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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柠离开更衣室以后,没有目的地一直朝外走,中途脚步错乱不小心踩到裙摆,险些摔倒,展凌离得近,急忙冲上来扶她,她拨开他手臂,机械地继续往前。
她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要远离这个地方,别听到薄时予说更多不喜欢她的话。
她这样费尽心思的气他刺激他,连安全|套都用来做威胁,他如果对她有一点感情,哪还能忍受得了。
可好像从头到尾就是她不甘心的幻想,一场可笑的,小孩子的幼稚报复,再用力也换不来他的爱意。
沈禾柠不想弄花了妆被人看见,始终低着头,唇肉咬得死紧,眼泪安静地往下坠,直到她视野尽头迎面出现一双高跟鞋,停在她跟前说:“沈禾柠是吗?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包。”
对方又瞄了一眼她手里正攥着的那个,点点头确认:“你提的应该是我的,我那会儿没注意看,同款拿错了。”
沈禾柠重重呼吸了两下,尽力调整好表情,把眼角残存的泪蹭掉抬起头。
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拍摄现场边缘,脱离了人群,吵杂声都在很远之外。
几个男嘉宾不是没找到她,就是看她情绪不好拒人千里,没敢擅自来追,而现在她对面的人,是女嘉宾之一程俏。
程俏就是这次所有女嘉宾里家世最好的那位,来的路上综艺负责人说过,程俏确实拿了跟她同款的包.
沈禾柠递上去,哑声说:“抱歉,包没盖严,刚才不小心弄翻了,里面东西洒出来,有一样弄坏了我就直接丢了,多少钱我赔给你,你看还有什么其他损失的。”
程俏把沈禾柠上下扫视一圈,才跟她交换了包,打开简单看了一眼就笑了,不避讳地说:“一盒套而已嘛,有什么可赔的,别的也不少,再说了,暖暖特意嘱咐过我,说你年纪小,让我在节目里多照顾你,这都不算什么事。”
简单两个字,让沈禾柠极其敏感地一滞,突然想起拍照之前偶然瞥到的那个侧脸。
不是她的错觉。
她手指下意识往里扣:“……任暖?”
程俏说:“对啊,暖暖跟我是二十来年的闺蜜了,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不过我可不像她那么勇,有胆子总往时予哥跟前凑,我没怎么去过薄家,所以你不认识我也正常。”
她慢悠悠道:“毕竟你在薄家也就住了十年,还是十一年来着?那会儿还是小孩子吧,跟时予哥差了快十岁,时予哥后面几年又在忙着上学,没带你见过世交的同龄朋友,也属于正常。”
“前些天在长辈的茶会上我跟暖暖还见着时予哥了,他也没跟你提起?”程俏顿了顿,笑了,“看我这记性,忘了你们俩现在不在一块儿,你都成年了,不需要再寄住别人家,也不用他再照顾你。”
沈禾柠不是听不出程俏话里的阴阳怪气,但她一口一个自然的时予哥,跟她平常闲话似的聊起世交关系,都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没有涉足过的陌生世界。
她虽然住在薄家,名义上是薄家的小孩儿,薄时予的妹妹,但哥哥从来不会带她去跟那些人见面,即使有适当的场合,他也非常排斥。
这么多年了,她好像只知道哥哥在她面前的样子,不清楚他的人际交往,不了解他家族里的朋友纠葛,前些天……她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挑衅他底线,见到他的面,而这些人,轻轻松松就能在她不了解的场合跟他相遇。
沈禾柠笔直地站着,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跟薄时予的世界这么远过。
如果放在以前,她不可能任由程俏啰嗦这些,总有办法让她吃瘪咽回去,但现在她没有那个力气了。
她跟薄时予的关系里,薄时予就是全部,如果他的手放开,那她没有任何筹码可以维系。
沈禾柠看着程俏,眼窝泛起潮气。
她到底还是不愿意服输,微抬着下巴,加重语气叫了声老气的“程姐”,看对方脸色变了,才接着说:“你不用费心思跟我讲这些了,就算说得再多,我哥也不会喜欢任暖。”
放下话,她提起裙子从程俏身边走过去,两个人肩膀相擦的瞬间,程俏突然一副惊异的口吻笑道:“不是吧小妹妹,时予哥不是跟你关系很近吗,你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和任暖的关系?”
