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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夏谚休养了将近两个月。
等到他“出院”回学校上课时,都已经是快放寒假的时间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受的伤真的严重到如此地步,而是,这家伙单纯就不想上学。
整个一中,高考倒计时还这么任性的人,真的除了谢夏谚也没别人了。
而在这漫长的两个月内,唯一和他有密切真人接触的,其实也就纪枣原这么一个。
后来谢夏谚回家休养之后,同学们基本上就没机会再上门探望了。
所以陡然这么久没见,大家都快有点忘记了帅哥的尊容。
谢夏谚到教室的时候是中午,大家午休的时间,一整个教室望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都趴在桌子上午休。
而男生披着校服冬装外套,迈着两条大长腿从后门走进来,直接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把旁边正在玩手机的纪枣原给吓了一大跳。
她捂住心口缓了好一阵。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学校?”
——因为是午休时间,所以是写在纸条上的。
在乌漆嘛黑的昏暗环境下,要努力睁大眼睛才能看清晰。
谢夏谚直接拿手机回她消息:“来上课。”
“你销假了吗?不用继续休养了吗?”
“嗯。”
“老班逼你回来的?”
男生靠着身后的墙面,抬起两只眼皮,眼睛里露出那么几点征询。
显然是在问她怎么知道的。
纪枣原百无聊赖地叹着口打字:“不然呢?明天就是月考了,像你这种人,会主动挑这个时间回来?”
谢夏谚一挑眉:“我是什么人?”
“重度厌学患者。”
女生一边打字,一边把抱枕从书箱里扒拉了出来,准备睡觉,“复学就复学吧,看看你还能不能重新拿回状元的宝座。我睡了,午安。”
对于谢夏谚能重新考回年级第一这件事,纪枣原其实是很笃定的。
因为这段时间时不时去给他送一下笔记和作业,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谢大佬的学习套路。
就是看几眼课本,记一下公式,而后就开始刷题,看答案,基本上一张试卷的份量刷完,他就已经把这节课的内容掌握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这家伙是真的不会提前预习,也不会刻意去拓展课外知识,他就是纯靠智商高,理解能力好,做题擅长举一反三,同时记忆力超强,知识点一记就基本不会忘记。
——这样的脑子,你让他考第二都是在为难他。
纪枣原反正早就在心里翻过好几个白眼了。
女娲造人果然是不公平的。
有的人就精心雕琢,不光给了他盛世美颜,还给了他超强脑力,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当初一起捏泥巴时贿赂女娲了。
……
纪枣原在这边想七想八很快就陷入午休的祥和氛围中,而身旁的谢夏谚同学,不仅吓了同桌,还把班上其他同学给唬了一跳。
其实他确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倚着墙闭目养神而已。因为阳光她刺眼,就拿了顶帽子盖住整张脸。
而这段时间在家里,头发也没来得及收拾,比之前很多。
所以,当午休玲一响,有同学过来交作业,看见纪枣原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个“陌生的”男子时,还挑衅地拍了拍他的肩:“喂兄弟你谁啊,干什么占别人座位?我老大的位置,他绯闻女友都不敢坐,你就这么鸠占鹊巢了?你窜到我们班来什么目的?”
绯闻女友自然指的就是“苦恋未果”的纪枣原。
这位同学甚至还很有文化地用了个成语。
但话里的内容,就稍稍让绯闻女友本友有些尴尬了。
纪枣原轻咳一声:“这个是……”
男生已经抬起了头。
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一句话没说,但特别有威慑力。
对方顿时噤声,尴尬挠头:“你什么,原来是我老大绯闻女友的绯闻男友啊,打扰了打扰了。”
然后隔了两秒,忽然瞪圆眼睛:“卧槽,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伤好了?卧槽,卧槽,卧槽!”
纪枣原翻了个白眼:“你有没有必要反应这么激烈?”
但是很显然,他刚刚响亮的那一嗓子,已经把全班大部分同学给吼醒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刚从午睡中清醒,应该是最迷茫最混沌最容易暴躁的时候,但偌大一个教室四十来人,竟然没有一个发脾气,反而层层叠叠围上来,嘘寒问暖关心这关心那,就像找到了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
有一点很奇怪。
谢夏谚这个人明明脾气一般般,不喜欢社交,也不太爱搭理人,但他的人缘就是莫名其妙的好。
女孩子们把他当明星一样追捧,男孩子也跟在他屁股后头老大老大地喊,让人实在觉得世间玄幻。
如果说纪枣原的人缘好是因为脾气好,乐于助人,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那么谢夏谚呢?
全靠那张脸吗?还是真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的人格魅力?
