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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风过林梢,白日里初起的一点暑气随夜色的悄然降临渐渐消散。私人山庄的温泉附近,虚白的水汽氤氲,石灯笼闪着朦胧的昏光。
四目相对,彼此的情绪一览无余。
齐晟轻眯起眼睛,深深望着沈姒,眸色渐沉,“你又跟我闹什么?”
“我哪敢啊。”
沈姒勾了下唇,不避不让地看着他,含讥带俏地笑了声,“我能有今天,都是您给的,我小心伺候都来不及。”
齐晟微蹙了下眉,单手箍住她的后颈,拖近彼此的距离,“好好说话。”
“我不会说话?”沈姒看着他,凉凉地笑了,“也对,我是比不得有些人,嘴甜又会来事儿,对您的救命之情感恩戴德,念念不忘了三年。”
一想起颜若的直播片段,她心底压了大半天的火差点窜出来。
“既然您玩腻了我,厌倦到想换人了,就知会我一声啊。”
她用一种极度平静的语气,阴阳怪气道,“我随时都能给她腾地方,再不识趣,我也不敢耽误您的好事。”
“我根本不认识她。”
“您可真薄情,三哥,”沈姒轻讽,“人家当着几百万人直播跟您虐恋情深呢,您就一句不认识。”
齐晟看着她,心底窜起一寸燥意。
他真想不起来这傻逼女的是谁,也就对沈姒有点耐心,才肯解释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除了上次接你撞到过,我他妈跟她都没见过。”
“其实您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三哥,挺没意思的,”沈姒面无表情地抬眼,“前有陶敏玉后有颜若,我习惯了。您也别跟我说什么不认识了,她逢人就说你救过她,这么绘声绘色,总不能是自己臆想的吧?更何况——”
她冷笑,“您带了一身她的香水味睡我的时候,也没见您多顾及我知道后的感受啊。”
“什么香水?”齐晟越听越离谱,嗓音沉了下来,“你别听风就是雨,沈姒,当初为了一个订婚传言,你跟我闹脾气,说走就走,现在这女的我都不认识,你还要跟我翻旧账?”
他虚拢着她的手一用力,劲儿太大,骨节分明的手指硌得她生疼,“你跟我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
语气不重,但他的姿态过于强硬,近乎不容置喙。
“我无理取闹?”沈姒气笑了。
“我有没有说过我多膈应颜若?我问你跟她认不认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乐于助人,非得助我讨厌的人是吗?你这么喜欢英雄救美,让她以身相许好了!”
“你还有脸嫌我翻旧账,齐晟。”
“当初所有人都知道你要订婚了,就我一个人跟傻子一样搞不清状况,我不走,难道要等你婚后再难堪吗?”
“分手了我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你包女明星也好,玩女大学生也行,都跟我没关系,但就是颜若不行!”
沈姒越说越觉得心口疼,反手掰他拢在自己颈后的手指,“你别碰我,我要跟你分——我根本没跟你复合,请你以后都离我远一点。”
“我他妈根本不记得这人,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
来回两次十小时的航班本就让人倦乏,齐晟的嗓音又低又哑,透着说不出的烦闷。
但他的语气落在她耳中,更像是低斥和不耐烦。
“你非要给我扯这个关系,那我问你,我看上的女人还用藏吗?”
话说得重了点儿,沈姒恼羞成怒到气急败坏,推开了他,错开身位往外走,“那您玩您的,放过我吧。”
“我不是这意思,姒姒,”齐晟太阳穴跳了跳,对没印象的人,解释都无从说起,燥郁的戾气越来越浓,“我根本就不会管这种闲事。”
“您怎么不会?”沈姒笑着反问,“我跟您不也是这么在一起的吗?”
南城相逢时,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她得罪了人差点脱不了身,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这女的,我要了”,旁边那票嚣张跋扈的公子哥一声都不敢吭,由着他高兴,把人带走。
所以同样的戏码从颜若口中说出来,都不用讲细枝末节,沈姒就会忍不住拿自己的经历填补。
齐晟直接给气笑了,“我救你,就不能因为对方是你吗,沈姒?”
