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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她慢慢回过神。毕竟连时空穿越都经历了,别的事就算惊讶,也不至于让她多失态。只是疑惑也同时涌了出来。
聂城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补充:“至于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你们,也是因为事关机密。我不想节外生枝。况且知不知道这个也不影响你们工作,所以没有说。”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时年默了一瞬。问:“那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你说过的啊。”
“什么?”
“你说。我们是队友,应该彼此坦诚。我在对你坦诚。”
像有一片羽毛轻轻扫过胸口,时年只觉心跳一阵加速。夜色中聂城双眸乌黑而沉静。她却从里面看出一股难言的温柔。
之前他们打赌,他说他输了会调整他的工作方式。她以为那个道歉就是全部了。可原来。不止吗?
她掩饰地低下头。聂城也不再说话,两人站在阳台前,一时气氛有些微妙。
“你们俩躲这儿干嘛呢?”路知遥拉开门,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们。
苏更跟在他后面,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也有些疑惑。
时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聂城却自然地说:“在和时年商量一些事情。”
“什么事?”
“关于那个在明朝出现过的神秘人。”
时年蓦地抬头,却听他问:“还记得我在唐朝大明宫和你说过的话吗?”
在唐朝的大明宫,聂城曾怀疑杨广之所以会穿越和那个在明朝给刘瑾支招、后来又在豹房亲手杀掉他的神秘人有关。时年也以为他会继续和他们作对,可直到杨广的事结束,他们都再没有见过那个人一丝踪影。
所以,明朝的事情只是偶然吗?他还会再出现吗?
时年说:“当然记得,我最近也老想起他来着,还试着感应过几次,但什么都没有。”
提到这个,路知遥也有话说了,“对啊,队长你认为那个人和我们是一类人,那他也应该像我们队友之间一样能够互相感应到对方的弦才对,可我无论是明朝还是在现代都毫无感觉。小更姐他们也都没有。”
苏更说:“不过时年好像感应到过他,对吧?”
最初她和路知遥去明朝,是时年在现代察觉龙脉有异动,所以和聂城去支援,果然他们俩已经在明朝受困。后来时年在豹房也感应到过同样的波动。
但也只有那几次,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苏更看着时年,试探道:“会不会是,那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时年一愣,下意识反驳:“为什么和我有关系?就因为我能感应到他吗?可我能感应到的东西多了去了!聂城说了,也许只是因为我的体质天生对弦更敏感,不代表什么……”
苏更忙说:“我只是提出一个猜测,没有别的意思。”
时年扁嘴。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但一看就来者不善,说她和他有联系,就好像说她跟叛徒勾结一样,作为最佳员工,时年委屈!
不过心底深处还有不敢说出来的担忧,她其实对自己身上隐藏的谜团也不了解,万一……有没有可能……苏更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聂城见状轻轻一笑,“何必多想?他如果真有什么打算,总会再来找我们的。我们耐心等着就是。”
鉴于那个神秘人第一次是在他们的任务中出现的,所以时年认为,如果他真的会再出现,多半也是在任务里。可自从他们五月底结束隋唐之行,中间经过路知遥的谢师宴,再到他暑假结束、顺利去B大报道,快四个月过去了,弦一直很平静。
每天除了训练什么活儿都不用干,每个月坐等拿基础工资,这样的生活换到以前一定让时年很满意,可现在因为迫切想找出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竟让她日复一日焦虑起来。
她也把他们原来是在给国家干活儿、还有一家国企提供资金援助这一喜讯告知了7处众人,结果和她的震惊不同,大家都表现得非常平静,乃至冷漠。
孟夏说:“知道是国家发钱工资会更多一点吗?既然不会,那就没有区别。”
倒也是哈!时年无言以对。
等到夏天终于结束,北京初冬的第一片叶子飘到地上时,安静了快半年的弦,再次动了。
当时大家正在总部斗地主,经过这小半年时间,时年和7处众人已经混得非常熟悉了,她也熬过了入职初期最艰难的那段培训期,现在不用每天从早到晚都魔鬼训练,每周有两天时间休息,她于是就正式和苏更孟夏组成女生小分队,每周都会去血拼狂欢,然后住在总部。
队友们也会好奇她的训练情况,轮流来和她对打检验,时年在隋朝时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苏更果然也会一些功夫。让她欣喜的是,她并没有厉害到能打十个那么变态,让她悲痛的是,虽然打不了十个,但收拾她是绰绰有余了……
路知遥无情道:“死心吧,你在咱们7处就是身手垫底,别挣扎了。”
他还好心给她科普了一下7处的身手排行,时年最差(说到这里时年怒视),苏更倒数第二,然后是他、孟夏、布里斯,但让时年惊讶的是,身手最好的居然不是聂城,而是张恪。
“张恪从小习武,还曾经在少林寺拜师学过艺,是真正的‘武林中人’,和我们可不一样!”孟夏说。
张恪对孟夏的戏谑不为所动,平静道:“我虽然功夫比队长好,但如果以命相搏,我杀不了他,他却能杀我。”
时年一愣,明白过来后心情有些复杂。
据苏更说,打从她进了7处,还从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息期。因为太闲,大家想出了很多打发时间的办法,这天刚好轮到了斗地主。因为斗地主并不能七个人一起玩,总有轮替,路知遥一被换下去就不高兴,非要凑在谁后面瞎支招,参与感极强,时年抓了一副好牌差点全被他剧透了,烦得要死,正想想个办法把他赶出去,却忽然感觉到熟悉的波动。
布里斯发牌的手顿住,孟夏转头看向窗外,半晌说:“是芜园。”
确实是芜园。
他们过去时整个假山都笼罩在滢滢绿光中,这情况和以前不太一样,过去即使弦动了,只要没有开启弦阵,龙脉至少看上去都是一切正常。不过不需要聂城解释,时年也知道这次的原因是什么。
“居然,同时这么多处……”她愕然道。
是的,时空之弦波动的那一瞬,整个7处所有人同时感应到了多个时空波动点。也就是说,在那一瞬间,有多处时空同时出现了偏移。
怎么会这样?!