沈禾柠莫名胸口一抽,抬起唇边,冷冷看她:“他从来就不喜欢任暖,小时候任暖来家里,他没理过,前段时间任暖一门心思想联姻,他也明确拒绝了,你还想要什么关系?”
程俏双手环胸,难以置信地摇头:“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也对,小孩儿一个懂什么,时予哥的性格你不知道吗,他又不是那种爱表达的人,你小的时候我们都年纪轻,天之骄子喜欢谁会直接表现吗?他对暖暖有感觉,就故意表现得冷淡,还总拿妹妹当借口欺负她。”
她不给沈禾柠喘息的空间,一刻不停地继续道:“表面上冷,暗地里对她好,你当然见不到,这些年你跟时予哥也分开了,他的生活你一无所知,但暖暖可没离开他过,至于为什么他现在那么排斥联姻——”
程俏挑了挑眉,字字清晰说:“很难理解吗,因为他废了一条腿啊,他觉得自己是残疾,不忍心让暖暖一辈子照顾他,也不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露出脆弱难堪的那一面,才坚决放弃的,听说这次他又用你做了借口,是吗?”
她转头靠近沈禾柠:“妹妹,该不会时予哥在暖暖面前一直用你做挡箭牌,你就天真以为——他喜欢的人是你了吧。”
沈禾柠高悬的心轰一声被丢进滚油里,她手心都是湿冷的汗,想紧紧握住,可连手指都开始滑脱,什么也抓不住。
被拿来翻来覆去想过无数次的甜蜜回忆,骤然被撕扯成碎块,她嘴唇无意识地咬破,硬是向上弯了弯,回眸直视程俏:“你当我傻的吗,你说是就是,在薄时予身边长大的人是我,我了解他。”
“你要是真了解他,刚才还会一个人边走边掉眼泪吗,”程俏问,“我那会儿看见时予哥过来了,不过你应该不知道,他去更衣室见你之前先找了暖暖吧,暖暖今天就在拍摄现场,你可能没看到她,但她确实在。”
沈禾柠手腕发抖,克制着紧紧压在身边,从前她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话,因为薄时予不久前的“不喜欢”,全部被蒙上四散炸开的裂缝。
根本没在她眼里存在过的任暖,一次次当着任暖的面被薄时予差别对待,她都当做最眷恋的蜜糖,现在却来告诉她,她只是个跳梁小丑,一个最纯粹的妹妹,所有甜都是她自己奢想出来的假象。
沈禾柠定定站着,有道轻柔脚步从侧面靠近,带着一点跟她身上味道相似的暖香,走近了拉住程俏的手,侧头来看她,连惊讶都是温婉的:“……柠柠?你怎么在这儿。”
沈禾柠反射性地动怒,冲口就想告诉她别叫这两个字,然而视线落上去,却看到她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两样东西。
一只偏男款的中性手表。
一枚比薄时予腕上缩小两圈的,几乎原样复刻的白玉观音。
沈禾柠的呼吸犹如被一把扼死,一眨不眨地盯着,汹涌热气从眼眶深处往上疯涨。
手表她认得,不可能记错,是薄时予曾经买过的一只绝版,根本没有同款可言。
她那时还小,但喜欢得不行,小心翼翼跟他要,他却总说等以后再考虑,后来分开,她再也没见过这只表,现在戴在了任暖的手腕上。
沈禾柠牙关合紧,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抓住任暖的小臂抬起来,飞快打开手表从她手上撸下。
任暖被弄疼,好脾气地红着眼问:“柠柠,你干什么,这是时予哥的表,就这一只,别弄坏了。”
沈禾柠指腹狠狠按着表盘,隐约摸到背后好像有刻字,她慢慢翻转过来,清楚看见中央刻着薄时予手写英文的亲笔笔体,只有两个代表着某人的字母,NN。
任暖抢回来,带着一点哭腔说:“是他刻给我的,说留个念想……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拿给你,只是千万别碰它,我只有这个了。”
她来夺的时候,手腕就在沈禾柠眼前晃,那枚跟薄时予如出一辙的观音像无限放大,闯入沈禾柠视野里。
