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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南把鱼送去厨房,石青临已站在流理台边,手里端着只杯子正在喝水,眼光往她身上斜过来。
石敬年接过那条鱼,数落:“瞧瞧你们俩都弄成什么样了,赶紧去弄干净了。”说着指着石青临数落,“尤其是你,把你能的,还跳水里抓鱼,快去洗澡,冻病了麻烦!”
两个人于是被赶了出来。
彼此在门边一对视,都是一身泥水,狼狈不堪。
涂南说:“你干的好事。”
石青临失笑,转头踏上走廊,“跟我来。”
涂南跟着他走到头,那里一间屋子,他推开雕花的木门,站在门口,等她先进。
她进了门,发现里面挺大,家具都很现代,沙发电视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张办公桌,还有隔间,摆了张床,一看就是他住的房间。
石青临打开衣橱,找了两件衣服出来,扔给她一件,“你没带衣服,穿我的吧。”
涂南接住,拿在手里看,白色的男士t恤,不知放了多久,带着股樟脑丸的清香,她捏在手里进了洗手间。
石青临在外面等着,洗手间的门是毛玻璃的,他眼一扫就能看见隐约的人影,在细细碎碎的声音里不真实的晃动,手臂抬起,是脱衣服的动作。
他转头走出门,抱着胳膊倚着门框,抬头望天,心里好笑。
人就不能生出别的念头,生出来了,就会有更多的杂念。
好在洗手间的门很快开了,打断了他的杂念。
石青临回过头,涂南已走出来,身上的白t恤松松垮垮,短袖几乎被她穿出中袖的感觉,但她生的高挑,还是架得住。他点头称赞,“不错,我的衣服你也能穿。”
“拜你所赐,不能穿也得穿。”
石青临笑。
涂南嫌宽大,手指绕着衣摆打了个结,在腰上系紧,顿时就合适多了。她把自己本来穿在外面的开衫披上,看他一眼,“我好了。”
“我得洗个澡。”石青临朝洗手间走。
涂南走出去,替他掩了门,忽而觉得诡异,这什么工作,进了他家老宅,见了他爷爷,连他的衣服都穿上了。
她把外套穿上,刚好遮掩了身上的男t恤,走回前厅,石敬年正在等她。
“南南,来,给你看个东西。”他招招手,手里捧着本相册。
涂南跟着他坐下来,他把相册翻开,给她看,原来都是石青临小时候的照片。
一张一张的,看得出来他藏了很久,保管的很细致。
“看,这个是他四岁的时候,这张大概是八岁……”
涂南配合地凑近细瞧。
为了颜料,也只能配合。
“跟他现在不太像。”她说。
看来看去,照片里的人白白嫩嫩的就像个漂亮的小姑娘,跟石青临现在的样子差别太大了。
“是不像,他还是小时候长得乖。”
涂南深表赞同。
没一会儿,石青临回来了,石敬年头也不抬地说:“你去把饭做了。”
他身上换了件干净的衬衣,袖口高高挽起,“老爷子,您换个方法整我行不行,钓鱼就算了,怎么还让我做饭。”
石敬年说:“你不做其余的就免谈。”
涂南看一眼石青临,他也看了她一眼,彼此无言,他转身回了厨房。
没办法,现在老爷子就是主子,他们都得听话。
她低头再去看相册,石敬年又滔滔不绝地跟她讲解,哪张是石青临第一次进学校,哪张又是他出国前拍的。
出国前的照片似乎是张全家的合照,背景是机场,石青临站在正中,十几岁的少年已然身高腿长,几人之中最显眼,眉眼有些青涩,但笑起来跟现在一样,嘴角轻勾,乍一看简直感觉有点不良。他的左右分别是一男一女,估计是他的父母,尤其是女人,眼鼻部位和他生得很相似,老爷子站在后排,身边没有老伴,想来可能已经独身很多年了。
“这里面都是您的家人?”
石敬年点头,“是啊。”他语气竟有些感慨,看了两眼那照片,忽然合起来,“哎哟都这个点了,我得去把我养的那两只鸟提回来,回头再接着给你看。”
涂南本来也只是给面子的互动一下,毫不在意地说了声“好”,目送他夹着相册出了门。
肩上有什么一跳而过,落在地上,她垂眼看,是个细尖的干胡椒,回过头,石青临倚在厨房门框旁,冲她勾一下手指。
“怎么,要我帮忙?”
“当然,”石青临看一眼手表,“不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快点儿。”
涂南起身,走进厨房,发现里面根本什么都还没开始。
她脱了外面的开衫搭在一边,走到流理台边,一边扯着t恤领子闻了一下。
石青临就站在她身后,看到这幕问:“你闻什么?”
“有味道。”之前没注意樟脑丸的味道有这么重,穿了一会儿才发现。
“是么?”石青临低下头,嗅了一下她的肩,抬眼时打趣,“嗯,有我青春的味道。”
涂南头一转对上他的脸,他周身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半干的碎发散在额前,遮掩了双眼里微微的笑意。她眼光微动,感觉似乎有点太亲密了,避开他眼神,“原来你的青春是樟脑丸味儿的。”
石青临盯着她垂下的长睫,“那你的青春说不定是颜料味儿的。”
“你还要不要我帮忙了?”
