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十九章 天地如界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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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阙派祖山,清静峰,金仙庵。

当代峰主是一位老妪模样的金丹修士,领着一众嫡传,站在一处崖外白云如海的凉亭附近,联袂恭迎“上宗”仙师的大驾光临。

金阙派的开山祖师,她在兵解离世之前,曾经为诸峰嫡传弟子,留下一道法旨,或者说是她的遗愿,她希望有朝一日,金阙派子弟,能够日积月累,累积功德,帮助她在白霜王朝的那座灵飞观,恢复谱牒身份,重新录名。仅此而已。与此同时,她也下了一道死命令,即便是自家门派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也绝对不可叨扰灵飞观内她那位师尊的清修,谁敢有违此律,就是欺师灭祖。

所以即便是在那场战事当中,金阙派诸峰修士,始终恪守祖训,没有主动与灵飞观联络。

哪怕灵飞观老观主,仙君曹溶横空出世,在老龙城一役立下不朽功业,金阙派,尤其是金仙庵一脉嫡传修士,再激动万分,也只能将这个秘密藏在内心深处。

故而当灵飞观,如今的灵飞宫,那边竟然主动书信一封至金仙庵,说宫主会来此做客,所有金仙庵嫡传弟子,为之狂喜。

明月夜中,一位年轻女冠缩地山河,率先现身崖畔,随后有一位稚童模样的白发修士,手捧拂尘,背桃木剑,站在女冠身边。

道门有仙真,可返老还童,白发长婴儿。

之后天边雷声阵阵,有一位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风驰电掣而至,沿途座座云海如被剑斩开,他落在白发童子身旁。

他想要伸手摸一摸那“稚童”的脑袋,蓦然剑光一闪,青年只得缩回手。

金仙庵老妪情难自禁,眼眶红润,打了个稽首,颤声道:“清静峰金仙庵诸弟子,拜见灵飞宫湘君祖师。”

其实老妪不是不清楚其余两位的身份,而是她必须将这位道号“洞庭”的上宗湘君祖师,单独摘出来对其敬称。

如此一来,就等于她代替下山金阙派,对上宗灵飞宫的一种礼敬。确切说来,是为自家开山祖师与那灵飞观,行了个稽首礼。

湘君淡然道:“不必多礼,刑紫,除了你留下,其余都各自修行去。”

老妪一挥袖子,“你们都退下。”

湘君率先走在崖畔一条青石板路上,名为刑紫的老妪这才赶忙与那“稚童”和青年补上稽首礼,“金仙庵刑紫,见过韦真人,温宗师。”

这个好像从无道号的韦真人,是昔年灵飞观的掌律道士,如今由道观升为道宫,反而卸任掌律了。

但是没有谁会觉得这个“小道童”是被贬谪了,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是上任观主曹溶的关门弟子。

无论是山上仙府,还是山下门派,似乎历来只有收错的开山大弟子,从无犯错的关门弟子。

至于那位“温宗师”,名为温仔细,山上绰号“温郎”,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是一位远游境武夫,关键他还是一位道门金丹地仙。

更是个风流浪荡子。

湘君是刚刚从一个小门派那边赶来金阙派,与董水井分开没多久。

韦师弟方才还在青杏国京城,至于师侄温仔细,不出意外,是从某个脂粉窝里脱身。

金阙派的垂青峰那边,有一处名胜,是条倒流瀑。

湘君停下脚步,望向那条飞溅如雪有雷鸣声的瀑布,说道:“师尊下山远游之前,曾传下密旨,准许她恢复灵飞观谱牒身份。还说你们金仙庵一脉,可以脱离金阙派,与灵飞观认祖归宗,当然不强求,清静峰修士去留都随意。至于金仙庵之外的金阙派诸峰就算了,估计他们也不甘心,我们就省得自作多情了。”

老妪泣不成声,面朝南方,伏地而拜,三拜九叩,与那位老祖宗曹天君磕头致谢。

湘君将她搀扶起身,“如果程虔拦阻,我可以让韦师弟和温仔细留在清静峰这边。”

老妪起身后,多次掩面而泣。

青年笑道:“你们听说了吗,桐叶洲今年开春后,出了好些大事。”

韦真人嗤笑一声。

除了做惯买卖的老龙城几个大姓家族,宝瓶洲这边,如今几乎都不爱打听桐叶洲的山水人事。

风水轮流转,昔年桐叶洲山上修士,也是这般看待北边邻居宝瓶洲的。

湘君点头道:“是大事。”

韦真人这才提起一点兴趣,“怎么说?”

温仔细抬起双手,抖动手腕,微笑道:“第一件大事,是在大渊袁氏王朝的最南边,出现了一个名为青萍剑宗的崭新宗门,事先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这青萍剑宗,是那宝瓶洲落魄山的下宗,首任宗主名为崔东山,是一个原本籍籍无名的陌生角色,此人唯一一次公开现身,是咱们那位年轻隐官与他的好友刘羡阳,一起问剑正阳山,期间崔东山有过露面,按照落魄山的祖师堂谱牒,算是陈平安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