重逢以后,他手上总戴观音,她没有问过他缘由,而现在这个独一无二的特征……
任暖小声说:“这枚观音是时予哥今天过来交给我的,他说他的腿没有什么希望了,让我彻底放弃他,观音无欲无求,就当结束,如果你实在很喜欢,那我可以——”
“任小姐,别在我眼前扮柔弱,滚吧,”沈禾柠通红的眼睛直面撞上她目光,泪在深处疼痛地悬着,丝毫不往外露,一字一顿说,“拜托滚远一点,我不会相信,我哥心里怎么可能有你。”
任暖睫毛顿时一湿,轻颤着说:“我知道你觉得不公平,时予哥也告诉我了,他为了能放下,的确在你主动的时候跟你尝试过,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如果你生气就怪我吧,是我的错,别找他的麻烦了。”
沈禾柠周围一切都开始扭转模糊,她纤秀的眉扬起,笑着朝任暖歪歪头:“代替他,你先掂一掂斤两,配吗。”
说完以后,她一秒也不能再停留,撞开任暖半横在她面前的身体,大步朝前走,腿上的血液像在每一步里流失出去,淌向她追不上的地方。
沈禾柠转过墙角,前面光线越来越暗,她手终于摸上墙壁,滑着坐到冰冷的椅子上。
她踢掉鞋,缓缓抬起腿把自己蜷住,整个人陷在婚纱一样的裙子里,用寒冷里唯一能够取暖的笨拙方法,让身体紧缩成小小的一团。
没有人看到的角落,她终于哭出来,那些还不舍得放弃,为他不停雀跃着的期待和不甘,一点一点粉碎殆尽。
沈禾柠用力抹着眼睛,把手伸向包里,要掏出手机去直接去问薄时予,然而手指却摸到一件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是一把钥匙。
城南公馆的钥匙。
她见过的,但她没有,她住了那么久,哥哥一直没给过她,只勉为其难录了一个指纹。
这把钥匙来自谁,已经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沈禾柠的手从包里抽出来,没再去碰那个近在咫尺的手机,她像小时候一样,像没有得到任何庇护,寄人篱下的时候那样,不出声地弯下腰,连哭也是乖乖的,寂静的。
她不敢去打这个电话了,无比胆怯的,失去了最后当面去问他的勇气。
问什么呢。
她跟他根本就没有开始过,连一场正经的恋爱都不能算,她从来不是他的女朋友,“分手”两个字也不能提,朝他质问的资格都不存在。
从一开始,心存僭越的就是她,苦苦暗恋的是她,主动引诱和强吻的也是她。
她想方设法爬上他的身体,用教学当借口,沉迷地索取着他的亲密,以为那就是独一无二的偏爱了,可他是被逼无奈才满足她,也一次一次对她强调他没有感情不会动心。
是她不肯相信的啊。
他对她所有的管束和放不下,仅仅是从前的兄妹之情,人养大一只小猫小狗都会不舍,何况是一个人,但也仅此而已了。
薄时予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他任何的疯狂和隐忍,都和她无关。
飞蛾扑火去爱他的沈禾苗应该死。
对他放手的,再也不要心存幻想的沈禾柠才能活。
沈禾柠埋进膝盖间,抱住自己蜷进墙角里,一张脸完全被泪浸湿,鬓边别着的铃兰轻飘飘掉下去,花瓣碎满了白色裙摆-
城南公馆二楼的卧室里,女孩子住过的痕迹没有任何一处舍得被抹除,她喜欢的乳黄灰蓝,一件一件都原样保持着。
男人的拐杖歪倒在地上,全身冰雕雪塑,眉心沟壑刻得极深,乌长睫毛湿黏成缕,目不转睛凝视着面前的电脑。
屏幕上的视频画面被放到最大,已经是到头之后,自动开启的第二次循环播放。
视频的文件夹藏得并不深,名字叫“苗苗要给老公正式告白”,里面剪辑的片段和她不满意废掉的素材有上百个,最后努力拼好的成品摆在最前面,标题很短,仅仅是一目了然的几个字。
“你一定不知道我爱你。”
只要他早一点打开就能轻易找到,是因为从她搬进来开始,他不踏足她的房间,不碰她的东西,保持距离,冷淡相待,她才会那么习惯性的确信,她用过的电脑,他连看都不会看一下。
视频重新开始了,将人千刀万剐的那个十九岁小姑娘再一次笑眯眯坐在镜头前,紧张地吸着气,声音绵甜叫:“哥哥。”
