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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消息间,对面的制片人正把菜单往赵东阳手里递,“赵总,这是今天的菜单,您可以看看还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我让人撤换。”
一般而言,但凡涉及到点菜的问题,都要事先打听好对方的忌口和喜好,从食材到菜式,都是一早就预备好的。所以制片人问上这一句,只是走个过场,确保没有缺漏的地方。
赵东阳又顺手往沈姒面前递,“你看看有没有忌——”
沈姒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就差在脸上滚动弹幕条了,几乎把“我他妈没忌口,就是忌讳你开口”、“赵东阳你是不是瞎,你看我想搭理你吗”、“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心理活动写在了脸上。
真是稀奇。
赵东阳反常地没找她茬,或者说,这是一种新的找茬方式。
四九城的这票二世祖,往日里对她态度也就那样,齐晟一直将她带在身边,这些人人不管什么心思,见到她也得客气。但私下里其实都觉得她跟齐晟不长久,而她的性子一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所以这票人大多看不太惯她。
“沈小姐也看下吧,女士优先嘛。”制片人是老油子,挺识眼色,也会说话,“你们来之前,大家都讨论过了,还是要尊重每一个人的口味。”
这话的真伪一目了然。
就这饭局上尴尬的气氛,和颜若看向她时笑意不达眼底的神情,沈姒也看的出来,这群人其实是顺着她来。
沈姒不好再说什么,随手翻了几页,虽然敷衍,但很给面子地笑了笑,“菜品都很好。”
一顿饭吃得大家心思各异。
精致的菜肴上了一桌子,但没几个人真的当饭局,都在寒暄。赵东阳平时吊儿郎当,但确实擅长应酬,八面玲珑,要不然他在公司也不会前脚跟人打成一片,后脚就能查得人剥掉一层皮了。
沈姒跟从前的两个朋友聊了几句,看到颜若起身去了洗手间,才笑着说了句:
“失陪。”
会所的洗手间装修得十分明亮,墙壁上挂着的是油画,入口是五颜六色的马赛克瓷砖,洗手台上摆着新鲜花束和香薰蜡烛,空间开阔。
沈姒才走到附近,就听到了里面不太友好的交谈声。
“若若,你要是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先是一个贺总,又来一个赵总,这么忙居然也有空来比赛?一个素人可真能作妖。”
“也不能这么说,她交几个朋友也很正常的,也可能只是认识,”颜若笑了笑,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劝解道,“不过我听说,导演叫她过来,是想劝她直接当导师。”
她不经意地说道,“她跟几个资方纠缠,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有金主呢。”
沈姒听着,不太意外,也就没什么触动,甚至有心情玩手机。
明嘲暗讽了一番,颜若和认识的另一个导师补完妆,才结束了交谈。
两人朝外走时,不期然撞上了等在外面的沈姒。
狭路相逢。
旁边的人脸色变了变,有些窘促,轻咳了声,低着头离开了。
颜若也想走,被沈姒拦下了。
沈姒上下打量了眼她,轻笑,“原来阴沟里不止有老鼠,还有你。”
可能是没有第三人在,颜若懒得跟她虚与委蛇,也是一笑,“你自己同时跟几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接触,被人误会了也不奇怪吧?”
“刚刚那男的想接触的是谁,你比我清楚,祸水东引玩得不亏心吗?”沈姒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声音冷淡,“我倒是一直想问,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记恨我?”
她看着颜若,“以前我不认识你,你拿了一堆碎瓷片找茬,我们没碰上面,我也没寻根究底;那现在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颜若撇开了视线,想要绕开沈姒。
她眼底的情绪被沈姒尽收眼底。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敌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利益牵扯。”
沈姒盯着她的双眼,不紧不慢地靠近她,勾了下唇,“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怕我跟你抢什么啊,我的妹妹?”