纪枣原不懂。
她打了个哈欠,拨开人群,端着水杯去饮水机处接水。
正巧,宋曦西就在她前面。
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晃了一下杯子,里面的热水洒出来,滚烫地砸在纪枣原手背上。
因为躲得快,其实只有几滴碰到了,除了那一瞬间的灼热触感外,并没有任何别的不适。
要是放在以前,不等对方开口,纪枣原就会直接笑着打哈哈说没事。
但是这次,她拧起了眉毛,质问道:“你又想干嘛?”
宋曦西冷冷看了她几眼,也不说话,捧着水杯就想直接离开。
纪枣原拦住了她,眉头还蹙着,语气比她的表情更冷:“不道歉吗?”
饮水机就在教室后方,离谢夏谚的座位很近。
所以,虽然大部分人都还围着谢明星瞎几把聊天,但也还是有不少同学注意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然后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
说真的,纪枣原和宋曦西的关系,在最近真的是势同水火。
有的时候连班上的同学,都很担心她们会不会直接打起来。
现在也是。
宋曦西就站在纪枣原对面,手里端着杯水,水的热气蒸腾往上,让人很害怕下一秒就会被泼到纪枣原脸上。
她说:“你至于吗?”
“那你至于吗?”
纪枣原那只被泼到的手还故意垂在一边,气势丝毫不让,“要不是我躲得快,你这杯水是打算往哪泼?”
离的最近的蓟真一当然也是站在纪枣原这一边,立刻帮忙说话:“就是啊,而且泼到了人连句对不起都不说,你是怎样?六班的女王吗?”
宋曦西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过来:“关你什么事?”
“我就看不得有些人在班里四处搞小动作,影响大家学习的心情,都高三了,还整天勾心斗角的,大家根本都不想搭理你,懂吗。”
蓟真一这个姑娘挑衅拱火的技术真是一级棒,纪枣原觉得,她再多说两句,宋曦西那瓶水就真的要泼到她脸上了。
“算了,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一人挑衅一人当的小纪同学再次开口,表情冷淡,语气里带着几分厌烦,“下次我看见你,避着你就好了,教室外面又不是没有饮水机。”
说完,她真的转身就走。
拎着自己的水壶,直接朝门外走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的一言不发,更代表了一种隐忍的愤怒。
纪枣原和宋曦西关系不好,大家都知道。
但无缘无故地,就要朝讨厌的人泼热水,也实在是太过了一点。
而且就像蓟真一说的,大家都读高三了,平时班里偶尔发生一次矛盾,还能当戏看,当八卦聊,但每隔两天就来一下,每隔两天就来一下,再有兴致的观众也看烦了好不好。
所以到后面,连最近和宋曦西处的比较好的朋友都开始劝她了:“其实你也没必要非得跟纪枣原死杠嘛,我偷偷跟你说个事情,其实纪枣原以前追过谢夏谚,而且到现在还没完全放弃,你看她这么殷勤地给人家做笔记就知道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她可能真的,就不喜欢许林鹿。说不定,嗯,是你误会了呢?”
宋曦西都不想说话了。
现在她和纪枣原之间,根本就是许林鹿这么简单。
也不知道纪枣原是抽了什么疯还是终于没忍住露出了真面目,最近这两个月,简直就是疯狂针对她。
连打扫卫生的时候,她没抬脚没挪凳子都要揪着她吵半天,跟只疯狗似的。
只不过出乎宋曦西的意料的是,她本以为,纪枣原在大家心里都是温柔小仙女的形象,陡然自毁人设,肯定会遭受来自舆论的反击。
但是没想到,竟然几乎没有人感到不对劲。
大家都很自然地接受了纪枣原的斤斤计较和故意针对,并认为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
“哎呀,人嘛肯定都有点脾气的,纪枣原又不是神仙。她之前忍了这么久,现在爆发也正常。”
说实话,宋曦西现在都有点不明白自己继续跟纪枣原掰扯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了。
许林鹿都快有三个月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了,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匆匆点下头就离开,明明做夫妻还是半年前的事情,但这段记忆在脑海里不断被冲散,仿佛真的成为了上辈子的久远回忆。
和纪枣原也一样,明明半年前还被对方逼得跳楼身亡,满心浓烈的仇恨,只想着不死不休,但现在倒好,天天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来吵去,还要被一大堆正义的围观群众指责劝说。
宋曦西真的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前几天,慕煊还跟她说,下半学期就要转学了,去海市的国际学校,为之后出国做准备。
还问她要不要也干脆一起转学了,那边教学资源更好,选择权也更多。
虽然那所学校很难进,但他家里有赞助名额,她想去的话,立马可以去。
宋曦西一方面不想这么早就和慕煊牵扯的这么深。
这些家庭,金钱,背景之类的东西,两个学生交流起来,总觉得有点过于现实。
上辈子的爱情已经这么惨,这一世,宋曦西不想再重蹈覆辙。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纪枣原其实有点可怜。
不可否认,上辈子,纪枣原后来确实过得很好。
老公成了大佬,自己的事业也发展的不错,手握一堆社交人脉和资本,足以傲视群雄,她斗不过她,是正常的。
但是这一世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纪枣原,每天为早餐吃生煎包还是小笼包这种事情而烦恼,和自己的小姐妹们讨论哪个男生比较帅哪个老师比较凶,过着单纯而又无知的生活,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宋曦西在心底嗤笑。
在学校里是她懒得计较。
可等到大家真步入了社会,就纪枣原这样的,都不值得她用正眼去看。
以后纪枣原会明白的。
她跟她,还有慕煊和谢夏谚,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宋曦西心里是怎么想的,纪枣原当然不可能十分清楚啦。
这会儿临近上课,大家都回自己座位上去了,她就一边捧着水壶喝水,一边和救命恩人谢夏谚瞎几把聊天。
谢夏谚稍稍有些诧异她和宋曦西之间势同水火的状态。
挑着眉头,指间夹着一根笔,露出如同诸葛亮一般的谋士神情,问:“几天不见,你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么恶劣的地步了?”