一个称呼就够把心剜烂。
还没过二十岁生日的沈禾柠,长头发乖顺垂在胸前,有细细的一小缕黏在嘴角上,因为太专注,她完全注意不到。
她睁大眼盯着屏幕,还有少许稚气的少女音调,郑重其事说:“我要先说抱歉,哥我骗你了,沈禾苗是假的,我没有什么副人格……你的妹妹沈禾柠,在跟你分开的四年里,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镜头里的女孩子有些难为情地低头,眼廓隐约红了,抿了抿唇才继续张口:“我知道,你记忆里的我,又乖又听话,不说谎,特别好脾气,从来不会跟人计较,对你不管怎么依赖,也都是清清白白的兄妹情。”
“可是对不起啊哥,”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睛,湿润的痕迹顺着软白脸颊流下来,嘴唇还在努力笑,“你不在,这几年我一个人过得太难了,让你的妹妹连天真单纯都保持不住,变得那么心机,贪婪,满口谎话,连直接给你看的胆子都没有。”
“我从重逢见你的第一面,就想扑到你怀里,后面也用各种办法这样做了。”
“我在你面前假装的特别柔弱纯情,还骗你好多事,就想让你护着我,心疼我,我还贪心的,想做回以前被你宠着的小禾苗。”
“可是我还不能满足,”她透过时光和跨越不了的距离,就这样直勾勾望着屏幕之外的他,含着泪弯起桃花眼,“我对你不清白的,我痴心妄想,想让你爱我。”
薄时予忽然俯身,低闷地哑声咳嗽。
沈禾苗有些害怕,习惯的在椅子上把自己抱住,纤薄身体蜷成小团,轻轻说:“你一定不知道,我从十五岁就喜欢你了。”
“喜欢到——”她侧着头,双眼亮晶晶看他,“每天心里都很疼,怨自己年纪太小,离你太远,再拼命踮脚也够不到你的世界,怕你被抢走,怕我对你不再重要了,你以前把我宠得特别自信,但是从喜欢你的那天开始……”
“我才发现自己哪里都不好。”
她白皙的手蹭了蹭眼睛:“你喜欢我跳舞,我就拼命练,你喜欢我长头发,我就想尽办法养着,你喜欢我穿校服,连你不在家的日子,我都不会随便换别的衣服。”
“但是……”她嘴唇咬得充血,“但是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知道我喜欢你的人,都说我这样是不知廉耻的恶心,忘恩负义,小小年纪就学得龌龊,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没成年就心思浪荡的婊,如果有一天被你知道了,我就会成为你人生里最不堪的存在。”
“是呀,你精心养大的妹妹,干净得连一点杂质都没有,”沈禾柠吃力的让每个字都发音清晰,“可是她却那么恬不知耻,玷污你的爱护,在见不得光的阴沟里肖想你,爱上你,连分开的整整四年都不能磨灭这些不应该存在的感情。”
“为了能早点去德国找你,我想尽办法赚钱,有人追我的时候,我都很不要脸地告诉对方,我老公在德国等我……从在课堂上见到你开始,我就彻底没有理智的,只想得到你。”
椅子边缘有金属的装饰,原本是圆弧的,被男人的手生生抓出歪扭棱角,他垂下去的时候,手臂内侧的皮肤被割开,血迹顺着一片苍白往下慢慢滚动。
沈禾柠为了录视频精心化了妆,结果花了一半,团缩的小猫一样:“哥,所以你根本不需要用腿来吓我,你健全也好,受伤也好,一辈子不能站起来走路又怎么样,你永远都是薄时予,没有任何人能替代。”
“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小了那么多,小女孩朝秦暮楚,冲动的鬼话根本就不能相信,”她聚精会神注视他,恨不得把小小的心捧出来给他看,“可是小女孩也只有一个十五岁,我从第一次见你开始,到现在十六年过去,也是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生。”
“哥哥,你也会觉得我恶心吗。”
“我爱你这件事,是不是让你后悔疼我?”