“你跟谁叫妹妹?”颜若脸色微变。
其实如果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颜若不可能吃饱了撑的,三番五次跟她过不去。律师把调查结果送到她面前时,她心里已经有猜测,但她之前喊停了,不再继续调查。
因为她根本不想求证。
调查报告里除了颜家原夫人林姝丹,这一家人都挺让人作呕,而且没说林姝丹有女儿,万一查到最后,发现她跟颜若是什么亲姐妹,太恶心了。
再说这么多年,从没所谓的“家人”来找过她,就像她跟许昭意聊过的,她不想去了解对方所谓的难言之隐,也不想跟这家人攀上关系。
她现在不过随便诈了颜若一句,就基本有数了。
“看来你们明星的表情管理课你没学到位,颜若。”沈姒纤眉轻轻一挑,“一个称呼而已,你就这么怕?难不成,我真是你姐姐,你家遗产有我一份儿?”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别痴心妄想了,”颜若掐了下掌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家里人这么多年都没找过你,你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你不会真的在幻想他们很欢迎你吗?”
“你以为我在乎吗?”沈姒冷声道。
除了血缘没有任何联系的家庭,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尤其是她的养父母待她不薄,而她的亲生父母,在过去二十几年从未露过面,基本等同于可有可无的陌生人,她真生不出多少感情。
至于颜若可能担心的财产问题,更不值得她下功夫。
她要是想发财想疯了,还认什么亲?直接对齐晟千依百顺,哄他高兴好了,毕竟求齐晟比什么都来钱快。
“也对,”颜若笑了,“你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原是别人高攀不起。
可你最好别忘了,你今天高高在上,不过是仗着这张脸罢了。”
“你想说什么?”沈姒抬了抬眼。
“我只是有点担心啊,你现在说着不在意,可万一哪天齐家那位厌倦了你,你又开始觊觎现在看不上的东西怎么办?”颜若声音温温柔柔的,“毕竟年轻漂亮的女人太多了,你说他看到我这张和你相似的脸,会不会嫌你老啊?”
沈姒听笑了,总觉得她不可理喻,眸色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你真看得起自己。”
“难道不是吗?”颜若以为戳到了她痛处,用着温软的声音,又在火上泼了一桶油,“既然你是靠睡出来的,就别在意别人考虑同样的手段了吧?”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颜若整个人都扇懵了。
“沈姒你疯了?”颜若捂着面颊,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迟钝了两秒后,她的声音直接拔高了一个调,气得肩膀都在抖,“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用挑日子吗?”沈姒面上的笑容很轻地浮了一下。
颜若反手就要扇回去,结果被沈姒钳制住手腕狠狠一扭。
“心太脏就藏得好一点,你要是能装一辈子和气,我也不能怎么着你。不过麻烦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
沈姒看着她,眸光早已冷透,“平时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我一点都不想跟你扯上关系,但你再来招惹我,我不介意花时间教训教训你。”
她的声音清泠,音量不高,但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格外的清晰。
“你代言的顶奢首席执行师西蒙是我关系很好的一个朋友,国内主流五大刊的主编有我高中同学,你想拿下的电影《青衣》原型是我师父,后续还得继续来我这儿被指点呢。我要是想给你添堵,从来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你威胁我?”颜若这下不能舒心了。
“当然是威胁你,”沈姒含讥带俏地笑了一声,甩开颜若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颜若一个趔趄,“难道你这种人,也值得我好言好语相劝吗?”
水晶吊灯的光线明亮,在镜子里一折,照得整个洗手间内外通明。
“你就这么自信,他一直喜欢你,”颜若认清了自己在动手这方面毫无优势的事实,视线落在她身上,是嫉恨和厌恶,“你真觉得自己一辈子没有落魄的时候?”
“你担心得是挺有道理的,我确实不能保证齐晟一辈子喜欢我,”沈姒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不过我告诉你,颜若,就算我再落魄,也轮不到你来欺负。”
她用一种同样温温柔柔的语气说:
“最不济,我今晚就真把你的话坐实了。在齐晟厌倦我之前,我直接求他,让你查无此人,是不是更利索?”
没兴趣再看颜若的反应,沈姒踩着细高跟,咔哒咔哒地走远了-
长廊的光线昏昧,色彩明暗自然过度,黑与白在金属装饰品间碰撞,有一种格外独特的质感。尽头的窗口大开,风吹过来,有入夜后的微凉、初夏掀起的湿热,还有不知名的花香。
沈姒纤细的手搭在颈后,一边揉着一边往包厢走,忽然站住了。
“齐晟?”
