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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待晚上,宝珠被哄骗上京的事就东窗事发了。
却原来是老太太自宝珠被督府来人接走后,渐渐的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刚开始接到来信时,她自是喜出望外,因为信上说圣上要抬举宋家,不日就会下圣旨,为宝珠和那梁公子赐婚。她更为振奋的是,信上还隐晦提及了给她争取诰命之事,说是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向圣上请封,为她请个二品诰命回来。
老太太激动啊,想她大半辈子,什么荣华富贵都有了,唯一的憾事就是没个诰命在身,与她的姊妹一比总觉得矮上一截。说来也是她那已故的夫君资质平庸,到死都是个区区五品的微末小官,便是祖上这么大的荫蔽在,却也没能让他立得起来。也害苦了她,堂堂侯门贵女为他上下操持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却连个五品宜人都未够得着。
如今见到来信说,她大儿那厢竟要给她请封正二品诰命,她哪里还能稳得住?
大喜过望下也没多做细想,再加上宝珠听得那督府护院禀道她大哥派的人已在码头候着,便更是急哄哄的嚷着要上京去,老太太被她催的急,当时竟也忘了去督府再确认一番,只让人紧促的挑选了府上几个身手好的打手后,便由来人带走了她的宝珠。
可之后待这股子振奋劲过去,老太太慢慢开始琢磨出不对头来。一来宝珠上京这事来的太急,二来这么大的事,督府那张管事为何不亲自来接人,单单派遣个护院过来?况且他大儿做事向来稳妥,此次接人到京中,按照他的一贯作风,定是遣那福禄亲自过来,何故是个区区护院?
老太太后背的冷汗刷的下就冒出来了。
“林管家!林管家!”
林管家匆匆过来。
老太太捂着胸口,脸色青白:“快,快去督府上确认一番!看看大爷来没来信,看看是不是他们接走了宝珠!快啊!”
督府里的张管事后背额头的冷汗也刷的流下来。
大人来信了?还让人接走了宝珠小姐?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便是接人,也是福管家回来接吧?便不是福管家,那也定是先来信与他,让他亲自过去接吧?何故绕过他?
“去,将府上护院全都召集到这!”张管事强按心中不安,厉声令道。
不多时,有两个护院匆匆抬了一具尸体过来,神色慌乱的说,刚才听到召集令,此护院就毫无征兆的拔剑自刎了。
张管事脸上顿时失了血色。他强自镇定的让人抬了尸身近前,与林管家细看那人的脸,果不其然就是早上去宋府报信的那个。
张管事和林管家顿觉天旋地转,此刻皆有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顷刻后,林管事快马加鞭的回宋府报信,张管事当即点了大半的护院,甚至持着手令去绿营点了大人的私兵,一行人披甲执锐直奔码头,上了官船冲着京城的方向奋起直追。
老太太得了信当场就晕死过去。
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令那林管家报官,之后便是让林管家带着府上近乎全部的护院也去码头,冲着京城方向追去。
老太太老泪纵横,不断捶着胸口又悔又恨,若是她的宝珠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督府内,昏暗的房间里,苏倾和月娥面面相觑,呼吸都有些急促。
张管事,带走了府里大半的护院。
最为关键的是,突如的变故下他此行仓促,竟没来得及指派接替他看管督府的人,更别提仔细交待府上一干事物……
屋外候着的彩玉彩霞二人见屋内姑娘和那月姨娘一待便是大半个白日,还没声没响,疑惑下不免有些担心,遂小心开口建议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可是要上晚膳?”
