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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伴着月色而归,同日本人吃过饭,还要去看艺伎表演,到家洗好回房已经十点钟。
卧室里壁炉烧的暖烘烘,借着幽幽月光可以看到床上躺了个“蚕蛹”。阮萝听到周之南回来的声音,立马把双人盖的毛毯卷在身上,自己困在里面。
周之南上了床靠着,也不急盖被子,房间里半点声音没有,细细地还能听到柜子上古典西洋钟哒哒走针声。
那卷蛹终于探出了个头,是发丝凌乱的阮萝。抬头发现周之南正满眼玩味地看着她,霎时间红了脸。
“你知道我没睡,我都要憋死了!”她娇声埋怨。
“屋子里这么暖,任谁卷这么厚都睡不着罢。”
分析的有理有据,于是得到阮萝回应:“周之南,你滚出去。”
“这是我房间,我为什么要出去。”
她反应过来,如今她才是“寄人篱下”,抑制不住有些气。
“行,那我出去行了吧,我走。”
偏她刚刚卷的太实,不滚动是挣脱不开的,可她又不愿意滚到周之南那边,一时间情况尴尬,不上不下。
周之南见她呼哧呼哧的样子,估摸着额头都出了汗,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再逗她。他凑过去压住被卷的阮萝,手指头戳她脸蛋,再伸进微张的嘴。
阮萝一时没反应过来,含住了他手指,很快就满面凶狠的做咬他的样子,但嘴下还是留了力。
他幼稚,手指在她嘴里乱搅,“谁晚上那会说喜欢我?我刚回来,又骂我又咬我。”
阮萝嘟嘴想吐出他的手指,未果。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反悔了,我不喜……”
话还没说完,周之南手指拿出,低头堵上她嘴,湿热的舌探进与她交换唾液。
是人世间的最亲密。
直至把她亲的晕晕乎乎,同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鼻尖,窃声私语。
“萝儿,我平日里的骄矜颜面,到了你面前是分文不值。但没甚么的,大千世界里只你一个人是例外,规矩二字断不能用来约束你。在我看来,花开花落要看你心情喜悲,春风入帷也是为抚你微皱的眉。若我心中曾一片荒芜,因你来了,如今万象峥嵘。”
老男人说起来情话是怎样的呢?大抵就是这般吧。
让阮萝想起,她夏夜赏后花园池子里的莲花,香气淡而幽,不知不觉中麻了身子,那一整夜她睡觉,恍恍惚惚的仍觉得香气在鼻尖萦绕。又像是第一次偷吸薄荷烟,心跳加速的紧张,以及初次触碰的悸动。
毛毯铺开,阮萝重获自由被他搂着,手在上面虚虚扇风。
“周之南,你不要负我。我没甚的身外之物,你若是负我,我就杀了你嘛。”
她说的软糯轻飘,周之南佯装恐惧,“娇娇好凶。”
“哼,知道怕就好。”
合上眼之前最后一秒,她问他:“你怎么不说爱我?”