操啊。
她还打算拿他们之间的过往给他整理罪名。
“您是为了什么,随您高兴,”沈姒闭了下眼睛,咬牙切齿道,“我只是后悔,为什么要拽住您,而不是别人,让我两次置于这种境地。”
“你说什么?”齐晟眸色沉下来。
“换个人我一样勾引,”沈姒不避不让地抬眸,冷若冰霜的面容依旧媚意入骨,“至少还能好聚好散。”
周遭的空气凝滞了一瞬,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僵硬得彻底。
“收回你那些气话,沈姒,”齐晟眼中最后一丝耐性几乎告罄,忽然抬手,拢过沈姒的腰身,“你跟我闹脾气可以,别把我们之间说得那么难堪。”
他终于没耐心再说什么,手上一用力,将她抱起来,径直往温泉走。
“是你在给我难堪!”沈姒慌了一瞬,愤然瞪着他,“你还想做什么?”
“你别碰我!你凭什么碰我,我跟你都没关系了。”
“你想要就要,不喜欢了就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是畜牲吗你!”
齐晟卡着她的脖颈将人按在了温泉边,“你再说一遍。”
“我不想跟你纠缠了,”沈姒拼命地挣扎,“齐晟你聋了吗?”
“你不想跟我纠缠?”
齐晟抬手扯下她的领口,懒懒散散敛眸,沉冷的视线掠过她心口。
他当年亲手刺在她身上的刺青,S型的蝮蛇口衔花枝,玫瑰冶艳,浸在飘渺的水汽里,因温度上升越来越清晰和艳丽,欲气四起。
他漫不经心地一哂,粗砺的指腹从纹身上碾压而过,轻嘲,“这么想摆脱我,还留着我刻的刺青?”
其实当初分手后,她负气的时候的确想过洗掉刺青,可惜齐晟挑的位置过于变态,而且很疼,一次又洗不干净,这种念头她也就过过脑子。
“跟你没关系,你放开我!”沈姒躲开他的触碰,“我回去就洗掉。”
“你敢。”
齐晟掐着她的下巴,微微眯了下眼,嗓音阴郁又凉薄,“你敢抹掉,我就能在你身上再刺一遍。”
沈姒听得心梗,被他气得肩膀都在抖,“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是吗?我不想见到你了,难道还不能离开吗?”
“离开”两个字就像掉落在草垛上的明火,燃起了他心底的阴暗念头。
“你还想走?”齐晟的眸色沉下来,“每次不管我怎么解释,你从来不信我,你到底多想离开我?”
他掐着她的手一用力,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戾气,“你今天非要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跟我没完没了了是吗?”
石灯笼的昏光掠过他的眉眼,沉冷、阴鸷,没有什么温度。
他一身杀伐气,让人心里发怵。
“早知道你改不掉乱跑的习惯,当初给你纹身前,该给你植个追踪器,”齐晟倏地笑了声,冰凉的手指触到她腿内侧,“你要是还不长记性沈姒,我在这儿给你植一个怎么样?”
一字一字说得沈姒心惊肉跳,她一巴掌扇了过去,“你疯了吧齐晟!”
这一巴掌没落到他脸上。
齐晟扣住她腕骨,往头顶一压,按在了石壁上,“我是疯了,”
他轻眯起眼,带着戾气的冰冷视线投向她,“我就是疯了才会跟你好好解释,沈姒,要不是仗着我喜欢你,你当初连跟我闹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别跟我提喜欢!”
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对峙的气氛,沈姒提起膝盖就是一击。
“我对你而言,跟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有什么区别?”
“你就这么想?”齐晟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冷了几分。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沈姒气急,平时从未说出口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你我之间,从来主动权在我,决定权在你。何必说得那么好听?”
心跳难平,气氛也难平。
“好,很好。”齐晟气极反笑。
一字一句,从他喉间挤出来,低沉又喑哑,混着冷笑。
齐晟反手将她摔进了水里。
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阴鸷、无谓,冷冽得没有一丝温度。
半天然的温泉池里骤然被掀起一大片水花,沈姒毫无防备地被撂进水里,不小心呛了几口水。然后腰间一紧,她被他从水中捞起,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颈,“你想干什么?”
