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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人都身处同一省,但最近却并不在一起。楚千黎远在戈壁上工作,谈暮星却在医院里静养,彼此见不到面,只能偶尔联系。
双方再度重逢,简直恍若隔世。
谈暮星惊讶于突然出现的楚千黎,楚千黎则惊讶于谈暮星的伤势。
楚千黎原本眼含笑意,敲响门后还唱童谣。她看清病房里包扎严密的谈暮星,还有明显瘦削不少的身影,顿时面色一怔,没想到他伤得那么重。
谈暮星离开时状态还好,现在想来估计是强撑,他也没在联络时详聊自己,对医生诊断只字未提。从高处跌伤不是小事,没有数月根本无法康复。
楚千黎思及他受伤缘由,她眸光微闪,黯然道:“啊,你现在没法玩儿这个……”
谈暮星见她仍缩在门边,心平气和道:“不进来吗?”
楚千黎一直躲在门口,仅仅探头进来张望,迟迟没踏入屋里,让谈暮星颇感奇怪。
她闻言面露犹豫,最后还是乖乖地进屋,只是略微侧着身子,好像在别扭地遮掩什么。
谈暮星定睛一看,他发现她右臂缠着白纱,顿时慌张道:“你胳膊怎么了?”
“就是蹭到一下,护士姐姐包得太夸张了……”楚千黎垂下眼眸,她刚刚试着放下衣袖,然而会被纱布挡住,这才不好立马进门。
虽然楚千黎发现水源那天没受伤,但点穴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好在都有惊无险。她确实想完好无损地来见同伴,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归有些麻烦躲不过。
谈暮星担忧道:“伤得很重吗?伤口很深?”
既然专门包扎,肯定不是小伤。
“没……”楚千黎面对他的追问,她的目光飘向一边,支吾道,“没你伤得重。”
谈暮星一愣,他发现她闪躲的态度,总觉得有什么在离别后悄然变化。
两人从银隆村回来以后,这是第一次真正分开。
尽管他们每天都会联系,但谈暮星对她的后续遭遇毫不知情,也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什么磨难,彻底地变成空白期。
楚千黎站在窗边,她将自己藏匿在窗帘里,此刻低着头一言不发。
谈暮星张了张嘴,他有心询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阳光从窗外洒下。微风涌入,吹起厚重窗帘后的轻纱,朦朦胧胧地环绕住靠窗的楚千黎。
良久后,楚千黎率先开口:“我都后悔了。”
“后悔什么?”
“当时不该叫你的。”楚千黎缩在窗帘里,闷声道,“不应该叫星星的。”
如果她踩空时没有叫谈暮星,或许就只有她摔下山崖,不会将他也拖下去。谈暮星当时走在前面,他是听到声音以后,下意识地返身回来。
谈暮星:“为什么不该叫我?”
“这样不好。”
“但我觉得这样很好。”
“一点都不好。”楚千黎看一眼他打石膏的左臂,小声道,“……还不如我受伤。”
她本来就时日无多,不应该拖累其他人。
他们原来总生活在都市,以至于遗忘诸多细节。谈暮星其实没理由吃苦,他的出生决定一辈子平安顺遂,即便没有任何成就,也足以让旁人钦羡。
但她不一样,她没有未来。
有未来的人不该为没未来的人赔上一切,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谈暮星闻言,摇头道:“你会向我求助,我才真放心了。”
楚千黎不解:“放心什么?”
“因为我以前偶尔不确定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会不会让你困扰。”谈暮星道,“虽然你从来没有抱怨过,但或许你不想被人知道?”
楚千黎一愣。
谈暮星语调温和,回忆道:“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住的时候,院子里经常会碰到一只野猫,它每天都过来吃东西,简直把院子当自己家,所有人都觉得它不会走,但后来过几年,它年纪大了,有天就消失,谁也找不到。”
“他们说猫到一定时候怕其他人伤心,就会主动选择离家出走,大人也是这么安慰我的。但我后来上网查过,有人说猫的本性就是虚弱时会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因为它们的防备心和自尊心很强,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弱小,连熟悉的人都不行。”
楚千黎离开村里时,王萍等人不知真相;楚千黎离开家里时,贺时琛等人不知真相。
谈暮星甚至觉得,她精准地规划好一切,或许某天也跟自己不告而别。
他不知道猫是害怕人伤心才离开,还是打心底认为此事跟人无关,但要是前者的话,他觉得人伤心也无所谓,起码别让它独自面对。
“你在村里希望我忘记这事,我就总觉得你哪天要消失,不然不会提前做准备。”谈暮星笑道,“但你遇到危险会喊我,我才终于放心了,确定自己没给你添麻烦,也确信你想要坚持下去。”
她只是想努力活下去,求助他又有什么错?
“你已经非常努力了,所以叫我也没关系,我觉得这样很好。”
楚千黎颤声:“……可你受伤了。”
“嗯,但伤口总会愈合。”
“那以后要遇到更多麻烦……”
“早晚都会解决的。”
倒吊人遭受捆绑,悬空倒吊起来,世界在他眼中颠倒,但他并不感觉困扰。他以新角度平和地观察世界,准备前往生命中的新方向。
楚千黎被他的情绪感染,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低下头来不看他,用窗帘紧紧地裹住自己,只在帘幕中露出小小头顶。
片刻后,她喊道:“星星。”
“嗯。”
“星星星星……”
“我在这里。”谈暮星轻声应道。
两人一喊一答,重复数次以后,连空气都轻松起来,像是迎来前所未有的畅快。
楚千黎终于从窗帘中探头出来,她在戈壁上工作时沉默寡言,现在总算是恢复常态,又像在校被作业压垮时一样,可怜兮兮地抱怨起来:“星星,我被安全绳勒得好疼,那个东西掉到最低,我差点把胃吐出来,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楚千黎当时一声不吭,如今跟谈暮星重逢,立马开始大倒苦水。
“我还莫名其妙平地栽下去,差点就变成命案现场。”她神色委屈,还将裤腿拉到膝盖以上,露出擦伤后结成的暗痂,诉说一路上的艰难困苦。
谈暮星没想到她膝盖也有伤,他看完只觉触目惊心,忙道:“那么严重吗!?”