“春秋、秦末、大汉、三国、初唐、五代、明朝……”聂城抬头,“算下来,不多不少,一共有7处偏移点。”
众人对视,孟夏托腮,“这么巧的吗?我们七个人,就恰好七个地方,我怎么觉得像是安排好的啊。”
出于安全考虑,7处每次出任务都至少是两人以上,除了聂城从来没人单独行动过,可如今7个地方同时发生波动,这意味想要最快解决问题,他们必须一人去一处。
是偶然,还是有人想刻意分开他们……
路知遥最先忍不住,“是不是那个人?是不是他又使了什么手段?!”
孟夏说:“因为之前你们几个结伴,搅黄了他在明朝的安排,所以这次他把我们依次打散,再逐个击破,好让我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这样吗?”
大家沉默,苏更委婉道:“夏夏,这种事情不用这么兴高采烈地说出来。”
路知遥气恼道:“真是奇了怪了,队长能找到我们,怎么就找不到他呢?他既然有那个本事,为什么不来跟我们当队友,究竟想做些什么?”
布里斯微微一笑,“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没看那些超级英雄片里,只要有超级英雄,就一定有超级反派。我们的任务是维护时空秩序,那就有人在破坏时空秩序,搞不好从一开始时空的失衡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没错。”苏更说,“年年不是说了,咱们7处其实是一个国家部门,就说明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除了我们,还有别人,保不齐这里面就有心怀叵测的对手。队长找齐我们花了两年,而在时年进来之前,我一度以为这个时空我们的同类已经找完了,可事实证明还没有。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也没什么奇怪的。”
“也许,他比我们都更厉害,不用靠组织点拨,自己就悟出了自己的能力。”孟夏慢悠悠道,“也许,他也有一个总部,也有自己的队友,就藏在咱们附近也说不好呢……”
时年被最后一句话弄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外望去。
在这个北京城里,真的藏着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对他们虎视眈眈、图谋不轨吗……
聂城一直安静地听他们分析,此刻才说:“不管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但事已至此,我们只有一个选择。”
纠正偏移的历史节点刻不容缓,他们不能再等了。
一直沉默的张恪忽然开口:“我不同意。我和孟夏从来都是一起行动,她一个人不行。”
话音方落,孟夏便轻轻一笑,“我一个人怎么不行了?说得好像咱俩一块儿时,活儿都是你干的一样。”纤细的指尖轻点桌面,“行了,别拖拖拉拉的,ladyfirst,让我先选吧。我对三国熟,我去那儿。”
张恪薄唇紧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对三国哪里熟了?你连《三国演义》都没看完吧!”
“但我玩过《三国杀》啊。”孟夏眨眨眼,“少为我操心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她施施然起身,先行去换衣服了。时年望着孟夏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进来没多久就发现孟夏和张恪走得很近,次次行动都是一起,是7处雷打不动的黄金搭档,一度还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呢,后来又发现不是。孟夏一直追求者不断,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张恪,而对于孟夏时不时和不同男人出去约会的事,张恪也从来没有反应,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布里斯说:“我刚从唐朝回来,对那儿也比较熟,就再去一次吧。”
因为是单独行动,稳妥起见,去去过的朝代确实比较保险。而且大唐兼容并包,他一个外国人去那儿也好行动一些。
路知遥:“那我就再去一趟明朝。小更姐你呢?你之前去过五代,要再去一次吗?”
谁知苏更沉默一瞬,却摇了摇头,“我想去……秦末。”
路知遥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既然她都选了,那五代就顺势给了张恪,“这样也好,分裂时期容易遇上战争,恪哥身为男人要方便一些。”
张恪拳头攥紧。路知遥都知道分裂时期容易遇上战争,危险性更高,偏她不知死活,上来就选了三国!