对面齐晟背立着昏光,颀长劲瘦的身影被复古壁灯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一直到她脚下。
齐晟刚过来,见到她也不怎么意外,视线在她身上一掠,“过来。”
音色不明朗,他浑身涌动着倦懒的感觉。
沈姒在他的注视下走过去,“你怎么直接过来了,不是说好我去找你吗?”
“两个小时。”齐晟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掠,言简意赅。
沈姒怔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让他等的时间。她哦了一声,莫名有点儿想笑,“我没太注意。”
她今晚的心思全被搅和完了,根本没注意时间。先是被贺家那个纠缠,又被颜若恶心了一顿,前面那个赵东阳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让她别树敌,她也到此为止了;后面那个才刚处理完。
“我去打声招呼,这就走。”
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沈姒打算直接回去拎包走人。
但她的视线落在齐晟身上,脑补了下别人见到他的反应,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怕他跟过来,她轻咳了声,把“你就别过去了吧”换的委婉了点儿,暗示他:
“三哥,你等我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嗯?”
“你太引人注目了,我不放心,”沈姒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瞎扯着理由,“万一哪个女的勾搭你呢?”
不太走心的奉承。
齐晟嗓音沉沉地低嗤了声,知道她这话是敷衍自己,不过从她口中说出来,听着顺耳,他也没计较。
结果沈姒没走出几步,又掉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齐晟掀了掀眼皮。
沈姒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觉得吧,你站在这儿好像也有点明显。”
齐晟看着她,微妙地弯了下唇角,特好脾气地问她:
“那你想?”
沈姒看他面色平静,胆子也大起来,折身朝他走过来,一手扯着齐晟袖口,一手指着楼梯中间的平台,“要不你下去吧?你去哪儿等我。”
齐晟微眯了下眼。
他掐着沈姒的后颈,跟拎小鸡崽儿似的,一把拖近了距离,低沉的嗓音里透着点不爽和不耐烦,“跟我在一起,你很见不得人吗,沈姒?”
“没没没,我没这意思,”沈姒反过手拍他的手腕,“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那你跟我玩什么偷情戏码?”齐晟漆黑的眼凝视着她,眸底暗色沉降。
“我那不是怕人多口杂嘛,”沈姒挣了挣,“你现在过去,用不了一个晚上,这些人能传出八百个版本,估计最后不是说我被你包养,就是传我是关系户皇族。我就想图一清净。”
“包养?”
齐晟挑了下眉,锁着她的肩膀,砰的一下将人按在了墙壁上。
“你见过哪个金主会等人?”
凛冽的气息压了下来,有点像大雪后的冷杉,带了点烈性,一寸一寸地凌迟着她的知觉,侵略感极重。
沈姒整个人磕上了冰凉的墙壁,隔着旗袍起了点战栗,有一点儿懵。
长廊里的昏光如碎掉的暮霭,酝酿着微妙而暧昧的氛围,节节攀升。齐晟一手掐住她的纤细的颈,一手拢着她的旗袍下摆向上,低头靠近她:
“这才像包养关系。”
他的嗓音又低又哑,像是在烟酒里浸泡过一样,颗粒感分明。
沈姒耳根一热。
她面颊上的薄红向耳根烧了起来,烧得耳垂发麻,没好气地推了推他,“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别动手动脚。”
他这人,有时候真不在意场合,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会所的私密性不错,二楼长廊里偶尔会有侍应生经过,其实没多少人走动。但万一有人路过,这情景实在微妙,怎么看都像是带颜色的现场直播。
太他妈让人浮想联翩了。
难以言说的暗瘾在翻涌,但这地点确实不怎么对。齐晟低眸,看她薄瘦的脊背僵硬得笔直,有一点儿呆呆的,一动不敢动,不由觉得好笑。
他缓慢地直起了身,“还不走?”
覆盖在沈姒周身的冷冽气息和独属于他的压迫感,在一瞬间消散。
沈姒怔怔地看着他,眨了下眼。
齐晟掐着沈姒的手上挪,捏了捏她的脸颊,“真想在这儿?”
沈姒一把推开了他,耳垂一阵麻酥酥的痒,低着声斥了句,“闭嘴吧你。”
太过专注,没人注意到暗处的镜头,无声无息地拍下了几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