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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了校门,察觉到迟意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江遂这才停住。
“抱歉。”江遂松开她的手。
迟意摇头,趁着夜色,将手背到了身后,攥了攥早已失去知觉的手指。
“我是偷溜进实验楼的,不能被他们发现……”江遂说得隐晦,“连累你了。”
迟意微喘着,抬眸去看他。灯光从少年头顶照来,他身上有光。
迟意摇头,说:“没有。”
没有连累。
短暂地沉默后,江遂又问她:“你怎么回去?”
迟意看着肆虐的风雪,犹豫要不要骑车。刚刚跑得太急有些岔气,这会歇下来正准备说话,便因为不适连着咳了几声。好不容易缓过来,她大着胆子说:“出租车。”
江遂点头:“一起吧。我先送你回去。”
“……好。”迟意蜷起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有些疼,确定不是在做梦。
两人在路边等车时,校门口蹿出来辆电动车径自冲过来。
可能是夜太黑,那同学并没有看到这处有人。江遂正背对着校门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迟意最先注意到危险,伸手拽了他一下,焦急提醒道:“小心!”
只是一时疏忽,鞋底踩在路边石上猝不及防地打滑,咔嚓一声。
迟意只觉脚腕一痛,再站不住了。
电动车擦着她的身子驶远,被拉开的江遂反应过来去护迟意时,已经迟了。
好在他下意识伸出的胳膊堪堪拥住她,免她栽到地上。
迟意被他扶了下,才勉强站直。
江遂:“还能动吗?”
迟意摇摇头:“不行。”-
宜佳禾闻讯赶来医院,在病房门口见到了江遂。
江遂听到开门的声音转头,见到宜佳禾的第一眼便认出她是迟意的母亲,举在耳边通话的手机微微放下来些,喊了声:“阿姨。”
宜佳禾停住,诧异地看向江遂,撤回了按上门把的手。
迟意靠在床上,正盯着正前方的液晶电视里自己的影子发呆。医生说她是骨裂,伤筋动骨恢复三个月。又听说她是高三生,才宽限:“前一个月肯定不能走动,之后看你恢复情况吧。”
医生说这些的时候,迟意的心情很平静。
可能是江遂面面俱到地张罗住院,又事事都有考量地咨询医生令她十分安心,也可能是今晚从遇到江遂起所有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令她的情绪处于一个高度兴奋的状态,一时忘记了思考。
或者说放弃了思考。
像是一场梦,她不愿意醒来,不愿意走出来。
想到这,她朝门口看了眼。
宜佳禾怎么来了!她和江遂似乎在说话,至于说的什么,迟意丁点听不到。
想到宜佳禾的性格,又想到宜佳禾之前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的对江遂的印象,迟意只觉现在的处境很糟糕。
她挪着腿尝试着下床,一只脚刚着地,门便被打开了。
“你下来做什么?”宜佳禾快走几步,过来扶她。
迟意不着痕迹地看向江遂,却在撞上对方目光的时候下意识避开。
江遂将她这小动作看在眼里,却误会了其中含义,主动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我去接点热水。”
看着江遂离开,迟意心中一急。
宜佳禾颇有一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感觉,凉嗖嗖地提醒她:“别看了。人家不会对你不负责的。”
迟意脸一热,被宜佳禾扶着躺会床上,犹豫着怎么开口解释,怎么问方才他们在外面聊了什么,才不会被看出端倪。
“我看人果然没错。”宜佳禾说,“这孩子仁义。他刚刚主动说你这腿伤是因为他,会负责的。我还以为是他撞得你,谁想他说不是。”她笑了下,调侃,“怎么,你俩一起放学的路上,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没顾上看车?”
