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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老师徐怀,并不是个会关心组员私下生活的人,只对壁画有很严格的要求,可能做过最温情的事情,也就是当初送了组员们一些情人草茶。以前还有组员在背后悄悄叫他“徐铁丝”,不是真正的铁丝,是铁面无私的“铁私”。如今他会来看涂庚山,她真是一点也没想到。
涂南下了医院大楼,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又拨通了他的电话。
上一次给他电话,是她画错那一笔石青,不得不通知他去洞窟里认错的时候,一晃,这么长时间就过去了。
徐怀并没有走远,也没多意外。师徒二人在电话里简单又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他说了个附近的茶楼,让涂南过去找他,就把电话挂了。
涂南收起手机时抬头看了一眼天,今天云白天蓝,很像她离开临摹组那天,在洞窟外看到的边疆天空。
她沿着路,慢慢走出去。
※※※
徐怀在倒茶。
这是涂南走进茶楼时看到的场景,他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长条形的茶桌,他手拎着紫砂茶壶往杯子里倒茶,水落在白茶杯里,壶嘴往外一阵阵地吐着白雾。
茶楼里清闲,左右的茶桌都空着,就他那座坐了人,一人一桌,看在眼里其实是个挺有壁画感的画面。
她走到对面,叫他:“徐老师。”除了地点不对之外,他人看着并没多大变化。
徐怀看她一眼,点头,“坐吧。”
涂南坐下来,手放在膝上,坐地很端正。
她进徐怀组里这几年,跟这个老师的交流都在壁画上,这样私底下坐在一起说话是从没有过的事,不自觉地就会严肃起来,有事说事,无话闭嘴,差不多就是这个状态。更何况她是带着错退组的人,也没有什么往日旧情可叙,徐怀没有对她横眉冷对已经算不错了。
“你父亲怎么样了?”徐怀先问了这句,把茶壶推给她,示意她自己倒,但她摇了摇头,没有要喝茶的意思。
“暂时没事了。”她跟着问了句:“您怎么会来看他?”
徐怀说:“你父亲给组里捐过一笔钱。”
离了壁画,讨论的是卧病的涂庚山,师徒间似乎把当初洞窟里退组时的不快给忘了。
徐怀告诉涂南,涂庚山自从当初问过她退组的事后就一直跟他有联系。前段时间涂庚山捐了笔钱给组里,他想感谢一下,没能联系上人,最近打电话去涂庚山工作的报社一问,才知道人原来身患重病了,就特地赶过来探望一下。
说到这儿,也许是为了安慰涂南,他口气温和许多:“人没事就好。”
其实涂南想过这个原因,只是不确定,她爸以前就说过他们临摹挺苦的,但没想到她都离开了,他还会捐钱过去。
她口气淡淡的:“不用谢他,他为了壁画什么都舍得。”
徐怀喝口茶,放下茶杯,“你们父女的事情,我听你父亲说过一些,听他说,你最早是被他逼着才会选择壁画这条路。”
涂南没说话。
他接着说:“可能在你眼里他算不上什么好父亲,不过对临摹而言,我得感谢有他这样的父亲,才不至于让我们这行后继无人。”
他们这行,是比较小众的一行,很多人接触不到,自然不了解也不关注。大多数学美术的人眼里看到的还是西方的绘画,那有更普遍实用的技巧,更广阔的空间,国画靠的是热爱,而壁画,大概只能靠情怀。所以他会这么说也不奇怪。
大概吧,涂南心想,这世上的事就是蝴蝶效应,她爸当初的一个决定造就了她,也让徐怀如今坐在了她面前。
她开口,说了句客套话:“有您在,总不至于后继无人。”
徐怀摇头,“可能你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这么跟你说吧,组里今年一下走了两三个人,包含你在内。”
她有些意外,随即就有数了,“肖昀是不是还没归组,有他在就不至于。”
徐怀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我组里一向是来凭本事,走也不强求,他要怎么样都是他的自由。我知道组里私底下都认为肖昀是我内定的接班人,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涂南说:“是,大家都这么觉得。”
徐怀冷笑,这一声,让她瞬间又想起了那天洞窟里他的样子,怕是动怒的前兆。
他手指了指她,“你们俩那点事情以为我不知道?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涂南无言以对,知道他说的是她跟肖昀。
徐怀却没有说下去,点到为止,“肖昀怎么样且不说,我这趟来,为的也是找你涂南。”
涂南想起护士拿名片给她时说对方让转交的,似乎验证了他的话。
徐怀的确是特地来这趟的,给涂庚山探病是目的,也是契机,其实主要就是要找涂南。
涂南这个人在壁画临摹上有造诣,凭的是天赋,天赋不是人人都有,但也得靠打磨。师者,就是这个打磨的人。
他说:“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关门弟子。”
她默默听着,他话里有话。
徐怀说了很多,从她进组时的表现说起,这几年似乎从没跟她说过这么多话,到后来,气没了,只余叹息:“你临摹过这么多壁画,画过太多神佛故事,成神成佛都要历劫,人又何尝不是?我当初说你心思不在壁画上,你退组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悟了?”
