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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的祸患的确是越来越急迫。最开始,不过是一群流民没饭吃而闹将起来的。如果地方官及时安抚,处理得宜,也不过是场小乱子。
坏就坏,当地官吏是个贪墨惯了的,连赈灾的粮食都要染指。所以那贪官被奋起的灾民斩首的事情,在当地百姓看来是大快人心。
于是率领百姓闹事的那个,自立为王,自称鲁王,揭竿而起,如今已经占领三州,大有继续推进,占领眞州,打入京城的势头。
当崔行舟的大军抵挡时,一时挡住了鲁王甚猛的势头,不过这帮子匪兵似乎更适合打丛林战,带着追击的官兵入了草林子,一时间,习惯了当面肉搏战的眞州子弟兵也被暗算得吃了些苦头。
说实在的,他们的这些个打法跟当初陆文耍弄眞州兵马的套路真有几分相似。
倒是让大帅崔行舟回忆起已经跟贼子陆文斗智斗勇的几许时光。若是闲来无事,他很有可能再玩味玩味,或者活捉了鲁王,看看他是何等人物。
不过现在淮阳王急着成婚,倒也不在乎是否能活捉了贼子,于是调防布控,收买探子,务求尽快结束了战斗。
前方战事吃紧,他最近一段日子自然也就无暇回到眞州了。
太妃一边挂心着儿子的安危冷暖,一边要管着成礼的大事小情,还要参加大小茶宴,结果养尊处优惯了的身子不禁折腾,一不小心,就病倒了。
可府里的事务还需得有人料理。于是在太妃的点头下,眠棠便尝试着处理一些。
这日,一早,她来给太妃请安时,才发现屋里已经站着两位来请安的中年女子了。
眠棠在一边听着才知,这两位就是老王爷留下的两个姨娘,那个微微发胖的是小李氏,而眉眼略显憔悴的是秦氏。
这两个算是以前的王府妾侍里与太妃无甚结怨,又各有子嗣,这才勉强留了下来。
只是二人和儿女在王府里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眠棠来王府这么久了,才第一次看见她们。
小李氏的话显然更多些,言语间讨好的意思甚是明显,问安着太妃的身子骨可好些。
直到太妃听得不耐烦,想让她们离开的时候,那小李氏才表明来意,大抵的意思是自己的女儿崔望兰已经快十四了,虽然不急着嫁人,却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少不得需要太妃费心,给找一门相当的姻缘。
太妃经她提醒,这才想起小李氏庶出的那个女儿。便又顺嘴问秦氏,她的那个儿子是不是也该说亲了?
秦氏的儿子崔行迪原先排行老五,比崔行舟大了三岁,若是按道理来说,早就该儿女成双了,可是他十五岁的时候一场大病,瘸了双腿。
秦氏细声细语道:“迪儿腿脚不好,何苦拖累女儿家,他的意思,就此独居一生也就罢了……”
太妃不爱听这话,虽然崔行迪是个庶子,又是个瘸子,但到底是王府里的爷儿。原先崔行舟没有成礼时,他们未婚未嫁的倒也好搪塞。可是现在崔行舟马上成礼在即,庶子庶女们的婚事若没有着落,岂不是显得她这个主母太刁毒了?
因为儿子挑拣的不省心的婚事,王府里的八卦成了周遭府邸茶余饭后说嘴的主料。尤其是最近,又有人影传,说是淮阳王的婚事乃是外室扶正,说得有鼻子有影的。虽然无人来跟楚太妃求证,可是太妃还是听到一些风声,她这好面子的心里一来火,这才病倒了的。
她这个丢脸婆婆看柳眠棠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言语间苛刻了很多。幸好柳眠棠不甚往心里去,倒是少了在太妃面前的晃的时光,大部分时间,相安无事。
而如今,楚太妃异常珍惜王府所剩不多的名声,绝对不能叫恶毒主母的名头再落到自己的头上。
于是她便跟秦氏说:“不过是腿瘸,又没耽误传宗接代,高门侯府的女儿求来难了些,可是清白小户的女儿,不得求着进王府?过段时间,我给你找找,让行迪那孩子早些成婚就是了。行了,两个孩子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们且回去吧。”
两个姨娘谢过太妃用心后,这才各自退下。
临出来时,她们俩也看见了柳眠棠,照面时都楞了一下,被柳眠棠的艳色晃了眼睛,在想想,才猜出这位迎来就是王爷新领回来的媳妇。
于是两位姨娘又向眠棠福礼后,这才低着头离去了。
眠棠看见了她们的正脸,虽然年华已逝,但是可以看出,她们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模样不差。只是在王府里做妾,男人在时还好,等恩宠不再,成了未亡人,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儿女的前途,也全悬在了当家主母的一念之间。