也不知她听不听得到回应,周之南更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早就说过。”
一切又恢复太平,上海滩表面维系祥和样子,暗地里风云涌动,见血的不见血的事都在悄然发生。
周之南得空便待在家里陪阮萝打发时光,现在她钢琴弹的越发好了,举手投足间倒真真像是个世家小姐。
暗地里周之南同陆汉声商议,趁着郑以和失信于日本人之时把他除掉。否则他再出卖同胞表忠心,事情就又是另一番田地了。
冬月十五,郑以和在泰丰茶楼饮茶,被军统特工击杀,一枪毙命。郑氏企业一盘散沙之际,长姐郑以琴回沪,变卖家产换现。
一周后,周之南举办生日宴会,包整栋上海饭店,一众名流名媛悉数到齐。
刚筹划生日宴时,周之南寻思着如今同阮萝已然互表了心意,不如直接生日宴暨订婚宴。阮萝一瓶可乐下肚打了个嗝,闻言抬头呵他一句:滚。
今日宴上,阮萝作为周之南女伴,当全场最高调。穿黑色织锦缎双襟旗袍,整布金线包边,裙摆是山水纹饰。压襟挂的是周家祖传玉坠,头发挽起扮老成,留两缕碎发在双颊两侧是少女阮萝最后坚持。
她本长得就俏,此番特地的打扮,人群里都在议论是哪家的小姐。消息灵通的人可是知道,周夫人当年在南山产子,这一辈家谱正轮到“之”字辈,故名之南,阮萝旗袍纹饰意义不言而喻。再说那压襟的玉坠子,几年前也是见林晚秋戴过的。看样子,周老板这是又要定下了,喜事将近。
阮萝怎么也没想到,再见程美珍是这个局面。宴会的邀请名单是陆汉声帮着拟的,周之南草草看了眼见没有程家便没再做修改,照着单子发的请柬。
程美珍是跟着陈老板一起来的。
这几年上海愈发流行西式做派,凡是参加正经宴席,必要带正经女伴,见不得台面身份的自是不可。有正妻的携妻子出席,无妻的也要请个相称的大家闺秀,邀约一起。譬如陆汉声今日邀的,就是城南酒庄的许老板,许碧芝小姐。
陈老板丧偶多年,始终未娶。这便于他在外面厮混,淫荡度日。阮萝注意到程美珍时,陈老板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正顺着她的腰向下滑,再抓上两下。
嘁,恶心至极。
配上程美珍那张圆润的少女脸庞,真是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邪恶画面。程美珍长得不赖,但同阮萝一般大的年纪,阮萝已经出挑的有了女人味,身长臂长、腰细腿细,眉目间也隐约显露出媚意。可程美珍与她大不相同,浑身体现着一个“幼”字,明明身材也是前凸后翘,看脸还是像个孩子。
阮萝心想,这般长相的女子,最能考验男人。抑制得住邪恶思想的,是君子。抑制不住的,往往极其容易成变态。显然陈老板是后者,程美珍身侧抠弄的手指告知答案。
周之南从人群中得了空,走过来揽住餐桌旁的阮萝,“在发什么呆?”
阮萝扯着她转身,“看到程美珍了,后面那个背对着我们的,是永昌银行的陈老板吧?”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看了看,“是他。我没请程山,应是陈老板带来的。”
“我的天,程山疯了吧,为了个破药房自己女儿都卖。”
他拍她肩膀,抚平她情绪,“安心,我不似陈老板变态。”
换阮萝暗暗戳他痒,论不要脸自是没人比得过他周之南。
人到的差不多后,周之南到台上讲了几句漂亮话,无非是欢迎感谢之类走个过场。讲完再宣布开场舞起,等同于宴会正式开始。每年都是这个样子,阮萝已经参加周之南第三次生日宴,真是岁月如梭。
想着今日开车来饭店的路上,周之南问阮萝舞学会了没,不会晚上踩他的脚吧。
阮萝午睡睡的沉,起来就被当洋娃娃似的摆弄,有些起床气还没发散。靠在周之南怀里开口,“没学会,定照着你这双擦的发亮的新皮鞋踩,且瞧好吧。”
他也不恼,两手轻轻揉她两侧太阳穴,小心谨慎怕弄乱她发型,“我折了这条老命给你踩。且靠着,趁我还没被你踩死,再给娇娇揉揉脑袋。”
阮萝噤声,心里受用得很。
贴身裁的旗袍最为合身,展露女子窈窕曲线,可是比阮萝平日里穿的阔身旗袍妖娆多了。现下被周之南抚着腰,轻随着乐曲摇晃,一步一步牵引。
他骤然勾的紧些减少两人之间距离。
她瞪了眼睛嗔他,“周之南,我本是不会踩的,你这般亲密,我可挪不动脚了。”
被点名的人大拇指正徐徐缓缓的隔着旗袍摩挲,闻言笑了,笑的却有些冷。
周之南咬牙切齿附在她耳边开口,“萝儿,我还没有夸你,今日好美。”
“有多美?”她抬头望进他沉沉的眸子,满是媚态。
他几乎吻上她的耳,气息吹的阮萝发麻,“美得想让你穿着被我……”
啧,粗鄙。
阮萝微微皱眉表示不赞同,回他:“已经很多人对我表达过称赞,我觉得比你此番话更能证明我美。”
“哦?”
周老板饶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