“其实这个视频我已经拍过剪辑过好多次啦,结果每一次都要哭,对不起,不能给你看我漂亮的样子。”
沈禾柠抽泣着说:“可是就算这样,我也要跟你表白,薄时予,我四岁开始作为妹妹喜欢你,十五岁作为懵懂的小姑娘喜欢你,现在是一个已经长大的女人爱上你,你冷淡,疏远,坐轮椅,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我只要你,你哪怕活在悬崖底下,我也陪你跳下去。”
“哥,如果你有一点心动,我一辈子都缠在你身边。”
“如果你真的对我完全没有感觉,或者我已经让你失望反胃了,那你一定会拒绝我的,我跟你保证,在我相信你不会爱我的那天,我再也不来打扰你。”
她明丽地笑,英勇又残忍,声音颤抖得连不成句子:“我会滚的,哥,我会从你眼前消失的。”
视频第二次走到尾声,屏幕黑下去,里面映出的人模糊不清,有如被碾磨成灰,支离破碎地拼出一个残缺轮廓。
薄时予沾湿的手压住桌沿,殷红色蹭满掌心,他脊背吃力地往下折,胸腔在控制不住的低咳里揪扯出剧痛,身体里的血液逆流着,在屏幕再度亮起的时候,他眼前依然漆黑,许久透不进光。
他才是那个活在阴沟里,肖想她觊觎她,想把她独吞的恶鬼,他多碰几下都不舍的珍宝,却觉得自己的爱是龌龊恶心。
她捧着青涩莽撞的全部,跌撞着奔赴到他身边,他还给她距离,冷淡,刺伤,拒绝,一次次的推远和否认。
薄时予干涸的唇上裂出破口,血珠被磨出大片暗色,他拾起地上的拐杖,撑着桌子站起来,艰难迈出几步,肩膀就撞在墙壁上,骨骼似乎不堪一击,牵引着整个修长的身体摇摇欲坠。
以前没有炼狱。
现在才是。
他深陷其中,彻底无法自救,仅剩的成全和良心都绞得一丝不剩,他承认他自私疯魔,他甚至舍不得她这样爱他,只要柠柠给他一点真正的男女之情,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柠柠爱上的,是那个一直以来光明透彻的哥哥。
她对现在的他一无所知,就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即使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来不及了。
他再也压不住那些被她引爆的,溃决的心魔-
拍摄现场始终处在半瘫痪的状态,没有得到明确的下一步指令,节目组实在不敢擅动。
众人都知道是大投资商那里出了问题,也没胆子议论造次,暗暗祈祷着这么有潜力的节目千万不要开局就被叫停。
沈禾柠始还窝在那道没人的墙壁后面,泪在脸上风干的时候,谢玄州第一个找到她,他举着手机的光,见着她的一刻就快步冲上来,揽着她头要往胸前按。
“出什么事了,一个人在这儿哭什么,电话也不接,人也找不到,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又跟他有关是不是?!”他气急败坏,“你能不能彻底跟他断了!天天高冷矜持得跟神一样,只会让你受委屈!”
