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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周之南出院,身体差不多大好。
回到周宅请了人来做客,便是韩听竺、阿阴、李自如、陆汉声、李清如。长桌许久未坐满这么多人,梅姨开心,还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
席间,周之南拉了阮萝的手告知:“我和萝儿准备成婚。”
阮萝有些害羞,低了头,看不到大家俱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没太大反响。
陆汉声还要贫嘴,“嗨,行行行,知道了。”
众人笑作一团,气氛和睦。
他再说另一个消息:“我们也准备回英国,想问问你们是否同去。上海滩现下仍不太平,明里暗里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哪个会被狙中。算我退了,想过清闲日子。”
我曾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终为你铠甲化作软肋,剩满腔柔情。
韩听竺笑,他仿佛早就预料到。周之南坐首位,他正挨着,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摇头。
“我同阿阴不走了,责任在身,不得不留。”
而陆汉声早就知道他有离开的意思,现下算是确定心思。他偷瞄坐在对面的李清如,欲言又止。
倒是李自如开了口,“让汉声和清如也去罢,回去再同陆叔讲讲时势,他自也会同意过去。”
李清如有些急,“哥哥,那你呢?”
他摇头,“我留下,战争结束了,再去。”
陆汉声被李清如斜了一眼,有些心虚,也跟着劝,“自如,一起走罢。”
韩听竺适时解围,“他不愿立刻去便不去,怎还逼人。再者说,我在上海,他断不能出什么差错。”
这话题算是作罢,周之南打算立即开始处理家产。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得需要阵时日。
众人走之前,韩听竺认下了阮萝作妹妹,算是给她添了个硬实出身,好与周之南相配。周之南深知,他是怕登报宣布婚讯的时候不好写阮萝名头,让她在世人眼中被看轻了去。
当然也离不开阿阴很是喜欢阮萝,从中推波助澜。
场面融洽,阮萝心头微动。韩听竺是个面冷心热的,近些日子每每出了事情他都到的极快,且从处置了程山后还把周宅司机都换成了他的人,为了保险稳妥。
阮萝乖顺唤了句“大哥”,韩听竺应声,还要感谢他最近关照。客气到周之南直说“结婚的礼还是得送的”。
引大家哄笑。
至此,恶事告一段落。
盛夏即将到来,周宅时常放着程砚秋京剧选段的唱片,响彻楼上楼下。幽咽戏腔吟唱不断,大上海人人自危,夜里仍旧笙歌四起。
而周之南与阮萝静静数着日子准备启程。
近些日子沪上人人口中的新鲜事,无外乎是黄浦商会会长易主,周之南退了。且据说他正在把手里财产变现,不知是何打算。
得了消息的各家老板都来找周之南,踏破周宅门槛。他只借口家中父母年迈,想在身前尽孝。一时间唏嘘声不断,上海商界为之一震。
他成了卖报小童口中的热点人物,阮萝时常在家拿着报纸故意读给他看。
“黄埔商会周之南退位一代商界王朝的覆灭与衰亡”
这是经济报的,写的有些夸张,但也带着些专业。
“周之南变卖家产细剖背后的香艳□□与毒赌深渊”
这是娱乐报的,尽是风流史和阴谋论。
“周氏集团董事长周之南让位黄埔商会会长沪上俱惊”
这个正常些,中规中矩写了一番,是申报的。
阮萝乐的在沙发上打滚,被周之南走过来按住一顿亲吻,再搂在怀里挠她痒。
“你平日里少看这些,本就不聪明,也不怕看的愈发痴傻。”
被她反驳,“周之南,你在家待久了,怎的还刻薄起了。你说我傻,我会受伤。”
“哪里受伤?”
她今日穿了个水滴领旗袍,现下胸前露着片雪白肌肤,随手指着道:“这里。”
被周之南带着唾液舔舐上去,痒痒麻麻的。
“这下不难受了罢。”
“嗯……想要。”
他起了身,这还是在客厅里,修长手指伸过去敲她脑门。
“蠢娇娇,不知羞臊。”
五月末,陆汉声出车祸,生死未卜,赴英日子延后。
直到七月中旬,他才将养好。又定下八月初的船票,周宅仆人已经遣散大半,古董摆件搬走变卖。
阮萝看着心头发慌,是因空荡而发慌。
周之南安慰她,“新家还会有的,到时候都按照你想要的来布置。父亲听说我要带太太回去定居,他们已经搬到伦敦。”
“他们原不是在伦敦?”
他点头,“不然当初谨筝怎同你说她照顾我。他们原在利物浦,我在伦敦读书。”
“周之南,闭嘴罢。”
他笑得很深,明显故意为之。把人揽在怀里又是一顿猛亲。
周之南早已经停了药,但这些日同她行房又都射在外面,她不解。他却说,去英国要坐船,万一真怀上了,她定然不好受。
然确切的是,两人都已经在默默做为人父母准备。
周宅的饭菜里出现姜丝,周之南忍着嫌恶以身作则,同她一起吃姜。阮萝每每见他眉头紧皱地吃下去就发笑,只觉得眼前男人看着格外顺眼,她嫁的值当。
离开前一日,周之南登报宣布婚讯,上海滩又是一阵唏嘘。道一代商界大亨也迈不过个情字关卡,可叹可叹。
而风口浪尖的人物,却带着阮萝去了乔家栅,买一碗小馄饨两人同吃。
阮萝笑着啐他:“好生小气。”
他却说她不懂,“这样吃香一些。”
问为何突然想来吃小馄饨,他答:“那日答应晚上回家陪你亲自来吃,虽你回我‘再说罢’,我也得照做不是?”
“喏,最后一颗给你吃,奖励你守诺。虽然嘛,这践行的晚了些。”
他吃了个干净,一本正经道:“多谢周太太。我下次定然早些快些,让您愈加满意才是。”
阮萝被他一句周太太的称呼叫的脸红,支吾了半天,娇嗔道:“油嘴滑舌。”
看出来她为此害羞,周之南愈加放肆,揽着人边走边说:“周太太可是吃饱了?这次吃完可要有段日子吃不到了。”
见她不答,还要继续叫。
“周太太有所不知,我那日同陈老板吃酒,还特地命人来买了桂花糕。可那小厮办事不利索,放在了车子座位上,我喝的有些多,一上车坐了个实……”
阮萝掩嘴发笑,还是不理。
“周太太为何不理我?可是周先生哪里做的不好,我改便是。”
“周太太今日穿好赞,比电影明星还摩登……”
她笑个不停,伸手捂他嘴,“周之南,好生聒噪。”
他低声说:“你应该同我说谢谢。”
还要教她说上海话,“周先生,谢谢侬。”
阮萝骂他不要个脸,可嘴上还是很配合。
“周先生,谢谢侬呀。”
周之南点头,“周太太,不必客气。”
八月上,上海滩名震一时的周之南周老板携韩听竺妹妹周夫人赴英。同行的还有沪上百年家族陆氏父子,以及神医圣手李医生胞妹——李清如。
顺利的话,还赶得上在英国度中秋。
那艘缓缓驶向红海的白色巨轮,承载着它不该有的厚重与雄浑。
今朝一别,水阔山遥,再会无期。
这便是民国28年上海滩,明里暗里战火硝烟之外,再纯粹不过的一段爱情。
我们深陷柔情,永远钟爱温润与真挚本身。
而十里洋场不过黄粱一梦,梦醒后,有留声机仍在转动,燥夏蝉鸣阵阵不断。
有情人,终成眷属。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