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 再见道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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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听说文庙那边,如今管饭呢。仰止那个婆姨,不就是前车之鉴?唉,前车之鉴,这个说法好,如今人间的书籍是真多啊。

不管如何,好歹先找到那个胆小鬼再说。如果不是如今不宜打架,她第一个要去会一会的地头蛇,就是被誉为北地剑修第一人的白裳。当然不是问剑了,跟个都不是飞升境的晚辈问啥剑,欺负人不是。

在一处道教宫观的黄琉璃屋脊上,谢狗隐匿身形,盘腿而坐,就着酱肉喝着小酒,看那几个手持拂尘转圈圈的小道童,在那儿认认真真步斗呢。按照几本书上的介绍和解释,现今的道士茫茫多了,所谓的步罡踏斗,也越来越有花头经,道士们步行转折,礼拜星宿,请神降真,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从最早的三步九迹,星纲不断演化,变得越来越复杂,若是步罡再加上掐诀,传闻有一千九百多种呢。

谢狗摸了摸貂帽,摇头嘀咕道:“花样越多,意思越小。”

谢狗曾经亲眼见过天下十豪候补之一的某位,身形化鸟为人传道,好像才有了这门术法。

那才是真正的老祖宗呐。

看小道童们步斗没啥意思,谢狗喝完了一壶酒水,就挪了个位置,来到一处市井坊间,蹲在一旁,看人将糯米在石槽中杵如泥,在打糍粑呢,之前谢狗吃过几次糯米团,挺馋人的。

之后悄然跨越大海,谢狗来到宝瓶洲,先走了一趟大骊京城,学了些官话,也就是宝瓶洲的一洲雅言了。

谢狗最后站在一条小巷外,好像里边就是那头绣虎的宅子。

她双手捧着一只油腻的猪蹄膀。

小巷口子上边,有个螺蛳壳大小的寒酸道场,有对师徒就窝在里边,那个老修士看了她一眼,谢狗就假装不知道。

老修士可能是年纪大了,有点拎不清,偷偷用心声询问那个明显年纪更小的弟子,认不认得巷口外边的小姑娘是谁,有没有啥来头,如果小姑娘走入巷子,需不需要拦上一拦。

谢狗之后还悄悄去看了几眼龙泉剑宗。

主要是听说那个阮邛,是大骊王朝的首席供奉,结果就是个玉璞境,不过铸剑本事还算可以。

山中有个吊儿郎当的年轻剑修,境界不高,倒是古怪,竟然察觉到了自己的窥探,双方遥遥对视一眼。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谢狗也未深思。

终于来到了大骊处州龙泉郡,槐黄县城。

这一路,除了龙泉剑宗那个年轻剑修,有点意思,好像就没瞧见个真正的大人物。

谢狗按照这边的规矩,徒步而行,从州城那边一路往南走,来到小镇,找了个位于台阶底部的铺子,买了几块糕点吃。

之后就走向那座落魄山。

哈哈。你等着,我来堵门了。

落魄山。

山门口。

落魄山新任看门人,一个头别木簪的假冒道士,正坐在一条竹椅上,翘着二郎腿,正在那儿鬼鬼祟祟翻书看。

离着山门还一段路程的貂帽少女,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早已见怪不怪的她,此刻仍然是满脸匪夷所思。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怕啥来啥?

小陌,真有你的,这就有点过分了啊,当年是躲去落宝滩碧霄洞酿酒,如今倒好,干脆就直接躲到了这个道士身边?

自己的情路,可真够坎坷的。心酸心酸。

睡个……呸,结个道侣,咋个就那么难嘛。

谢狗撇撇嘴,施展了一门神通,身形一分为二,她突然咦了一声,眯眼环顾四周,莫不是碧霄洞主,就在此山中?

我们仙尉道长,一贯是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结果发现那个访客靠近山门后,来了,又跑了。

结果跑了,又来了。

这一下就把仙尉给整迷糊了。

见那貂帽少年,也可能是少女,最终好像下定决心了,缓缓走向山门口这边。

仙尉连忙将手中书籍收入怀中,站起身。

结果那个戴貂帽的,一个绕路,挪步坐在了桌子那边。

曾经有道士,云游天下,除了为人传道解惑,还会在那道旁,建造一个个歇脚处,有点类似后世的行亭,在墙壁上留下一篇篇道诀文字。

有缘者见之,得之,修行之。因为在道士眼中,人间有情众生,皆可修道。

什么叫替天行道,大概这就是最名副其实的事情了吧?

谢狗坐在桌旁,幽幽叹息一声,收敛心绪,扬起一个笑脸。

仙尉发现,对方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呆呆看着自己。

总不至于是找自己认亲戚吧?

问题是自己也没真正阔绰起来啊,当这个落魄山的门房,俸禄是有点的,但是进了兜里的每一颗雪花钱,可都是有大用处的。

职责所在,仙尉只得走过去,笑问道:“这位道友,喝不喝茶?”

谢狗问道:“要不要钱?”

仙尉笑道:“不收钱。”

谢狗笑道:“那就先来两壶。”

仙尉又给整懵了。

落魄山上,朱敛坐在院子里边编织箩筐,身边坐着白景的真身,后者已经原原本本,与这个好像是落魄山管事、自称朱敛的消瘦老人,说了事情缘由,反正也没啥好藏掖的,反正又没什么见不得光的,来自蛮荒天下,妖族剑修,飞升境,曾经化名白景,如今叫谢狗,来找小陌叙旧了,落魄山这边不用担心她会惹事,她不敢招惹白泽老爷和小夫子生气,因为一个都打不过。

那个老人始终神色慈祥,听了谢狗的这番自我介绍,非但没有任何惊惧,反而笑着点头,手上也没耽误事,娴熟编织箩筐,然后开口第一句话,就反而让谢狗震惊了,“过尽千帆皆不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然后老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又让谢狗听得又欣慰又心酸,老人言语之时,语速不快,不急不缓,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谢姑娘,跨山越海,来找心上人,很好啊,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可能就是别吓到小陌先生。男女情事,谁先动心谁吃亏,越吃亏越难难忘,到最后,到底是喜欢对方呢,还是喜欢自己,都搞不清楚了,答案偏偏在对方身上,所以才说,由爱故生忧。”

谢狗揉了揉貂帽,身边这个老人,是高人啊。

只是谢狗想了想,还是有点小小的异议,先入乡随俗学浩然天下的说法,称呼对方一声朱老先生,再说道:“谈不上情情爱爱的,我可从没有苦大仇深的心境,没什么忧愁可言,我就是觉得小陌长得好看,境界啥的,比我差不了多少,要是在一起,就可以长长久久,而且我们都是剑修,还有话聊。”

朱敛不置可否,笑着问了个谢狗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问题,“谢姑娘,如果哪天小陌先生真的喜欢你了,你还会喜欢他吗?”

谢狗愣了半天,认真思量一番,说道:“还会喜欢的。”

朱敛又问道:“最早为何喜欢呢?”

谢狗一拍貂帽,有点埋怨道:“朱老先生,我不是说过了嘛,小陌贼好看!”

“错啦。”

那个坐在竹椅上编箩筐的老人,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此身原本不知愁,最怕万一见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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