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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大堂,有个专供贵宾休息的接待室。
石青临走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在,穿着中规中矩的西装,没有坐,就站在沙发边,见到他后立即迎上一步,“少东,很久没见到你了。”
“的确很久没见了,陈叔。”见他站着,石青临就随意坐在了沙发扶手上。
陈叔是他父亲的秘书,跟了他父亲几十年,一直管他父亲叫东家,管他叫少东。从年轻到如今,除了人沧桑了点,几乎没什么变化。
“算起来得有十多年了吧,自从你出国留学就没见过你了。”陈叔很感慨,“你是不是该回去见一见你父亲了?”
石青临转了转腕表的带子,几秒的时间,脑子里就跟着思考了一圈,“应该不用了,刚才他跟主办方进会场的时候我见过他了。”
当时那群人进场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父亲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是否看到了他。能在这个场合碰到他也没想到,他父亲涉足很多行业,唯有游戏这行是从没碰过的。
陈叔说:“我是说回家见,你们都这么多年没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听到家这个字眼石青临不禁笑一下,他对家的概念只停留在老爷子的老宅,那地方他在出国前住了将近十年。至于他父亲的家,早就没什么印象。何况他父亲如今住在首都,不在本城,就更疏远了。
“陈叔,我实在忙。”
“那就现在见,你父亲还在会场里,我马上请他过来。”
“真不用了。”
陈叔叹气,石家家庭关系复杂,他是外人,尽管有心,有些话也只能说到这份上。
“我得走了。”石青临站起来。
陈叔一愣,“这么快?”
“还有人在等我。”石青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临走前麻烦您带个话给我父亲,我知道他有钱,但下次别再给我买奖了。”
陈叔脸上茫然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你别误会,今天那个表扬可不是买来的,你父亲真要买奖也不至于买个口头的吧。”
石青临也是怀疑,就算他父亲做的出来这种事,陈叔是实在人,既然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那最好。”
他走到门口,又被陈叔叫住。
“少东,老爷子打电话告诉你父亲,说你带了个女孩子回老宅,家里也挺关心这事儿的,那是你女朋友吗?”
石青临一手握着门把,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就出去了。
大堂里零星几个人走动,他一直走到前台,忽然很想抽支烟,但身上没有烟。
前台服务生敏锐地察觉到顾客有需求,微笑着询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石青临问:“有烟吗?”
“有,不过抽烟要去吸烟区。”
他要了一支,顺带借了火机。
吸烟区在走廊上,隔着玻璃拉门,灯光昏暗,里面没有别人在。石青临走进去,把门拉上,拢着手点了烟,一手拉开窗,让风吹进来。
曾经在美国有段时间他抽烟也挺厉害,但在正式投入游戏这行后就戒掉了。烟瘾和工作一样,都是可以让人充实的东西,不过工作是持久的,烟只有那么几分钟。如今他的烟瘾淡了,连这几分钟的感受也不是那么深了。
手机上有微信进来了,他咬着烟嘴低头点开,看到一条消息。
涂南:我在外面花坛。
她去外面等他了,怕他会找不到,发来消息提醒。
石青临:好。
收起手机,这条微信竟然比烟更让他熨帖。
他手指夹着烟搭上窗台,任由风把眼前烟雾吹散,看着手机上她的那行字,想着刚才不久她在电梯里叫他石青,手指轻轻点了点。
从没有哪一刻的感受会比现在更清晰。身为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石青临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无外乎男人对女人。
他还清楚地记得老宅水池边,她笑着的样子。脑子里又突然很古怪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那个盛夏的半夜,他其实原本要走的是另一条路,在岔口看见她与醉汉路边对峙,纤瘦的肩背微微绷紧,侧脸被路灯照得昏黄,最终还是走近捡走了她。
或许一切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改变。
等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如今陈叔、薛诚,甚至老爷子,每个人都问到了她。
他夹烟的手指揉了揉眉心,自顾自地笑了一声。
一支烟快抽完,外面有新的吸烟者进来,思绪被打断了。
他退出微信,掐了烟,走出吸烟区。
※※※
涂南发完微信,把手机收回口袋。旁边花坛里,一株盆景被修剪出了迎客松的形态,她就站在迎客的松尖处,交叉双手,扯住肩上的西装,感觉周身都被男性温度裹挟,她低头嗅一下,还是那股熟悉的气息。
虽然有风在吹,但她身上有外套,其实并不觉得冷,没过一会儿,还是把西装脱了下来,捏着领口叠一下,挂在臂弯里。
她很早就独立生活,并不习惯于接受男士的照顾,但石青临的举动从来都自然而然,甚至让她感觉不到照顾的痕迹,她接受的也很坦然。
陆陆续续有人走出酒店,偶尔有人经过时会看她一眼,涂南掖着那件西装,朝那边看一眼,没有看见石青临。
她转过头去看马路,就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保姆车,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人站在车尾处,似乎也在等人,路灯下拉出一道影子。
涂南本没有太在意,也许是路灯太亮,也许是因为只隔了一条马路的距离,觉得对面好像总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于是望了过去,正好看见那人的脸。
原来并不是陌生人,不过数月不见而已。
涂南没有任何表情,内心或许有一丝丝的波动,是因为她觉得这人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地方很奇怪。
他看她的神情却明显是意外的,仿佛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一样。
那是肖昀。
他还是老样子,头发长了而已,人又瘦,整个人有种艺术家的倾颓气质。
涂南以前很欣赏他这种气质,让人觉得腹中有货,胸有丘壑,哪里想到后来会发现他心里也有私货呢?
