照行故意伤害等多项罪行,数罪并罚,被判处最高拘役期。
学校的人见最郑照行最后一面,是警察将他们押走时,郑照行一行人面如土色,垂头丧气。
所有人想到一致想到的一个词是大快人心。
这件事总算落幕。
教育部门因此在市学校开展了大规模的反对校园暴力活动,深高也设立了心理课程,专门用来开导,疏解那些因此遭受心理创伤的青少年。
一进深高,到处挂满了红色的呼吁条幅,而事件的中心端——三年一班的课堂上,老刘告知了大家事件结果。
全班沉默,每个人低下头,又心事沉沉,气氛比任何一次沉重。
老刘摘下眼镜,擦了一下上面的镜片,开始说话:“我一直说你们是我带过比较特别的一届,确实是这样。我之前一直在公立学校教书,后来为了养家,辞职来到了深高这所私立学校,我在这里带的第一届学生就是你们。是我对于你们的疏忽,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但是,孩子们——”
“你的人生选择刷什么样的副本?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当你寻找仇恨时,仇恨也会找上你,你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暴力,黑暗,愤怒,恶意,它们会同样会把你吞噬干净。而那些受到你们伤害的人,会长大,参加工作,和朋友聚会,但依然会在某天从噩梦中醒来痛哭,你们做下的恶,为什么要善良的人永远替你们背负?”
刘希平重新戴上眼镜,静静地环视台下每一个学生,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还有,精神霸凌也是校园暴力,心理上的伤痛等级并不比生理疼痛少。”
明明是不重,还算温和的话,却砸在了每一个学生身上,心底像被重石压着,半晌有人发出很小的哭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是醒悟,也是忏悔。
万幸,你们还有机会。
姑妈知道这件事后,怕自家小孩会因此受到影响,已经给林微夏办了转学处理,但因为流程繁琐,她还要在深高待两周。
这一系列的事件过后,深高那种对立的氛围消失,大家醒悟过来,也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不再玩那种孤立,拉帮结派的游戏。
方加蓓的刘海梳了上去,她扎起了头发,露出一双清秀的眉眼,不再穿那些暗色调的衣服,换上了亮色系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清新。
“鱼鳞妹”“怪胎”这种称呼消失,大家开始叫她方加蓓。她也有越来越多的朋友,一起上下课,可以一起看漫画的那种朋友。
所有人都在正向变好,除了一个人。
班盛一直没出现。
虽然那则视频马赛克掉了所有人的脸,但还是有恶意者散布谣言,舆论让班家公司的声誉还是受了损。
听说班盛父亲关了他半个月的禁闭。
也有人说,班盛要出国了。
林微夏做着作业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
梁嘉树是超越朋友,亲人一般的存在。
林微夏多次摇摆,她没有上帝视角,看不到所有事情的背面,只能站在自己立场思考,然后去做这些事。
不是没有犹豫,但一件又一件的事像迷雾,她看不清,为了真相,竭力选择保持理智和冷静,曝光了所有人。
所有的事情里,林微夏没有做错,知道真相后她唯一愧对的是班盛。
离高考时间越来越近,大小模考越来越多,常常是下课铃一打,只是枕在桌边闭眼补下觉的时间,再醒来,桌上堆满了试卷,手臂压在学校自己打印的试卷上。
一醒来,手腕上蹭到了黑色的油墨。
高三生取消了文体课和选修课,这些课常常被其他主科老师霸占。一看见数学老师的身影,大家哀嚎得不行,把刚拿出来的音乐书塞回了抽屉里,拿出了试卷。
很忙,林微夏也适应这样高强度的学习节奏,这样就不会有空闲时间去想别的。
只是偶尔,会想到他。
刻意压制住的那些念想,一旦从心底的某个缝隙钻出来——
便会如窗外疯长的棕榈枝叶,肆无忌惮地往上蹿,压也压不住,当枝叶挡住头顶仅有的一片阳光时,呼吸困难。
林微夏做完作业肩颈发酸,下意识地会往窗外看。
不再有个一身痞坏气息的男生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玩他的无人机,故意恶劣心起开个可乐吓跑搭讪的女生,然后惹得一帮人笑着逃窜。
又或是女生站在那里仰头假意扮可怜冲男生撒娇,男生也不揭穿她,抬手在众目睽睽下捏住她的脸,笑着挑眉说“老子舍得让你哄吗?”
