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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玉山的当代宗主萧疏,是郑沅芷的师兄,是一位仙人境修士,虽非剑修,却率领宗门一行三十余人,当年与太徽剑宗韩槐子,一同跨洲南下,赶赴剑气长城。因为出手太重,出城太远,身受重伤,差点跌境。那拨群玉山无一例外皆是祖师堂嫡传的修士,更是伤亡惨重。
不过传言郑沅芷与郦采关系……不算融洽,只因为有个姓姜的罪魁祸首,曾经把郑沅芷得罪惨了。
而这个在北俱芦洲大名鼎鼎的姜贼,如今刚好是自家落魄山的首席供奉,一笔糊涂账。
闲聊片刻,杨后觉突然站起身,后退三步,再次与陈平安打了个道门稽首,竟是颤声道:“感谢陈先生,当年在鬼蜮谷内,为贫道了却一桩前身红尘的宿缘夙愿,今生之杨后觉,昔年之陇山国旧人,为自己,也为她,由衷谢过陈先生。”
不但是卢泱听得一头雾水,其实就连陈平安自己,一开始也是满脸茫然,只是听到杨后觉自称“陇山国旧人”,才恍然大悟。
站起身,犹豫了一下,陈平安仍是拗着心性,回了杨后觉一个道门稽首,轻声说道:“浮萍聚散,有缘再会。”
老天君轻轻叹息一声,不过眉宇之间,还是轻松神色更多。
原来当年陈平安和那位好人兄,曾经一起游历至一处密室石窟,里边有两具白骨,一位是清德宗凤鸣峰女修,一位是陇山国君主,早年也曾是清德宗那“一声开鼓辟金扉,三十仙材上翠微”的修道胚子之一,只是后来国难当头,此人不得不半途而废,舍弃修行,重新下山,继承大统。
如此说来,杨后觉愿意担任小小彩雀府客卿,就水到渠成了。
也难怪那位好人兄,会去往剥落山那位避暑娘娘府邸处,而且又会“恰好”被他找到了那条密室地道。
将卢氏皇帝送回京城御书房,陈平安之后便走了一趟摇曳河祠庙,再次见到了那位名叫薛元盛的河伯。
第一次游历北俱芦洲,陈平安离开壁画城后,便是这位喜欢当那撑船舟子的河伯,载了自己一程。
薛元盛还是老样子,一个肌肤黝黑的老人,就像个上了岁数的庄稼汉,年年面朝黄土背朝天。
只不过那会儿的陈平安,则是戴斗笠挂酒壶的装束,乘舟过河。
确认了陈平安的身份过后,老河伯啧啧称奇,摇头道:“不敢置信,自家小小祠庙,还曾接受过一位隐官大人的香火。”
当年薛元盛还误以为自己碰到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竟然会任由那么一桩天大福缘,就像从指缝间漏掉,最终与一位壁画城骑鹿神女的认主,失之交臂。
薛元盛与那位青衫剑仙,走出祠庙,一起散步走到河边,很难想象,这位金身不输江水正神的老人,如今依旧是一位没有朝廷封正的淫祠河伯。
薛元盛指了指河边一处,笑道:“当年那个姓裴的小姑娘,就是在这儿破境,气象大到吓人。好嘛,这才几年功夫,如今都得喊一声裴大宗师了。”
落魄山观礼正阳山一役后,这件事,就成了薛元盛与老友们在酒桌上一桩不小的谈资。
老夫曾经在河边站着不动,接下那位裴大宗师的破境一拳。
双方之后算是江湖上的不打不相识吧,老夫为她撑船过河,很聊得来的。
陈平安笑着点头。
裴钱当时的破境机缘,在于她心中道理与世上道理的一场打架。
陈平安曾经详细问过李槐,与裴钱一起游历,那段山水路程上的大小事情。
小姑娘长大了,变成少女,再变成年轻女子,就该藏着些心事。
哪怕是陈平安这个当师父的,都不好过问太多了。
薛元盛习惯性蹲下身,搓动泥土,嘿嘿笑道:“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别人求之不得福缘,你却避之不及。一开始我误以为你小子是不解风情的木头人,要么就是个脑子拎不清的傻子,否则实在是说不通的事情嘛。现在想来,一个能够成为剑仙、当上隐官的人,怎么会傻。那么当年就肯定是装傻了。”
陈平安随意坐在岸边,点头道:“那会儿我确实是装傻,不过怕也是真的怕。”
薛元盛笑道:“那位骑鹿神女,很清高的,只有她瞧不上的人,结果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个外乡人,当年她已经被你气了个半死,要是听到这种混账话,非要再被你气个半死。”
陈平安笑道:“各有所好而已,没有高下之分。”
老河伯难免腹诽一番,奇了怪哉,好像身边这位年轻剑仙,当年路过一趟,那壁画城八位彩绘神女,春官,宝盖,灵芝,长擎,仙杖,骑鹿,行雨,挂砚,就全部变成了白描图案。当然前边五位,是早就离开壁画城了,有生有死,各有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