“肖昀。”
有人叫着他,从马路这头朝他走过去。
是邢佳。
经过涂南时,她停下了脚步,“涂南?”她看看肖昀,又看过来,语气还是温柔的,只是眼神有了些变化,“你们刚刚碰到的?”
场面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涂南自己都觉得诡异,她看一眼肖昀,他闭着嘴低着头,早已看向了旁边的路灯杆。刷漆的路灯杆被路灯照的黑亮,他的脸上也映出了一片黑影。
她没有说话,并且还往花坛另一头走了两步,就当作没看见。
真是没看见就好了,她刚才不该看那一眼。
邢佳开了口却没回应,脸色有点难看地去看肖昀,他已经站不住了,“走吧。”
邢佳又往涂南身上看一眼,肖昀直接拉着她上了保姆车。
车门拉开又关上,那辆车很快驶离。
涂南摸了摸被风吹的有点发凉的脸,心里已没有半点起伏,这可能是最莫名其妙的前任会面,没有一个字就结束了。
片刻功夫,她转过头时,石青临的车已经开到了她的面前。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他透过车窗说。
“也没太久。”
时间掐的正好,假如他早来几分钟,就会看到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一幕。
※※※
石青临轻车熟路地开到小区外面,差不多已过夜半。
涂南从车里下来,正要回头跟他道别,发现他也下了车。
“走吧,我送你。”石青临甩上车门。
“我已经到了。”
“我是说送你上楼。”
涂南隔着辆车,目光从下往上把他看了一遍。
“你都等我那么久,不送你到家怎么行。”他笑着先进了小区。
涂南跟上去,他的脚步又放慢了,很快两人走成并肩,树影灯火间两道影子叠在一起。
离得近,她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其实刚才在车里她就闻到了,侧头看他一眼,“你抽烟了?”
“嗯。”石青临手指扯一下领带,放松了领口,忽然转头问:“介意吗?”
涂南走着路,摇下头,“不介意。”
“那就好,”他笑一下,“我不常抽,你要是介意我就不抽了。”
涂南不禁又看他一眼。
他在顾虑她的感受?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穿过一排树下的水泥路,进了楼道,里面比小区里的路更暗。
墙壁是多年前粉刷的,已经从白变成灰白,头顶的照明的感应灯造型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光线也是有气无力,从狭窄的楼道上去,仿佛摸黑上楼。
涂南走在前面,石青临跟她落后了两步台阶的距离。
到了拐弯处,黑的厉害,一只手贴上了她的腰后,石青临扶了她一下。
“小心点儿。”
涂南走得稳当,却握了一下楼梯扶手。黑暗里触觉太敏感了,被他碰过的腰后一沉,甚至能感觉出他手掌的轮廓。
她继续往上,淡淡说:“没事儿,我天天走,习惯了。”
“那你也得走慢点儿,我是第一次走。”光线稍微亮了些,他松开了手。
直到她门前,才算是好一点,至少能看清楼道里的情形。
没有窗户,所以才暗,原本该有窗户的地方贴了不少广告牌,上面是一些新近上映的电影宣传海报。都是些新潮的海报,只是因为在这环境里,被朦胧的灯光镀上了一层雾光,就有了老旧社会里街头画报的调调。
石青临扫了一圈,转头看正在开门的涂南,“你有想看的电影吗?”
涂南转钥匙的手停一下,“我?”
“除了你,这里还有谁。”
“我不大看电影的,”她继续拧动钥匙,“太忙了。”
石青临舔一下牙关。
确实,他也忙。过去这些年他一直在工作里忙碌,早就没有这些娱乐消遣的活动了,现在要捡起来,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等哪天你不忙了,我们一起去看。”
门刚开,涂南扭过头看着他,“嗯?”
看电影?她没听错?
石青临被她的表情惹笑了,“我是说等我们都不忙的时候。”他手臂一伸,替她把门推开,“进去吧。”
涂南走进门,回头再看他,他已经踩着楼梯下楼,脚步又恢复了平常的速度,转弯处只能看见他脑后漆黑的短发,一闪就下去了。哪里有他口中说的第一次走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搬家使人心累,珍爱生命,远离搬家~~~
发现评论里个个都在抖机灵,你们怎么辣么可爱~
散落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