而是几个学生凑在一起边休息边对考试答案。
林微夏倏地感觉心脏一阵抽痛,收回视线往左手边确认,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很快被人占领,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书和试卷。
上面躺着一片琴叶榕的落叶,应该是窗外的风吹进来的。
一周过去,已经泛黄。
林微夏开始给自己买牛奶,每天上学买早餐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她都会买一盒晨光的牛奶,下了晚自习也会买一盒。
晚上回到家,林微夏站在玄关处换好鞋后,顺手把牛奶放在餐桌上,黑色的书包肩带滑到雪白的手腕上,慢吞吞地准备走回房间。
“姐,你怎么天天买牛奶啊,买了又不喝,家里都堆满了。”高航从冰箱拿了一听可乐。
餐桌上堆着一排牛奶,冰箱里也堆满了晨光甜牛乳。这玩意儿保质期就一年,喝不完啊。高航在心里吐槽道。
林微夏停下脚步,荧然的灯光下,白皙脸颊透着一丝茫然,回神道:“是吗?习惯了。”
日子照常进行,林微夏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学校不会再有欺凌事件发生,一派祥和,他们终于意识到无论是言语,还是什么身体上的欺凌都是霸凌。
林微夏没因此受到排挤。
只是这件事上,班盛是最惨的那一个。她们在背后聊八卦时会聊起两人,几乎是每个人都在替班盛不值,提起林微夏的时候语气也带着谴责。
林微夏知道这些指责,也接受。
转学前在深高的最后两天,林微夏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黑漆漆的眼睫垂下来,习惯性地发呆。
林微夏走着走着,倏地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白色的试卷散向不远处。
膝盖骨传来钻心的疼,白皙的手肘擦到了细石子,触目惊心的皮肉翻出来。
痛得林微夏额头出了一层汗,她试图站起来,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走廊上有的同学匆匆踏着脚步径直走过去,有的学生靠在栏杆上讨论题目,视而不见。
都统一没有扶林微夏起来。
林微夏垂下眼,须臾,视线内出现一截绿色的裙摆,隐隐露出雪白的脚踝。视线往长移,是乌酸学姐。
她今天回深高办点儿事就撞见这一幕。
程乌酸蹲下来,伸出手。
乌酸学姐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吊带长裙,柔软的头发披在后面,露出细长的胳膊,领口露出的那一片锁骨白得像长月冻雪,美得不可方物。
黑漆漆的睫毛颤了一下,望着眼前伸出的手,林微夏探手搭了上去,在众人的关注下,程酸拉住她一把扶起林微夏搀着人,打算把她带去医务室。
林微夏瘸着一条腿,重心倚在身边的女生身上,在走廊经过三年一班的走廊时,她听到了一阵笑声,即使有人捂着嘴,但还是有细碎的笑声传出来。
显然,乌酸也听到了。
林微夏不打算理会,正准备往前走,不料乌酸拉着她停了下来,眼神凛然地扫向在场每一个人:
“乌合之众。”
“据我所听到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们不是一直在夸她吗?贴吧留言也说她人好。现在看有一个人出来指责她,你们一群人就纷纷跟上,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程乌酸看着那个捂嘴笑的女生,语气很慢,“当事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你们都清楚吗?你们是班盛本人吗?立刻跳出来批判她。”
程乌酸的红唇一张一合,俯身看着她们,带着压迫:“学姐给你们一个忠告,盲目地跟风加入群体,失去自己的个性和思考能力,并不是一件好事。”
最近乌酸在看的一本书《乌合之众》,上面说——“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一行人面面相觑,脸上烧得不像话,纷纷低下了头,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乌酸带着林微夏离了教学楼。
这段时间,林微夏食欲都不怎么好,没想到,在深高的最后几天,竟然是乌酸在食堂盯着她吃饭。
食堂里,程乌酸放下勺子,看着她:“他过得不算好,你要是想知道他的事,周末发信息给我。”
“嗯。”林微夏机械地嚼着白米饭。
今天还是她的生日,十八岁了。
“学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林微夏抬起眼问她。
程乌酸想没想,回:“能。”
“我都还没说什么,学姐你就答应我。”