苏倾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不急,待会自会吩咐你们。”苏倾道,声音亦趋于平静。
她看了身旁极力抚着胸似乎竭力平复心情的月娥,起了身到箱笼处,打开了箱笼探手掏出了里面一檀木盒子。
迅速抽出盒子夹层里的其中一张纸,然后苏倾重新回到了案前。
将那张纸推到月娥面前,苏倾神色平静的迅速说道:“我要跟你换。”
月娥定睛看过去,原来竟是张空白路引。顿时她的脸色变幻莫测。
苏倾也未再催促,只静待她的答案。
几乎呼吸之间,月娥就下定了决心。
咬咬牙,她掏出了袖中的鱼符,朝着苏倾推了过去:“行,成交。”说着,便小心将那路引折叠好,收拢于袖中。
苏倾也将那鱼符拿于手中。
有了鱼符便可畅行无阻,任她去哪都可,这可比一次性的路引好用多了。
收好了鱼符,苏倾抬眼看她:“那接下来,我们就来探讨下明日之事罢。”
大明寺的两个和尚每半月入府一回,督府守卫早先就得了令,所以并未加以阻拦,顺利的放了行。
两个和尚照例先给苏倾念了小半个时辰的经文。
每每这个时候是不得旁人在场的,所以她屋里的一干下人皆在屋外候着,而今日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那月姨娘竟也一同候在屋外。
彩玉彩霞暗忖,这月姨娘怕是要来蹭他们姑娘的光,也想求大师给她念经祈福的罢。不由暗下撇撇嘴,心道这月姨娘也忒不要脸了些。
月娥偷偷扫着紧闭的屋门,双手交错握的紧紧,竭力控制面上不表现出异样来。
好不容易念完了经文,两位大师就要起身去给屋前屋后的新换佛珠,苏倾这时却出声止了住。
两大师狐疑的看向她。
苏倾整整面色,虔诚的对着两位大师拜了拜,然后颇为诚挚的迅速说了她的请求。
听得她想要去随着他们一道去庙里拜那送子观音,两位大师下意识的要开口拒绝,却在此时见她突然递上了两个半开的檀木盒子。
“这是信女赠庙里的香火钱,还望两位大师代为捐赠。”苏倾轻声道。
半开的檀木盒子里,各色珠宝的光泽流光溢彩,晃的人眼睛都有瞬间的恍惚。
两位大师迟疑了会,却道:“府上规矩森严……怕是不容女施主出府罢?”
苏倾道:“大师多虑了。大人其实并未限制我出府,不过之前身子不利落,这方长月的待在府上养伤。如今我身子也大好了,除了去庙里还愿外,也是想多拜拜……”说到这,她不由叹口气:“大师是出家人,怕是不太明白我等俗世凡人的苦恼,若是没个子嗣傍身……将来怕是要下场凄凉。”
“这……”
“大师放心,我就去拜拜,拜完便走,绝不多留。若是府上管事不容我出府,那也无妨,我这厢绝不会为难两位大师。”
两位大师对视一番,之后便点头应了。阖上了盒子,并收拢于僧袍中。
苏倾心下一定,却也又解释了句:“大师,府上人多嘴杂,可否烦请两位大师只道带我去庙里做场法事,莫言其他?”
他们迟疑了会,方勉强应下。
听得她们姑娘要随那大师出府,彩玉彩霞心里的惊震与惶恐可想而知。
她们有心劝阻,可待听了那两位大师言之凿凿的说姑娘身上的情况有异,需到庙里再做场法事,便也不知该不该劝。
苏倾面色平静的吩咐小厮去府上赶辆马车过来。
彩玉彩霞见她们姑娘面色坦荡,想着左右有车夫又有护院随着,应该无甚大碍。心方稍定。
在等府内马车过来的的空挡,苏倾转向彩玉彩霞她们二人,淡声吩咐道:“你们二人快去账房请示一番,可否先行支取些银钱出来,我想给庙里添些香油钱。若是不成就算了,待大人归来,我再跟大人请示。”
听得姑娘这般吩咐,彩玉彩霞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虽大人不时的赏姑娘些珠宝首饰奇珍异宝类的物件,可姑娘的银钱却是少的可怜,因为没名分,姑娘每月的例银有限,这一年下来,手头的银钱加上来怕也没多少。
觉得姑娘可能是诚心要去庙里做场法事的,两人遂安了心,领了命后匆匆往那账房而去。
彩玉彩霞离去不多时,府上的马车便到了院门口。
苏倾迟疑了会,便道:“罢了,耽搁了时辰怕是不好。大师咱们先行去罢,待之后我再令那两丫头将香油钱去庙里捐上。”
两位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道了声女施主慈悲。
苏倾遂带着两位大师出了院子。院里的其他奴才们不敢管主子的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倾上了马车。
月娥也随着一道上了马车。
两位大师以为是苏倾的奴婢,自不会出口制止。
马车夫一抖缰绳,喝令着四匹骏马拉着车往府外而去。
督府守卫远远的见了马车车辕上一同端坐的两位大师,自以为是府上遣了马车相送他们,便忙打开了大门,放他们一路出行。
中途路径成衣坊的时候,苏倾开口令那马车夫停了下,对两位大师告了歉,说是想先去坊内给大人挑上几件衣裳。
两大师皱了眉,却也未阻止,只是也同下了车马,同她们一道前去。
苏倾跟月娥挑了几件男装,令店家打包,之后就痛快的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大明寺的方向一路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