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十章 谁不是黄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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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高两层,二楼有一间大屋子,历来是被专门用来款待正阳山贵客的。

白伯带着名为陈旧的男人走上楼梯,廊道内,梁玉屏已经站在门口,亭亭玉立,白藕手腕有一串有价无市的虬珠手钏。

女修瞧着约莫三十岁,身材修长,嘴角有痣。

她今天这身法袍,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瘦处更瘦,胖处显腴。

梁玉屏瞧见了那位手握开采实权的白泥,轻声埋怨道:“白伯唉,岂可让夏侯公子久等,我若是夏侯公子,稍有气性,早就走了,哪里会耐着性子等你们赶来,夏侯公子还反过来劝我别着急哩。”

女修嗓音不大不小,廊道内洞府境的白伯听得真切,屋内那位龙门境的夏侯剑仙,想必就肯定更听得真切了。

白伯轻声笑道:“这就是有玉屏负责待客的好了。”

女修回嗔作喜。

进了屋子,白伯拱手致歉,夏侯公子放下手中的那只斗笠盏,站起身,笑着说不必如此见外。

白伯问道:“夏侯剑仙,我这就让人上菜?”

夏侯瓒点头笑道:“自然是客随主便,反正我如今无事一身轻,再等上片刻又算什么,何况‘蕉叶’道友煮得一手好茶,这散花滩老茶树摘下的明前茶,味道尚可。”

白伯眼角余光看着那个如释重负的知客。

傻子么。

这点言外之意,开始兴师问罪了,都听不出来的?

白伯连连抱拳讨饶道:“是我做事不老道了,稍后先喝三杯罚酒。”

“长者为尊,白伯再这么说些虚头巴脑的,就真把我当外人了。”

“不敢不敢。”

女修开始打圆场,“夏侯公子,今日有一道主菜,醉虾,我们酒楼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买来十八只‘银子’,凑成了一盘,还是我们竹枝派与一位大骊督运官有香火情,好不容易才买来的。”

说得就像是她自掏腰包买来似的。

白伯也无所谓被她抢了功劳。

夏侯瓒笑道:“银子,别称河龙嘛,以前沾师父的光,两指长的,吃过几次。”

女修顿时脸色尴尬至极。

白泥也是头大不已,只是你梁玉屏觉得稀罕,你说你与一位水龙峰剑仙瞎显摆什么,水龙峰既修剑道,嫡传弟子往往兼修水法,一洲水中“清供野味”,肯定不缺见识。

原来宝瓶洲有条地下河,被誉为走龙道,来来往往俱是仙家渡船,水中有一种独有的奇异河虾,通体雪白,天生汲取水运精华,在夜幕中熠熠生辉,被河道北方诸如梳水国称之为“河龙”,在南边则昵称为“银子”,一指长短的河龙,就是头等的奇珍河鲜了,若是活到百年的河龙,身形长到两指。如今一只一指长的河龙就能卖到一颗雪花钱,而且有价无市,若是与大骊督运衙署或是老龙城侯家没点交情,根本买不着。

夏侯瓒随口问道:“是哪位督运官?”

白伯说道:“是一个姓黄的押运官。”

“几品官?”

“好像是从五品。”

夏侯瓒点点头,“那就是虞督运手底下的某位佐官了。”

以前这种山上美食,都是水龙峰管钱的一位师兄,直接跟大骊漕运总督署那位虞督运预定的,不过那个姓虞的架子大,据说跟一位大骊上柱国关氏子弟极有交情,才得了这么个肥缺。

陈平安笑了笑。

说起来,如今大骊督运衙署那边,掌管这条走龙道航线的督运官虞山房,因为关翳然的关系,双方还是旧识,老酒友了,虞山房酒量差,酒品更差,说他假醉吧,他一喝高了就钻桌底下去,说真醉吧,在桌底下去就去摸女修戚琦的靴子。

当年大骊朝廷新设一座衙门,专门监督和负责一洲渡船航线、仙家渡口与山上物资运转,当时主官的官职是正三品,只比户部尚书低一品,在这座衙署里边,关家得了三把椅子,原本关翳然就是要坐那把相对官身最低的椅子,还说服虞山房一起,去新开辟出来的漕运衙署当差,本意是让虞山房与一个叫董水井的新朋友联手,后者干干净净挣钱,前者顺顺利利升官。

结果虞山房不情不愿上任了,结果关翳然这个说话跟放屁一样的王八蛋,竟然自己撂挑子,转头跑去当那条大渎当督造官了。

如今虞山房作为督运官之一,最重要的分管职责,就是那条宝瓶洲南北向的漫长走龙道。

至于更早涉足走龙道生意的老龙城侯家,曾经占据半条航线,在大骊朝廷介入后,侯家就只能乖乖退居幕后,吃点残羹冷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