“……”迟意更躁得慌,“没做什么,是骑车的同学没看路。妈,你别去别人面前乱说。”
“行,你脸皮薄。”宜佳禾戳戳她脑门,恨铁不成钢,“大好机会都被你给浪费了。”
迟意被戳得直往后晃,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窘迫地制止道:“妈……”她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
宜佳禾闻声,茫然地转头,看到去接水的江遂回来了。
江遂也感觉到了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清了下嗓子,说:“阿姨,我现在需要先回趟家。医药费和住院费我都已经结过了,晚一点我会请一个陪护。”
宜佳禾对他越看越满意,笑道:“难为你这么细心。”
迟意怕宜佳禾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连忙打断:“我已经没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考试。”
迟意见他还没动,又道:“我真没事了。”
江遂适才点头:“那行,我明天傍晚再过来。”
“好。”迟意松了口气。
江遂又和宜佳禾作别:“阿姨,那我先走了。”
宜佳禾很乐意和帅哥说话:“明天一定要来啊。”
迟意:“……”
江遂:“嗯。”
等人走了,迟意哀怨地看向宜佳禾。
宜佳禾先告状:“你这么着急把人赶走做什么,我正准备把住院费什么的给他呢。”
迟意急忘了这茬了:“你怎么不早说……”-
第二天江遂来的时候宜佳禾不在,和他一并来的还有江润如他们。
江润如见到了她打着石膏的腿,人都吓坏了。
迟意记得她的目标,问:“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要被你吓死了,哪还有心情考试。你怎么好端端就出了车祸。”
“没出车祸。”迟意说,“在马路牙子上崴到了。”
江润如对是什么事故并不关心,心疼道:“昨晚就该提醒你早点回家的。”
迟意含糊地嗯了声,心说:幸好没早回去。
因祸得福四个字,挺好。
安抚住江润如,迟意才得空看向江遂,从枕头下拿出宜佳禾留下的信封给他:“这是我妈给你的。”
江遂接过,意识到里面装的是现金。
眼看着他要回绝,迟意忙学着宜佳禾的话说:“我妈说,是让你照顾我时用的。”
江遂稍一迟疑,还是收了。
江润如狐疑地打量两人:“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陈予光盯着江遂:“你昨天在学校留到很晚,是和迟意一起走的吗?”
李恩宇挑眉,颇为意外地看了迟意一眼。
迟意急切地解释:“我们赶巧在实验楼碰到,然后同行了一段路。没想到脚扭到了,多亏他送我来医院。”
面对齐刷刷几道探究的目光,江遂挠挠眼角,看向江润如:“你不是带了今天考试卷来吗?先让她做一做。虽然没法汇总批分,但自我检测一下,也算是对这段时期学习的一个总结。”
“哦对。”江润如为迟意不能参加考试遗憾了一整天,一提到这个话题,立马重视起来去翻包,“差点忘记正事。”
趁江润如给迟意找试卷的功夫,江遂把俩好兄弟招呼出去,看样子是有事要说。
迟意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抿了抿嘴,懊悔自己方才否认得太快了。
江润如:“华哥说,你等身体好点可以做做这套试卷,做完后我拿回学校他来批分。”
“好。”迟意应了声,佯装随意地问,“江遂没告诉你们我怎么受的伤?”
“没啊。我是看你没来考试,给你打电话才知道你请假的事情。江遂也真是的,你受伤也不告诉我们,昨晚神经兮兮地要去实验楼干什么也不说。”江润如瘪嘴,“不过也幸好他在,要不你一个人在路上崴得这么严重,还下着雪,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迟意嗯了声,说:“在实验楼遇到他我也挺意外的。”
“唔。我好像去办公室找什么东西吧……”江润如忍了忍,还是说了,“江叔叔现在生死未卜,毫无音讯。阿遂想从袁老师那找到点消息。”
迟意惊得瞪圆眼睛:“情况很糟糕嘛……”生死未卜……迟意原本只是以为江遂爸爸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好解决,没往这个层面上想。
江润如言简意赅,仓促道:“好像挺糟糕的……这个可能会影响到他报考军校。”
听她这么说,其中轻重缓急,迟意似乎有了概念-
只在医院住了一晚,迟意便遵医嘱回家。养伤这些天,江遂每周会来家里给他送学校发的试卷,每每宜佳禾都会拉着他说好一会话。
倒是迟意,知道他心事重重的原因,聊天的压力更大了,以至于除了客套的对话外很少交流。
江润如每周末都过来,要不是爸妈催恨不得住在这。
陈予光也不是特意来看她,有时来奶奶家的时候,顺路过来和她说几句话,问问她恢复的情况。
孔明月也来过几次,不过没进院门。这还是梁在宥告诉她的,他说好几天了,胡同里有个穿四中校服的女生鬼鬼祟祟的,常常都是逛一圈就走了,也没见和谁说话。
“长什么样?”迟意一边吃着梁在宥打包来的牛肉粉,随口问道。
“高高瘦瘦,扎个马尾辫,眼睛特大。”
迟意平静地听着,直到听他说起“阿遂好像认识,有回他正好过来,和那女生打了个招呼,女生灰溜溜走了”,适才听到心里去。
“是背着个粉白色书包吗?上面挂着一大串小玩偶。”
梁在宥诧异:“认识?”