涂南抬眼,面无表情,但心如明镜,“那一笔石青,的确让我领悟了很多。”
杯子里的茶冷了,徐怀也不喝了,他说:“那还不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全组我就对你最严苛?为什么你犯错我不留情面?说退组就让你退组?”
他把杯子推开,说:“你好好想想。”
※※※
想得够明白,意思也都清楚,涂南已经知道徐怀这趟来是为什么。
他甚至还知道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就是肖昀告诉他的,他不反对,说起来也很支持。原话是:壁画太冷门了,跟游戏合作也好,这大概也是种历练,你经这一番之后也有变化。
从临摹中脱离,这一番蜕变,又能否再回去。
涂南离开茶楼时,还想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见面就叫我徐老师,其实心也没离开过组里。
她站在路边上,回想了一下,居然有点啼笑皆非。
徐怀组里,能让他本人亲自来请的,可能就她一个了。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十分钟前石青临来的消息,他一直在附近等她。
涂南快步走过去,看到他站在路边,
先看到他的车,就停在路边。他坐在车里,手臂搭在车窗上,手指上夹着烟。外面阳光明亮,车水马龙的街景,他的侧影隔着一层烟雾,她简直看不够。
后来还是石青临先发现了她,他像是发现了她一直在看他,两条手臂都搭上车窗,脸朝着她似笑非笑的,一根手指勾了一下,“看什么呢,还不过来。”
涂南走过去,上了车。
他烟早一步掐了,把头顶的窗口打开通风,一只手伸过来,抽出安全带在她腰边扣,“见到你老师了?”
“见到了。”
咔的一声扣上了,他手松开,问:“怎么样?”
“还好。”涂南看了看他,“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退组的事?”
“没有,”他说:“不过能猜得出来,当初你爸说过,你是‘沦落’到我这儿来的。”
涂南也想了起来,扯了扯嘴角,“你想知道吗?我那时候画错了一笔。”
石青临发动了车,一边说:“说说看。”
车往前开出去,她一五一十说了。
他听完了,握着方向盘说:“难怪当初要把我扔河里去了。”
涂南回想起来也好笑,她侧着头,看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搭在档位旁,莫名就很想伸手去握住那只手,怕妨碍他开车,悄悄按下了心思。
“石青。”
“嗯?”她一叫他,他就应了,眼睛自然而然地看她一眼。
涂南说:“你最近还有空吗?”
“那完全取决于你,只要你想我有,我就有。”他反问:“希望我有?”
她点头,“想跟你好好待一段时间。”
石青临看着前路,两只手都握住了方向盘,“好,我安排。”
涂南看他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明明前面还说的那么好。
石青临忽然脸朝她转一下,眼睛又黑又亮,“看什么,少胡思乱想,要不是在开车……”他说着笑了。
“怎么?”
“我早吻你了。”他说。
她忽然来这一出,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涂南脸转到窗外,手摸了摸鼻子,轻轻笑一下,又想起徐怀,思绪翻涌,五味杂陈。
※※※
他们哪儿也没去,又回了医院,石青临陪着她,在那儿待了整整一天才走。
涂庚山恢复得算不错,第二天下午醒的,没过两天已经能进流食,只是说话还有些勉强。
涂南也就放心了。
据说后来徐怀又来过一回,这次她叮嘱过了,医院没阻拦。不过人她没见着,那时候她刚照顾了涂庚山一宿,回家睡了一天。
睡醒了,在手机上听方阮说的这个消息。他很惊奇:你一个退组的人,老师居然还登门了。
可能在他眼里,这跟小时候念书不好,老师上门找家长是一个性质的事。
涂南没回,这事说来话长,一下两下说不清楚。
她退出他的消息,正好进来石青临的消息,她立即点开。
石青:时间安排好了,等会儿来接你。
多事之秋过了,时间进入年尾,天气进入初冬,而他跟她,也终于能有段好好相处的时间了。
涂南这么一想,竟有点心酸,低头打出一行字——
涂南:跟工作狂谈恋爱,真艰难。
石青:你想反悔也没机会了。
她垂眼盯着手机,眼前刘海散下来,她用手拨开,又散下来,她又拨开,觉得不能再看了,把手机放下来,匆匆去洗脸换衣服。
穿好了外套,她没急着出门,停下想了想,又走回房间,找出只行李包,一样一样收拾了要用的东西和衣服。
提着包出门,脚步就快了,下楼时脚步一脚一个台阶,像点下去的一样,走下最后一层楼梯,一出楼道就看到石青临站在那儿,他还是早到了。
他身上穿了件大衣,黑色的,站在那里分外瞩目,挺拔的像海报里走出来的,明明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偶尔经过的几个邻居还是会朝他看。
涂南平复一下呼吸,走过去,他看到了她手上的包,伸手来拎,脸上露出笑来。
“你笑什么?”她问。
他一手来抓住她的手,踹进大衣口袋里,“你说呢?”他掂一下那包,不言而喻。
连包都收拾好了,那就意味着,时间也都是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卡,反复修改了好几次~
这几天上午更新总是被各种事情干扰,明天还是恢复晚八点吧,让八点君继续出来陪大家~
不过今天去医院检查的结果还是挺好的,很开心,散落庆祝,我先码字,这章回头跟上章的一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