他动作刚要继续,严遇就紧跟着追过来,扣住谢玄州肩膀:“谢先生,别仗着跟她认识早就随便上手,先问问她意愿行吗,她可没选你,我们现在都是平等竞争。”
严遇强行拽开他,捏着纸巾塞给沈禾柠,手指轻轻拂了下她头发:“谁欺负你了就说,我在这儿还能搞不定这点事,你好歹也见过我家长了,我爸妈妹妹天天惦记你,沈禾柠——”
他正色:“你以为我有空闲的参加什么节目,我直说了,我就是来追你的。”
谢玄州露出怒色,不等说话,展凌三个人也几乎同步寻声走到跟前,展凌手上端着冒热气的姜茶,蹲下去递给沈禾柠:“柠柠,既然别人说了,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管导师跟你怎样,你现在是单身没错吧,”他神色严肃,“就算要被他扫地出门,我也争取你,我爸妈你都了解,他们特别喜欢你,我也是。”
“艹,说得好像谁没见过父母似的,”妖孽当场不乐意,脱下西装罩在沈禾柠肩上,“柠柠对你们没新鲜感了,自觉的就让一步,别害她为难。”
“既然都见过父母,”冷峻的话少,但字字到位,凝视沈禾柠哭红的眼窝,直接伸手把她从一小团的状态搀起来,“那就麻烦沈小姐选一个负责,其余的可以排队,没本事把人留住的,活该出局。”
沈禾柠没有说话,节目组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把她扣在中间,全世界都隔着层透明的膜,离她很远。
她眼睫垂着,突然耳根一麻,听到谢玄州完全出于潜意识的变调声音,喃喃了一声什么。
沈禾柠蹙着眉,略微抬起头,不太能确定地望着前方。
黑色轮椅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亲眼目睹着她被五个男人夹在中间嘘寒问暖,要求她负责。
沈禾柠静静看着他,没有闪躲回避,眼里也找不到从前奔涌的波澜,就只是近于乖巧地和他对视着。
几个小时,或者更短的时间而已,他跟她都像换了一个人。
沈禾柠看到轮椅上的男人衣领散开,袖口也不是一丝不苟地翻折,白玉观音好像有点斑驳的红,刺得人眼睛很酸。
沈禾苗没了,她作为沈禾柠,不能真的忘恩负义,把养她长大的情分一笔勾销。
沈禾柠站着五个男人中间,朝薄时予很轻地点了一下头,终究没有再喊哥哥,恭敬疏离地叫了一声:“小叔。”
她不再是含着希望和委屈的故意称呼,没有情绪,浅淡的像是见到任何一个身居高位的长辈,礼貌对他问好。
薄时予揉成烂泥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停止跳动。
他分得清。
柠柠在气他,或是放弃他。
她甚至不需要开口,只是朝他看过来一眼,他就能够分清。
原来撕心裂肺从来不是什么过分的形容,在沈禾柠叫完这一声,抬手抹了抹满脸干掉的泪痕,对他露出一点浅笑的时候,变本加厉贯穿他身体。
谢玄州首先反应过来,立即跟着沈禾柠认认真真唤“小叔叔”。
展凌已经不想活了,破罐子破摔,也跟着沈禾柠的辈分叫,另外三个家世都摆在那,即便以前没机会见过,但从谢小公子的态度,和这把轮椅,也能判断出眼前是谁。
只是外界都说薄先生温文镌雅,向来波澜不惊,可此刻停在这里的薄时予,一副那些女人们口中的人间祸水相貌,身上气质却跟听来的天壤之别。
哪有什么尔雅,他坐在轮椅上话都没说,那些根本不收敛的阴郁戾气就已经迫得人后脊发僵,止不住要往下弯。
薄时予攥着轮椅扶手:“柠柠。”
沈禾柠左右看看。
她身在包围圈里,像是左右逢源都想玩弄一样,观感不好。
他养她长大,她还可以对他最简单的解释一声:“小叔,只是玩——”
她想说玩笑而已。
但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出来,那道已经有些不像他的嗓音,沉暗断续:“玩?玩别人做什么,柠柠过来,我给你玩。”
空旷场地瞬时间陷入死寂,连呼吸声也消失。
沈禾柠抓着裙摆,不解地后退了半步,摇头:“如果我已经不想了呢。”
薄时予眼睁睁看着她回避,低声笑了一下,瞳仁被暗红色的淤块疯拥缠裹住,盯着她说。
“那我求你。”
后一句嘶哑地哽在他喉咙间。
“求你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