“我好像知道是谁。”迟意囫囵吃了两口粉。
每天喝姥姥换着花样炖的骨头汤,腿伤恢复得很快,整个人气色也好了很多。迟意本想拄着拐杖去学校,但宜佳禾不放心她,又让她多在家呆了半个月。
孔明月来的那天,宜佳禾正好没在家。姥姥见着她身上的校服,知道她是迟意同学,做主把人领进来。
迟意见着她倒是没意外,倒是孔明月神情极不自在地动了动嘴角:“李老师让我把你的作业捎回来。”她说完,自顾自地嘟囔,“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一家人,不住一起。”
迟意装没听见,问她要不要喝饮料,并指了指冰箱的位置,让她自己去拿。
孔明月把书包摘了,往厨房方向走。迟意见她打开冰箱门,才道:“帮我也拿个酸奶。”
孔明月拿了两盒酸奶,回到客厅分给她:“你腿什么时候好?”
“下周就能回去上课。”
孔明月哦了声,坐下和她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播的是《爸爸去哪儿》,这一年大火的一档综艺,迟意看得津津有味。
结束曲响起的时候,迟意看了眼时间:“我妈快回来了。”
孔明月起身去拿书包,临走前开口:“对了,你没上学这些天,学校发生了挺多事。大家对于你腿伤的误会很大。”
迟意疑惑地嗯了声。
孔明月吞吞吐吐:“不过和我没关系。是大家自己猜到的。”
什么误会?孔明月在澄清什么?
迟意听得云里雾里,晚上和江润如通电话时说起这件事情。电话那头的江润如遮遮掩掩,试图糊弄过去:“意宝,你元旦前能回学校吗?贴吧里发起了新年晚会的主持人投票,你因为招生海报的热度,成了众望所归的主持人,但又因为腿伤,没法参加。”
“我最怕这种集体活动,感谢腿伤帮我躲过了一劫。”迟意回了句,再次把话题拽回来,“润如,我没在学校这段时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江润如挠挠头,还是打马虎眼:“你说尹哲退学的事情吗?我觉得挺遗憾的,他那么艰难地才升到重点班,保持现在的成绩发挥稳定,高考考个国内排名前三的大学不是问题。怎么突然就退学了。”
“是转到别的学校了吧。”迟意猜测。
他们处在这个年纪,往往因为父母的一个决定,便面临转学。
江润如嘟囔:“那我就不清楚了。”
迟意没多想,继续说:“孔明月说的话挺奇怪的,什么大家自己猜到的。我一会去贴吧看看吧。”
只听电话那边当啷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摔了,迟意问:“怎么了?”
江润如心虚:“没。”顿了下,她说,“意宝,我觉得,咱现在高三了,应该少看贴吧。”
“嗯。”
“而且我们学校贴吧越来越乌烟瘴气,网络上造谣的成本特别低,所以贴吧里内容的真实性有待考量。”
“你刚刚还说我在贴吧里是同学眼中众望所归的主持人。”
江润如狡辩:“像这样高质量的帖子是少数。”
“那大多数是……?”
江润如一咬牙,狠了狠心,认命道:“我还是告诉你吧。你没在学校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传你追阿遂未遂跳楼的事情。”
“……”
“阿遂因为夜闯实验楼被学校记了处分,整得同学都认定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做事从没有纰漏的江遂违反校规。加上你腿伤没来学校,也不知谁起的头,不知不觉校园里就流传着你告白未遂跳楼的消息,还说你趁着这时间养腿伤,也养情伤。”江润如着急解释,“阿遂已经澄清是假的了,但学校那么多张嘴,大家当着他的面不说,私底下还是会讨论。”
“……”
作者有话说:
哐当跪下——
下午突然有个急事,来迟了。厌厌周末加更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