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本网址,www.wuliandf.com,为防止/转/码/无法阅读,请直接在浏览器中输入本网址访问本站,记住了吗?
暮冬,一连阴了好些天,今天太阳总算是愿意冒点头儿,洒点光下来。
向榆推开窗子,风裹着冷气迎面扑来,稍一个不注意就钻入口鼻,冷的她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街边行人寥寥,绿化里的树旁掉落着几张枯叶,被寒风一卷,吹至空中又落到不远处。
她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哈了两口气,继而关上了窗户。
“小榆,”外婆推门而入,“今天是要去小池的婚礼是吧?”
向榆回过身微微颔首:“晚上。”
外婆递来一个红包:“我跟你外公走不动就不去了,你把红包给小池,帮我们给你林阿姨带个好。”
向榆收下红包,搀扶着外婆往客厅走,嘴里念叨道:“你跟外公不要一直坐在家里不运动,平时还是要多下楼走走的,对你们身体有好处的。”
外婆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这不是天气太冷了吗?我和你外公都懒得下楼。前段时间小徐送来的外套穿着倒是暖和,就是看着就贵,我和你外公舍不得平时穿。”
“你穿着就是了,要是喜欢我给你们多买几件。”
“那可不要,你自己的钱存着,我一个老太婆不需要穿那么贵的衣服。”
话音刚落,外婆又似想到什么:“对了,今天你和小徐一起去是吧?”
向榆顿了下,随后慢吞吞地点头:“嗯。”
徐宣林将工作重心转移到临安以后,经向榆这边的关系,跟萧池搭上了不少工作上的事情。两人高三那年就有见过几次,工作后私下聊天话语投机,相处下来倒是成了朋友。
这次萧池结婚应邀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和他生意上的伙伴,徐宣林也在其中。
只是想到这,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和萧池是大学社团的同学,大学时期就认识了,这次婚礼,萧池应该也会邀请他吧?
想着晚上吃酒席,向榆午餐吃得很少,剩下的时间就回房间看剧。为了今天的婚礼,她特意请了一天的班,难得休息天她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等她再从电脑前抬起头时,外面已是黄昏。
向榆打开手机,里面多了许多未读的消息。
她指尖一划,越过消息点进朋友圈。她的朋友圈已经被萧池妈妈发的婚礼视频霸屏。从早上接亲到下午场,一个没落。
向榆不禁莞尔。
林阿姨前两天也邀请她一块儿去接亲玩玩,但她实在是抽不开时间,最后只能遗憾拒绝。
一条一条看完视频,向榆返回到消息页面。
徐宣林占在最上方,发了七八条信息。
她点开头像,七八条都是语音,她按下语音,徐宣林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起来了没啊向榆?”
“今天婚礼你可别睡过头了,我现在在工作,等忙完了就过来接你,你在家里等我吧。”
“我忙完了,你又在看剧不回我信息是吧?”
“在家等着吧,我马上过来”
“你想吃点什么不?我看看路过店不给你买回来?”
“……”
徐宣林的语音一条接着一条自动播放下去,等到最后一句讲完,向榆才将放在耳旁的手机拿下来,按住语音讲话:“我刚看到信息,你过来了吗?”
信息刚发送过去,对面就发来一句语音——
“来了,还有半个多小时到了,你掐着点下来就行。外面有点冷你别冻着了,衣服多穿一点。”
向榆“嗯”了一声,交代几句开车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她合上笔记本,趿拉着拖鞋走到衣架上拿起一件米色大衣扔到床上。想着参加婚礼,脸上肯定不能素着去,简单打了个底,画了一点淡妆换上衣服和鞋就下了楼。
向榆刚到楼下没多久,一辆黑色的大G停在她的面前。
没等她开口,她这一侧的车窗就被摇了下来,徐宣林隔着一个座冲她喊:“上车。”
向榆上了车以后徐宣林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碎碎念道:“我都跟你说了让你等我电话,今天天这么冷你还穿这么少,存心找病受的呢。”
一直等她系好安全带徐宣林那一张嘴都没有停下来,向榆听得有些烦,出声让他闭嘴。
徐宣林顿时住了嘴。
向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的。”
她看向车头,转移话题道:“你又换新车了?”