现在只剩下两个人没选了,聂城看向时年,“你去过汉朝,按理说这次去汉朝比较合适,但……你想去吗?”
时年刚才已经察觉到了,这次汉朝波动的时间点是公元前125年到前115年,距离他们上次去的时间点只过去了十几年。
也就是说,那边依然是汉武时期……
聂城慢慢说:“其实春秋也不错,诸子百家、人杰辈出,还没什么环境污染,如果你感兴趣……”
时年忽然打断他,“汉朝的饭已经很难吃了,春秋一定更惨,我才不要去呢。”
聂城凝视她一瞬,扬眉一笑,“好,那就让我去春秋吃难吃的饭吧。”
决定完了,大家依次去换装,总部有两个很大的房间被专门辟出来做了更衣室,里面是按他们每个人的尺寸给他们做的历朝历代各种制式的衣服,具体到每个朝代的不同时期,可时年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时却打扮成了大家都没想到的样子。
“干嘛这么看我?我想过了,我到现在一共就穿了三次,每次都命犯桃花,还全是逆插的,这回扮成男人总不会了吧?我要从源头上杜绝!”
在经历杨广之后,她是真的怕了跟古人搞暧昧了!
聂城看着她一身褐色男装,长发束冠,因为一直艰苦训练,原本白皙的肌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身段挺拔,远远看去,真像是个英姿俊秀的少年郎君。
孟夏啧啧称赞,“不错不错,非常帅气,看得我都想扮男人了。”
时年得意洋洋,她早想试试女扮男装了,这可是穿越女经典戏码,和进青楼一样都是必修课程!
聂城:“随你。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汉朝男风盛行,小心弄巧成拙。”
时年一个哆嗦,回过神后立刻瞪向他,可恶,居然恐吓她!
聂城却手一扬,把一个东西抛了过来。她手忙脚乱接住,却见银白金属、精巧左轮,赫然是一把手枪!
“Mike说,你现在枪法也不错了,这个拿着关键时刻防身吧。”
她确实从三个月前就开始上射击课,成绩也还可以,不过时年还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聂城。
“怎么了?别多想,7处每个人都配枪的,之前是你不会所以没给你,怕你误伤到自己。”
“我没多想,你让Mike教我射击我就猜到了,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要给我你的枪?我不能用一把新的枪吗?!”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聂城在马嵬驿那晚力挽狂澜时用过的手枪。
居然给她二手的!
聂城扬眉,“干嘛,嫌弃这是我用过的?”顿了顿,“知足吧。你现在的枪法,只配用旧的。”
虽然抱怨,但有总比没有好,时年小心地把枪收到背包里,却把旁边的电击棒拿出来,藏在了身上,还爱惜地摸了摸。
宝贝,即使有了新欢,我也不会忘了你的!
所有人都站在了芜园里。
时年还是头一回看到全员都在这里整装待发,也是头一回看到大家的衣服穿得这么五花八门、年代混乱,紧张中也忍不住觉出丝滑稽。
“时年,要走了。”聂城冷声说。
时年忙拉回思绪,看着园子中央的假山,心一点点绷紧。
这次真的只能靠自己了,还好之前训练得够认真,否则这会儿吓都要被吓死了。不知道这次过去会落在那里,又会遇到些什么事。
大汉啊,这是那个人统治的王朝,她会再见到他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见到,还是害怕见到……
狂风骤起,假山发出耀目的绿光。
风声里,聂城的声音也被拉扯得破碎,钻入每个人耳中,“这一趟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小心藏在暗处的陷阱埋伏,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精神!若有危险,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完成任务后会立刻来支援你们!”
时年对上他的眼睛,忽然想到,这也是第一次,他们没有一起出任务……
“那队长,你一定要先来看我啊!我会翘首以待您老人家的!”路知遥立刻说。
“好了,想着各自要去的地方,3——2——1——”
时年听到那声“1”,往前一冲,身体扑入虚空,然后,摔倒在地。
耳边不再听到呼呼风声,也没有路知遥的大呼小叫,她知道自己成功穿了,撑着地想站起来,触手却一阵滚烫。
疑惑睁眼,发现手下是绵软的黄沙,那沙子都被晒得滚烫,多握一会儿简直让她怀疑自己要被灼伤。
时年站起来,举目四望,只见一轮红日高挂,照耀着无垠的金色沙海。
四周是那样静,沙海绵延起伏,千里万里,一直到天的尽头,没有一点绿色,也没有一点生机。
偶尔可以看到白色的骸骨掩埋在沙粒间,也不知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有风轻轻拂过,卷起细微的沙粒,像是在空中跳舞。
壮丽,却也充满了死亡的可怖。
时年目瞪口呆三秒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有没有搞错,居然给她落在沙漠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