眠棠心里微微感慨了一下,然后便入了内室给太妃请安。
不知为何,今日太妃的脸色倒是很好,没有像前些日子那般,给柳眠棠脸色看,甚至还和颜悦色地问眠棠最近的饮食起居。
眠棠俱是微笑应对,一一陈明。
说了半天,太妃话锋一转,感叹道:“以前老王爷纳妾时,我心里也不甚情愿,做女人的哪个爱分自己的夫君?可是如今王爷不在了,才发现他纳妾的好处,便是给我留了些可以说话的姐妹,不至于寂寞了……”
眠棠心思玲珑,隐隐猜到了王妃感慨的意思,便微笑着接到:“平日里倒是不太见太妃跟姨娘们说话……”
楚太妃被眠棠抽冷子怼了一句,顿时脸色微微一变道:“那会因为我最近事忙!总之,你以后是王府的王妃,也要将心胸放得大度一些,女子的好颜色不会维持长久,可是贤德却可经年不变,叫人敬重。行舟以后的妻妾也不会少,你要跟我学,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眠棠这次乖乖没有说话。不过她觉自己这辈子的心胸都不会豁达。
崔行舟纳妾的那一日,便是她离府之时。她一辈子都学不会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太妃铺垫好了,这才说了自己想要说的话:“你也知道,行舟先前有一门姻缘,定的是他的表妹廉苪兰。只是两个孩子起了误会,便解了婚约。苪兰那孩子的被行舟也是耽误得不轻,年岁大得不好再找了,你要清楚,按道理,可是人家先,你在后。若是无你,说不定行舟也不会起了解除婚约的心思。现在眞州城里传得风言风语,说是行舟见色忘义,为了你抛弃了苪兰。这对与他的名声实在是不利。我也是辗转反侧了甚久,这才想到,不如让你和苪兰一起入门,这样也就成全了行舟的名声……”
眠棠慢慢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太妃道:“我不太懂太妃的意思……”
楚太妃没好气道:“你脑子那么灵。如何听不懂?我的意思是,让廉苪兰与你为平妻,一同入王府。”
眠棠的眉色未动道:“古人云,诸侯无二嫡。王爷若是娶了平妻,将来哪个儿子算作嫡子?这所谓的平妻,乃是那些在外四海为家的商贾们行的事情。反正一妻在南,一妻在北,倒也相安无事。可是两个平妻共在王府里,只怕再贤德的,将来也变得不太贤德。到时候王府让人说嘴的地方也会越来越多……这般荒诞的想法,不像是太妃能想出来的?难不成太妃最近在外面的茶宴上,跟楚姨妈见得勤了?”
太妃已经习惯了眠棠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目的样子,没想到一只温顺绵软的小兔子今日却突然暴起,露着尖嘴獠牙跟她呛话。
她气得坐了起来,拍着床榻道:“你反了?怎么跟我说话的?”
眠棠微笑起身,福礼道:“好在我还未与王爷成婚,算不得太妃正式的儿媳妇,这么跟太妃顶嘴,最多只能算是我无礼,不堪为王府娇客。眠棠这便告辞离府,还请太妃好些将歇。”
说完眠棠转身就走,连自己的衣裳行李箱子都不拿,只领着两个贴身的丫鬟,直直出了王府去了。
太妃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气得拍床榻拍胸口,待反应过来要拦着人时,眠棠早已经坐了马车扬长而去了。
芳歇刚才是看见眠棠跟太妃顶嘴的,吓得不轻,直到上了马车才问:“县主,太妃也不过是跟您商量,这么酸脸子离府……不太好吧?”
眠棠却一脸轻松道:“太妃耳根子软,受了人撺掇,我应了,便让奸人得逞;不应,便要让太妃不快。既然不能答应,索性就让她不痛快到底。那廉苪兰到处说我坏话,我走了,才显出她的厉害。”
一个解了婚书的,却挤兑走了快要成礼的,廉小姐的本事大了去了。
她不是爱在人后搬弄是非吗?那她柳眠棠也跟着学,管教第二日,真州府满城都知道廉家母女如何不要脸地求着王府收回前言,再纳了她廉苪兰,生生挤兑走了万岁亲封的县主。也省得廉小姐处处装可怜。
眠棠这几日对太妃一让再让,毕竟她是崔行舟的母亲,她不好太过分。
不过凡事都有底线,今日太妃的提议便是碰了她的底线。所以,她也干脆表明态度,告知太妃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柳眠棠并没有回北街。她在灵泉镇已经另买了个大宅子,原本是打算让商铺往来的客商暂时歇脚用的。所以也是加紧修缮,如今也是能住人的样子。
如今,现成的大宅院倒是可以让她暂时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