徐宣林目不斜视:“没,这是从家里开来的,上次开回去跟我爸换了一辆。”
向榆点点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无非在今天新婚的主人公身上。
萧池这场婚礼办的盛大,不过听说是他的妻子自己策划的。萧池的妻子是婚礼策划师,为别人做了那么多婚礼,也算是亲手为自己策划了一场婚礼。
向榆和徐宣林到的时候酒席已经开始,萧池和林阿姨都在门口迎客。见到向榆来,林阿姨热络地拉着她问了家里的老人怎么没来。
向榆笑着答道:“外婆外公年纪大了来不了这些场合,让我替他们给您和萧池带个好。”
她把红包递给萧池:“我外婆给你的。”
萧池也没扭捏接下:“改天上门去感谢外公外婆。”
向榆笑着点头,也没再打扰两人迎宾,跟徐宣林进了会场。
萧池的这场婚礼是中式的,场内设计十分精细,看着就花费了不少金钱和心思。新娘出场的时候凤冠霞帔,一瞬间吸引了在场宾客的目光。她缓缓走向萧池,萧池等不及,往前走了两步将她牵了过去。
见此情形,有人调侃萧池真是一刻都等不及。
向榆拿着酒杯抿唇笑了下,萧池有多喜欢他的妻子,她是知道的,两人高中时同窗,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开,好不容易破镜重圆,他自然比谁都希望他的姑娘快点嫁给他。
“好看吗?”徐宣林偏过身问她。
向榆点头。
“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进门,整场设计都不错,很好看。”
侧过头去看徐宣林。
他的视线落在台上,眼里不知道是聚光灯还是什么,闪着星光。
她收回视线低下头,脑子里忽然乱成一团。
徐宣林是在期待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向榆。”
耳畔传来声音,向榆蓦地抬起头,视线对上徐宣林的眼睛。
徐宣林弯着唇笑了下:“你值得拥有一场这样被重视的婚礼。”
—
向榆一直都是一个很慎重的人,对任何决定在遵从自己内心的前提肯定是已经经过深思熟虑的。
当年她和宋怀时的事情,是顺其自然走到一起的,也是她经过很多个日夜最后得出来的结果。
那时候她爱宋怀时,就跟今天台上的新娘看萧池的眼睛。
眼里有数不尽的心心和爱意。
大二那年,她曾收到过宋怀时发给她的一张照片。
是一张婚纱的照片。
宋怀时说,这件婚纱如果她穿起来一定会非常的好看。她如果喜欢,以后他就要让她穿上这一件婚纱。
婚纱样子她现在还记着,
背部是大胆的镂空设计,裙摆是复古宫廷风的蓬勃白纱裙摆,白纱之间影影绰绰细碎微闪。
婚纱的定义是以“公主”
向榆想,宋怀时想表达的所有意思都在这一件婚纱里了。
她甚至想,如果和宋怀时走下去了,克服了那些困难与不信任,不相信现实只相信彼此,这一段故事的末尾一定会是一场婚礼。
他会选择亲手为她带上头纱,跟她一起去领上一本证书,会在接亲的时候亲手给她穿上婚鞋,将她抱到婚车上带她回家……
但幻想的未来终究是幻想,她没有机会让他替自己穿上婚鞋了。
宋怀时和他妻子的那一场婚礼也是中式的,她躲在长廊后面看到时心里狠狠一痛,继而又有些庆幸。
或许是在梦中,或许因为真得切切实实的存在过两个人的故事里,他最后没有选择从前跟她策划过的西式婚礼。
在另一种意义上,大概是属于他们最后的记忆了。
—
向榆从车上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西服外套。
车上开着暖气,在这个环境下不知不觉当中她就睡着了。
她升起副座,这才注意到车上空无一人,原本坐在驾驶座的徐宣林不见了,只留下一盏不亮的小灯。
向榆将视线移至车窗外面,发现徐宣林就只穿着衬衫站在离车不远处的路灯下方,手捏着电话放在耳侧,似乎是在打电话。
他的衣衫单薄,却还是将外套留给自己。
她收回视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手往一侧一摸,没有纸巾。向榆这才想起徐宣林换了一辆车,原本习惯放在车座中间的纸巾不在了。
不过徐宣林会在副驾驶前方的暗格里放一包备用。
向榆打开暗格,里面果然有一包纸巾。她刚要拿纸巾时,注意到纸巾的旁边还放着一本书。
鬼使神差,她伸手将书拿了出来。
是杨绛的《我们仨》,向榆愣住。
她翻开,里面掉出一张叠纸。拆开后才发现这是一张数学试卷,而且看上面熟悉的字迹,是她高三那年写过的试卷。
向榆原以为是徐宣林从自己那儿拿的,刚想叠好放回去,视线一撇忽然注意到了试卷错题旁边密密麻麻写着的字。
她一愣,捏着试卷的手指紧了紧。
错题旁边密密麻麻写着错题解析,分析的步骤。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套路,只有一个人用过。
她微张的嘴唇开始颤抖,视线一行一行地往下看。
不会的,不会认错的。
这是他的字迹。
他从前惯用这种方法给自己提高成绩,他最擅长的就是数学,所以会将她弄不明白的题目写好解析和步骤在错题旁送给她,让她看。
只不过从前他还会带上一句——
“还有不懂得到时候教你。”