上次被他按在泳池里差点溺水的回忆还历历在目,她惊魂未定。
“不是说我拿你当玩物吗?”齐晟意态轻慢又冷淡,修长的手指勾着她浴袍的系带一扯,直接将人剥了出来,“那你就省点儿力气,好好受着。”
一静一动,他的意图如此明显。
他对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语气,也从没有过的态度,陌生得让她心慌。
“你这样算什么,齐晟?”沈姒挣不开他,心里一阵阵发怵,又惊又急,“你非要这么折辱我吗?”
齐晟看着她,低笑了声,“玩物还跟我谈什么折辱?”
他一手掐住她的脖颈,一手狠狠钳住她想要推开的手,就势压下,封住她的唇。在她错愕的片刻,他毫无空隙地占满了她整个人。
沈姒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没想到他真的敢,丢了大半边身子的力气,声音都哽住了。
“你不想跟我纠缠,我倒想跟你纠缠。”齐晟朝她俯身,贴上她的耳垂,感受到她因紧张而战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我的。”
奇形怪状的假山沽沽涌清泉,蜿蜒曲折的石子小路藏入花叶间。
夏夜的风一掀过,落红簌簌而落,耳边虫啾鸟鸣,微弱的蝉鸣声和潺潺的水声里,是她几乎压不住的声音,婉转而绵软。温泉的水汽袅袅升腾,在夜色里氤氲了一片虚白色。
三分霜雪色,孤光一点萤。
虚白色的水汽在如墨的夜色中飘渺如烟,沈姒靠在齐晟肩头,无力地推拒,“你出去齐晟。”她只觉涨得受不住,“我难受,真的难受。”
夜幕中弯月如钩,私人山庄灯火通明,只有后山附近夜色沉寂。
齐晟漆黑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沉冷的一双眼暗色沉降下来。
他的喉结上下一滚,同样不太好受:你放松点儿。他嗓音又低又哑,像是在烟酒里滚过一遭,混着难以言说的感觉,颗粒感分明。
“那你赶紧滚啊!”沈姒难以形容的煎熬,“你是畜牲吗齐晟?”
晚风过境,远处山庄的建筑灯火璀璨、纸醉金迷,近处只有斑斓的月影,她勾住他劲瘦健硕的腰腹,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晚风掀动了不知名的花香,落花阵阵如雨。
空明溶溶月,闲庭淡淡风-
私人山庄的客房内,通明的灯光延续了一整夜。
室内的藏香早已燃尽,依旧驱散不掉残余的甜腻气息。今晚折腾了太久,从温泉到客房地毯和落地窗,记不清楚具体到什么时候,只记得她一开始还对着他破口大骂,后来快意和痛楚层层堆叠,什么话都骂不出口。
也许有些人天生不适合温和的相处,只适合撕扯、撕咬、厮杀、厮-磨。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大约身体记忆刻在了骨子里,亲密接触太过契合,很难排斥这种感觉。只是想到颜若,她心里梗得慌,才抗拒得厉害。
但不管她想不想承认,今晚的情绪还是在暧昧的氛围里烧光了大半。
醉生梦死而又混乱的一夜。
沈姒撑不住倦乏的困意,几乎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睡死过去。
意识朦胧间,有人动了下她。
本来就不安心,沈姒当下被他的动作惊醒,往后缩了一下。
齐晟的手停在半空中,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水晶吊灯的光线偏冷,有些刺眼,映照到齐晟沉郁的五官,和线条利落棱角分明的轮廓。
“不碰你了,”齐晟低了低视线,嗓音平缓,“清理一下再睡。”
沈姒哑着嗓子骂了一句“滚”。
凌晨3:24。
他可真够体贴的,就他妈还剩不到两个小时天亮了。
沈姒眼尾泛着红,眸底一片荒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齐晟。”
齐晟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掠,语气沉郁又冷淡,“你哪儿都去不了。”
沈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抄起手边的东西砸向他,磨了下后槽牙,“你还想怎么样?一晚上还不够吗?”