“我喜欢的人不多。”乌酸唇角的弧度漾出一抹温柔。
“谢谢。”
回到家后,林微夏拿出手机拨打班盛的电话号码,听筒那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小拇指忽然一阵痉挛蜷缩,林微夏又找出乌酸的联系方式,发了信息给她。
屏幕很快亮起,乌酸发了一个地址让她周六下午四点去那里。
次日,林微夏坐大巴来到了南湾区,下了车才知道,这附近好像也是班盛的一个家。
林微夏站在一棵棕榈树下安静地等着乌酸出现,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李屹然。
李屹然看见林微夏也来气,想替他兄弟说两句话,但看见她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住了,开口:
“她一会儿就到,先让我来接你。”
李屹然带林微夏往南湾区那块的别墅往里走,一路上他没怎么说话,气氛沉默,走到不远处一栋蓝色别墅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阿盛,他现在见不了你,被关家里了。”
李屹然抬手指了指,林微夏顺着他的动作指过去,她发现那好像是之前那个打狗的主人家。
两人还因为班盛对动物被视而不见而吵过架。
李屹然和林微夏站在一棵树下,很快,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再次走了出来。
“你俩以前因为狗的事吵过一次,记得吧。”
李屹然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开口:“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一带富人区宠物狗多,流浪狗也多。那只未成年的德牧犬是那男人捡回来的,野狗没受过规训经常偷吃邻居的东西,有人不满,那个主人为了训它不偷吃东西开始打它。”
“当然打狗确实该死。但那个主人有狂躁症,精神还有问题,你越激他越折磨那个狗。阿盛在这一带住久了怎么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所以他不让你插手。”
林微夏愣在原地,竟是这样,他不是冷漠,从来只是把自己伪装成恶人模样。一切都是她错怪班盛了,她还冲他说过那么过分的话。
李屹然拿出手机低着头在给谁发信息。
很快,远远的,林微夏看见乌酸牵了一条狗出来,乌酸很快走到她面前,以至于林微夏看清她牵着那条狗居然就是那只德牧,它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
林微夏不自觉蹲下来,伸出手掌。
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小狗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轻轻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乌酸和李屹然对视了一眼,开始说话:“其实当时,阿盛收买了那个男人常看的精神科医生,医生建议男人把这种狗送走相当于放生,然后他让我出面去买下它,然后刚好我有一个朋友想养狗,她就一直养着了。”
班盛是智取,而她是硬碰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班盛要把自己伪装成冷漠圆滑,漠视一切的样子。
一滴眼泪砸在地上,迅速氤氧在空气中。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微夏,阿盛经历了挺多事的,他其实很好。”乌酸说。
“阿盛应该要出国了,他爸之前本来就要把他送出国,他不肯,估计也是因为你。这次他没有得选了,要被送走了。”乌酸说道。
“他身份证上周不是成年了吗?这也不能自已做主。”李屹然的眉心拧起。
李屹然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冲了出来,浓郁的香气飘过来。
是刚准备出门的李笙然,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李笙然恶狠狠地瞪着林微夏,那眼神似乎要把她撕碎,她冲自己亲哥发脾气:
“你们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
林微夏抬眼,撞上一双杏眼,李笙然的眼眶发红,眼神笔直地看着她,语气近乎诅咒,冷笑着说:
“你永远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你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