他以为只有手臂,没料到还有别的。
两人就是稍微分开一阵,她搞得自己浑身是伤。
楚千黎悲戚地呜咽:“就是事事都不顺,不该在那段时间出门,但不去又不行,胳膊伤得更深……”
楚千黎现在宛若幼童,那感觉就是被纸拉出血口子都要大呼小叫,火急火燎地奔向大人们哭诉自己的凄惨,生怕路上稍一耽误,伤口就不治而愈,失去找人寻求安慰的机会。
谈暮星听闻她在戈壁上遭遇,他关切地嘘寒问暖,连连好言劝哄,安抚受苦的人。
正值此时,俞仡过来探望同伴,他不经意间听见两句,难以置信道:“楚千黎,你居然朝骨折的人哭惨,多少有点离谱吧?”
俞仡站在门口就听到楚千黎嘤嘤卖惨,谈暮星可是重伤骨折,她最多就是磕到碰到,相较而言明显谈暮星更惨,她怎么开得了口!?
谈暮星明明还打着石膏,他现在却表情严肃,认真地替她辩解:“但她就是伤得很重。”
楚千黎如今有人撑腰,她瞬间底气十足,哀声道:“你不懂我!”
俞仡面对二人,他无力地吐槽:“我是不懂你们,你们是不懂医学。”
他着实不明白当今高中生对伤势的理解,到底谁该哭惨,是不是搞错了?
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伤,其中谈暮星最为严重,好在工作顺利解决。
楚千黎在寻找禄储水时遍体鳞伤,但她度过多灾多难的时段后,同样收获颇丰,获取巨额业力,基本跟铁路建成差不多!
她推测这一劫是关键节点,倘若她可以平安度过,那就判定她能完成修路功德,倘若没有办法撑过去,那一切就彻底结束。
这就跟人的时运一样,某些时刻熬过去,转瞬就柳暗花明,但要是熬不过去,或许尘归尘、土归土。
好消息是,巨额业力缓解压力,她明显感到时间增多,应该能撑过二十岁。
坏消息是,死劫依旧没有解,依然还存在。
楚千黎以前很少在运势差时冒险,但她这回在戈壁上产生新感悟。她经历磨难后才收获业力,或许代表光趋吉避凶还不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能在风险后有转机。
她上一世总想躲避意外,但或许只有正面迎击,方能寻求一线生机。
没过多久,楚千黎等人跟潘教授碰头,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双方当时兵分两路,潘义成前往另一边,他同样在现场崴脚,现在走起来一瘸一拐,哭笑不得道:“怎么回事?我们是老弱病残组合吗?”
一行四人都光荣负伤,谈暮星还遭遇骨折,彻底康复需要时间。
“暮星啊,你这是……”潘义成已经知道谈暮星的事,但他看清对方模样仍然一愣,为难道,“我该怎么说呢?医院伙食不好吗?”
谈暮星从高处摔下惊心动魄,好在他只是左臂骨折,要知道曾经有人瘫痪。
医生们都在庆幸他的幸运,然而受伤还是有后遗症,他治疗期间疯狂掉体重,没人研究出具体缘由。
潘义成犹记谈暮星胖胖的样子,现在看他第一反应是饿脱相了。
楚千黎最近对此事耿耿于怀,悲声道:“大白熊摔漏气了!”
她探望谈暮星时就发现他变瘦一点,谁想到众人养伤期间越发离谱,恨不得每天都要掉一点,差点让人误以为是绝症!
谈暮星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须乾道长说他的体型是压抑力量所致,他怀疑是跌下山崖时无意识用力,这样滑落下去时才没酿成糟糕的结果。
俞仡一抬下巴,他示意楚千黎的方向,无奈道:“就因为谈暮星变瘦了,被这位疯狂投喂好几天。”
楚千黎现在天天劝同伴干饭,恨不得要盯着他一顿吃四碗。
潘义成上下打量谈暮星一番,他第一眼略微不适应,但很快越看越顺眼,笑道:“也行,还挺好,算是因祸得福,这样健康点更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大白熊不该这样……”楚千黎颇为担忧,她开始摸索口袋,从包里取出巧克力,试探道,“吃点甜食呢?”
她如今就像看到骨瘦嶙峋的北极熊,恨不得掏出身上所有食物喂他,唯恐他是挨饿才会变成这样。
谈暮星心知楚千黎担心自己,但最近被频繁投喂,吃完正餐又零食,终究有点吃不消。搁谁都不能被这么喂,他以前都没吃那么多。
但直接回绝又会令她失望,需要较为柔和婉转的方式。
谈暮星面对熊孩子热切而期盼的目光,绞尽脑汁地寻觅借口,总算想出科学理由。他还专门展示手机网页,为她科普冷门小知识:“熊吃巧克力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