这种事情,只有一个人为她做过。
咔嗒——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被打开,徐宣林从那一侧上来。
“你——”
他将要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视线落在她手中捏着的试卷上。
向榆抬起头:“我……”
她问不出口,也不能问。
气氛僵住。
“害,”最后还是徐宣林打破了沉默,“这试卷,是我从宋怀时那里拿的。”
他前半个月回俞峡去参加宋怀时的婚礼,开的车就是这辆。婚礼开始的前一天,他跟朋友去宋怀时那儿找他喝酒。因为喝了太多先去他房间躺着休息。
但他躺了没多久就浑身不舒服,直起身开始四处打量宋怀时的房间。他的房间除了多了些“囍”字装扮和之前没多大区别,毕业以后他就在临安工作了也不回俞峡,这次是因为两家都在俞峡所以才回来结个婚。
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是杨绛的《我们仨》,这张试卷,就是在他抽出的那一刻从书立马掉出来的。
他没准备打开试卷,刚准备合上时就看到了试卷露出来的那一面是姓名那一栏,而那一栏写着的名字是“向榆”。
他原本还有些发蒙的脑子瞬间清醒。
恰逢这时,宋怀时推门而入。
他看到徐宣林手里拿着的书,神色也跟着愣了下。
徐宣林一抬头,宋怀时的视线却是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书。
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挣扎”和“不舍”的情绪。
他将书本一合,眼睛瞥到墙上贴着的“囍”字:“这本书好像挺好看的,我拿回去看看吧。”
他注意到宋怀时愣了下,然后艰难地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为什么,有些嘶哑:“好。”
徐宣林心中忽然萌生出一种浓烈的挫败感,在心里挣扎许久又道:“你要是不想给我,我就还给你。”
这句话意味不明。
可宋怀时只顿了几秒,再抬头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和高中时有些像:“不了,我明天就结婚了。”
他转过身走出房间,在身影消失在门边时,他忽然轻声说了一句:“这本书,我就不看了。”
说完,宋怀时就下楼了。
徐宣林站在原地,缓缓抬起手中的书本,自嘲地笑了下。
—
向榆忽然想起,高考前的那一天学校组织喊楼,她被同桌缠着没办法扔了一沓试卷下去。在她扑到栏杆旁边的时候,她好像看到楼下有站着一个很熟悉的身影,穿着便服,像是在俞峡的那个人。
但等她眨了眨眼,那个人就不在了。
向榆觉得,或许是因为思念太久,脑子也有些糊涂了,居然将其他人认错成为他。
徐宣林笑了下,朝她伸出手:“给我吧,你应该也不看了。”
向榆颤着手,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徐宣林说的不是书,是人。
他当时跟宋怀时说的也不是书,是人。
但宋怀时说,“我要结婚了”。
徐宣林接过书本,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的拇指在上面摩挲:“今天萧池的婚礼,我们刚走,宋怀时就进去了。”
向榆一愣。
徐宣林朝她笑了下:“我刚刚看到他了,但隔得远,就没喊他。刚刚他们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喝酒。我说不行,要送人回家。”
他自顾自说着很多话,很多跟这时候不合适的话。
向榆其实都懂,她知道徐宣林的意思。
他是想告诉自己,她和宋怀时还是错过了,以前错过了,萧池的婚礼也错过了,以后也只会跟交线一样越走越远。
她猛地回过头,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忍着眼泪:“我知道,我知道的。那本书我已经看过了,我已经知道里面的故事了。”
《我们仨》这本书是她大一的时候给宋怀时的,她说她喜欢里面的故事,里面生活很温馨。她真的很喜欢,也将它送给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但现在这本书,他不能要了,她也不能要了。
跟她和徐宣林说过的,她已经看过这本书了,也知道这本书的结局了。
她已经和宋怀时走过了,也知道他们只能是这个结局了。
他曾无数次地朝她伸出手,但她一次没有能坚定地拉住他。
他说:“如果这次你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找你了。”
可她还是走了,
是她亲手放弃了两人的感情,是她选择将他的自尊击溃,是她选择抛弃他,代替他选择了两人的前程。
现在他已经有很好的结局了,她的生活也很好,这样就够了。
“向榆,换一本书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