骨瓷的水杯擦过他的脸,哐的一声,砸到他身后的墙壁。
四分五裂。
没料到他不躲,沈姒看着他脸上被磕出来的痕迹和水渍,情绪平息了点儿,冷冷地看着他,心说“砸轻了”。
她这会儿倒不怕他了。
齐晟倾身靠近她,手撑在她身侧。“你再说两句试试,沈姒。”
冷光掠过他阴鸷的眉眼,折入深邃的眼底,沉不见底。
他捏住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碾了碾,轻笑,“你想再来一次?”
话音一落,沈姒直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啪——
出乎意料,清脆的声音在沉寂的空间里落下。
沈姒怔了下,动作一顿,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次还不躲。
我操。
刚拿骨瓷杯砸过他,又扇了一巴掌,他竟然一次都没躲,实在反常。
沈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齐晟抬手,缓慢地擦了下脸上的水渍,扶住脸颊动了动。他漆黑的眼凝视着她,没说话,面上也没什么情绪。
周遭的空气诡异地陷入了沉寂。
沈姒看着他,咬了下唇。
分不清是气的怕的,还是被折腾出来的,沈姒眼底泛了一层水雾。
不等齐晟发作,啪嗒一下,沈姒的眼泪掉了下来。
“……”
“我没生气,你哭什么?”齐晟无可奈何地揉了下她的脑袋,有些好笑。
扇了他一巴掌,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她倒先哭上了。
“你太欺负人了齐晟。”
“昨晚颜若给我买了多少个黑热搜,网上骂得有多难听,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怕你忙才没给你发消息,你都不知道来问问我吗?”沈姒断断续续地哽咽,“我本来就难受,你还欺负我。”
“你就知道凶我,就知道凶我。”
齐晟动作一顿,压制她的动作缓了下来,“我昨天真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不知道!飞机上没网吗?你一个消息没发过。”
沈姒双手掩住面颊,眼泪从指缝漫了出来,恼得浑身都在抖。
“我难受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周子衿都知道陪着我,找人帮我打点,你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我凭什么不能委屈?”
沈姒这两天快被颜若膈应死了,白天压着火,一直忍着没发作,这会儿发泄出来,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一晚上剑拔弩张的僵硬氛围,似乎在这一刻崩掉了。
齐晟看着她面上的泪水,眼底的戾气转淡,闪过一分躁郁和悔意。
他最怕她哭。
“你别哭,姒姒。”齐晟抬手将她拢进怀里,顺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少见的温柔和自责,“我这人就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对不起。”
他低了低嗓音,“以后绝对不会。”
“没有以后了,”沈姒没好气地推了推他,声音很低,“你滚开。”
火气因为那一巴掌下了一半,她也实在没力气骂他了。
齐晟环住她的手没松开,“最迟明天,我让她跪着给你道歉,我让她把整个颜家赔给你,好不好?”
沈姒没说话。
没精力去思考他的话,也没精力跟他计较,她浑身倦乏又酸软,脱力地靠在他身上,拽着他的衬衫,困顿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想睡过去-
次日,沈姒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
“沈小姐,我是颜若的经纪人,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对方开门见山,似乎迟疑了一瞬,硬着头皮继续,“齐少为您的事儿动了怒,来了剧组……”
初醒的感觉很不好,昨晚折腾得太狠,沈姒浑身被碾压过一样,大脑和动作都迟缓、再迟缓。听得全是中文,但她现在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
沈姒反应了几秒,才缓过劲儿来。
“您在听吗?”
对面的人声音很急,“沈小姐,不管之前有什么矛盾,事后我们可以解决,都好商量。你能不能过来制止一下?再耽搁一会儿,我怕闹出人命。”
沈姒听完,心平气和地说了句,“我建议您直接报警。”
“啊?”对面经纪人怔了下。
“真不凑巧,我跟这两个人都有仇,”沈姒冷笑了声,“颜若要是死了,我今晚给她放炮仗,你要是能把齐晟送进去,也算为民除害了。”
她冷着脸直接把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