“当然,不把老爷子伺候好了,颜料怎么能拿到?”石青临站直了,怕再说下去她要走人。
涂南看了看那条鱼,“这点时间我可能只来得及做这条鱼。”
他让开两步,“没事,你看着办吧。”
※※※
结果晚饭真的就只有那条鱼。
石敬年回来的时候菜已经上了桌,涂南和石青临就坐在桌边等着他。
他拿了筷子夹起一块放嘴里,看看石青临,“你小子什么时候手艺这么好了?”
石青临也不遮掩,“不是我做的,这是涂南做的。”
“我就知道。”石敬年一点不生气,反而冲涂南笑出皱纹,“还是南南知道心疼人。”
涂南看旁边,石青临可比她神情自若多了。她想了一想,趁机说:“那颜料的事儿……”
“好说好说,先吃饭。”石敬年眉开眼笑。
两人无言叹息。
※※※
完全是在各种逢迎老爷子里揭过了这天。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升起,涂南已经起床好几个小时。
老宅里的客房摆的是老式的木板床,枕头略硬,她睡了一夜感觉有些落枕,一边揉后颈一边走,经过石青临房外,听见他正在打电话。
他说的是英文,涂南是第一次听他说英文,又低又沉的语调,听起来仿佛是外国电影里的对白。她不禁站着多听了一会儿。
门忽然从里拉开,石青临看到是她才笑了笑,“还以为是老爷子呢,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着点,我要回个电话给安佩,她催一夜了。”
老爷子不准他碰手机,昨天在他房里盯了大半夜才走,到现在他才有机会忙工作。
涂南随口问:“怎么帮你看?”
“注意着点老爷子就行了。”石青临已经拨通了电话,那头顿时传出安佩高分贝的话音。
涂南等于替他挡在了门外,脸正好对着他的脖子,他可能刚起床,衬衫还没扣好,露出一片胸口,紧实的肌理感,似绷紧的缎子。
她晃了晃眼,看够了,才慢慢转过头。
远远的,石敬年已出来了,一边朝这儿走一边甩胳膊做着打太极的动作。
涂南心想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身体还这么好。
她轻咳一声,提醒石青临。
石青临工作时专注,眼神只落在她额角,听到这一声马上收神,三两句挂了电话。
“南南!”石敬年已经到了跟前,跟没看见石青临似的,朝涂南招招手,“来,跟我来。”
涂南看一眼石青临,快步跟上去。
一路走到厅堂里,涂南看见桌上摆着只藤条箱子,看起来好像有些年头了。
石敬年摸摸那只箱子,像摸宝贝,“打开看看。”
涂南依言打开,里面全是颜料,一份一份分门别类地放着,上面都标好了名字。
“这些本来都是我藏着做念想的,本以为用不上了,没想到就遇到了你,这也是缘分啊。”石敬年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们有用处,都拿去吧。”
涂南小心翻了翻,基本上她需要的颜色都涵盖了,老爷子的确细心。
“您磨这些费了不少功夫吧?”
“现在不比当初,只能断断续续地磨了,磨了好几年。”
涂南看他说话时揉着手腕,猜想是落下了腱鞘炎,她知道干手上吃力活儿的都可能落下这个职业病,忍不住问:“这么多年您怎么不找个徒弟?”
石敬年叹气:“谁吃得下那个苦啊,我本来想把这手艺传给石青他爸,可他爸当年一心下海。后来又想传给石青,他打小就没这个兴趣,我也不好强迫,就这么算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没他俩赚钱,我也买不到那么多好矿石回来。如今好多颜料都是机器生产了,出不来那个味儿了。”说到这儿老爷子脸色又好起来,“所以我才喜欢你呀,颜料啊壁画啊,这些都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得有人往下传不是。”
涂南点头,“是。”老爷子是真正有风骨的人,她却已经不干临摹了,半分也比不上。
石敬年却是越说越高兴,神神秘秘地道:“我手上还有块上好的青金石,高价从阿富汗进口来的,改天磨出来给你,以后你想要什么颜料就来找我,爷爷都给你备着。”
这一腔盛情,涂南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
等她拎着那只藤条箱子坐到车上,石青临已经去跟老爷子告别了。
他这个人分秒必争,拿到颜料就再也待不住了。
没一会儿,涂南看见他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石敬年拿着拐站在门口,“记着你说的啊,以后常回来。”
石青临说:“记着了。”
“带南南一起来。”
“没问题。”
涂南手指在喇叭上摁了一下,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石青临看了过来。
她看着他,眼神不言而喻。
没问题?谁说的没问题?欺骗了老爷子她已经很内疚了。
石青临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回过头继续跟老爷子说话。
“好了好了,都催你了,快去吧。”石敬年会错了意,笑呵呵地冲涂南挥挥手,背着手进门去了。
涂南也跟他挥了挥手,转头时石青临已经坐上了车。
“我们家老爷子还是心软,说着整我们,其实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他发动车时说。
涂南瞥他一眼,又盯着窗外前路,忽然问:“你是不是什么项目都敢这么糊弄你们家老爷子?”
石青临握着方向盘笑起来,“不敢。”
这个项目应该是他做游戏以来最上心的一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八点君眉清目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