“我故意的。”
纪枣原晃晃脑袋,“我这个人,不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要来就大大方方来,大不了干一架也行。算计来算计去磨磨唧唧的,实在让人心烦。”
“……”
谢夏谚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瞅着她。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觉得这样会比较方便。”
纪枣原偷偷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你觉不觉得,这样子公开敌对起来,宋曦西反而不能做什么吗。我要是太过忍让,忍让着忍让着,大家反而习惯了,以后我再反抗,大家都会觉得我是长久下来一直怀恨在心,说不定真的就像宋曦西说的那样,是个恶毒腹黑的蛇蝎女王……”
谢夏谚微微收紧了搭在椅背上的手。
因为快上课了,周遭环境不是很吵闹,说的又是那么私密的事情,所以女生的声音放的很轻,整个人也靠的很近,最长的那根头发,甚至已经触到了他的下巴。
说话时,呼吸带起微弱的风,划过他的脖颈。
几乎是瞬间,那里就红了一块。
“而且我跟你说,有的时候你理直气壮一点,胆子大一点,人家反而不敢对你怎么样。你没发现吗,虽然最近这段我总是挑衅宋曦西,但是她其实也没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真是不懂诶,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吗……”
谢夏谚垂着眼眸,视线就落在女生白净的额头上。
她的发际线长的很漂亮,胎毛绒绒的,看上去有几分稚气,又像是独属于少女的娇憨。
随着她说话点头的动作,几根碎发落下来,触到睫毛,在光影中交汇,几乎就要戳到眼睛里。
谢夏谚下意识伸出手,想拨开那几根碎发。
“……反正马上也放寒假了,到时候补课分班……”
纪枣原叨叨絮絮的嗓音忽然顿住,整个人就是往后一躲。
动作幅度大到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男生面无表情地抬起眸:“你躲什么?”
“……我以为你要打我。”
谢夏谚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无语凝噎的挫败感:“我为什么要打你?”
“那我怎么知道。”
纪枣原小心翼翼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那你原本是打算干吗?”
“拨开你的碎发。”
女生挪椅子的动作就是一僵:“啊?”
“吓退额头上的苍蝇。”
“……”
她深呼吸两下,平静地问,“你在搞老子?”
“嗯?”
“哪里有苍蝇?你寻遍整个教室,给我指出一条苍蝇腿来,我都算你厉害。”
纪枣原真是气哦。
把她当傻子吗?苍蝇飞起来动静这么大,她会听不到?
谢夏谚这个渣男,吊着她,玩耍她,现在又在这里搞这些神神鬼鬼的把戏。
真的是,比宋曦西还烦人。
“抱歉,那是我眼神不太好。”
面对小姑娘的愤怒,谢大哥哥从善如流地道了歉。
他温和道,“可能是头皮屑掉下来,被我看错了。”
……
死一般的寂静。
纪枣原腾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
物理老师已经走到了讲台上,诧异地望着鹤立鸡群的纪枣原,“纪枣原,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是想上个厕所。”
“哦,那快去吧。其他同学,来,我们把昨天做的试卷打开。”
在满教室翻试卷的哗哗声中,纪枣原同手同脚地走出后门,把这场戏给演完。
但是三分钟后,谢夏谚同学收到了来自他亲爱的同桌的短信:“男人,你不错。”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