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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这顿饭只花了十分钟,期间阮思娴没有再跟傅明予说一句话。
她合理认为刚刚傅明予在隐晦地耍流氓。
偏偏还让她不好反驳,越说下去只会越来越偏。
这店里虽然人不多,但是后面还坐着一对距离近到能听见他们对话的情侣呢。
好歹也是一上市公司的未来继承人,公共场合发骚,还是个人吗?
幸好他人不在上海,不然人家都不知道该把他扔到哪个垃圾桶。
好在回去的路上,傅明予十分安分,没有任何言语或者肢体上的耍流氓行为。
阮思娴觉得这主要归功于五分钟的车程里他就接了三个电话,没空说别的做别的。
直到车开进了公寓内,他才空下来,侧头看了阮思娴一眼。
“明天飞哪儿?”
阮思娴没说话。
傅明予:“怎么了?”
“我说你能不能克制一下自己。”阮思娴觉得自己的表情语气十分严肃,能对旁边这人起到警醒作用,毕竟都是男女朋友了,得有一些心与心的交流,“说话啊什么的注意一下影响。”
“嗯?”傅明予把车停在楼下,偏头看她,“我说什么了?”
重新提起那个话题,阮思娴有些耳根子红。
幸好她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把头发放下来,这时候傅明予应该看不到。
“吃饭呢,你在说什么?”
“吃饭时候说的话吗?”傅明予一只手臂打着方向盘,声音里有些许笑意,“不是你先说的吗?”
阮思娴:“……?”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行吧。
你是好人我不配,忘了我吧下一位。
阮思娴在心里单方面跟傅明予分了个手,并且强装镇定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手刚刚碰到车门,身后的人突然拉了她一把,把她拽回去。
“我还有事,要回公司,你早点睡。”
阮思娴跟她前男友点点头,“哦。”
片刻后,阮思娴发现前男友还拽着自己。
知道了!
还不放手吗?!
她皱着眉头转过去,倏地对上傅明予沉沉的目光,那层薄怒瞬间消失殆尽。
这可能就是看着那张脸就可以消气的最佳诠释了。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路灯昏暗地透进来,光影里的细小灰尘在光束中缓缓浮动,呼吸好像都变得特别慢。
他倾身靠过来的时候,阮思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吻却没有落下来,反而听到了一声轻笑。
阮思娴睁开眼睛,傅明予跟她挨得很近,笑着说:“以为我要亲你吗?”
“……”
人渣。
阮思娴心里很慌,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手却被他按在自己脸上,然后凑过来,低声道:“是想亲你来着。”
话音落,他吻了上来。
很温柔,很缱绻,却没有留恋,半分钟后,他睁开眼睛,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片刻,沉声道:“晚安。”-
阮思娴走到电梯间,按了上行键,同时舔了舔嘴唇。
她发现,不管是什么程度的吻,傅明予总能牵引着她让她不自觉地沉迷。
就凭借刚刚半分钟的吻,她决定原谅傅明予,单方面跟他复合,并给他发了条消息,提醒他记得吃晚饭。
上楼后,阮思娴洗了个澡,敷着面膜坐到沙发上翻了翻手机。
她觉得自己有男朋友了这件事应该跟闺蜜们说一下,于是打开微信群,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阮思娴]:我今天喜提了个男朋友。
半分钟后。
[司小珍]:?
[卞璇]:?
[阮思娴]:?
[阮思娴]:怎么了?很震惊吗?
[司小珍]:倒也不是,傅总吗?
[卞璇]:你这是问的什么问题,还能是别人吗?我们阮阮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吗?
不是,这两个人什么意思?
她自己也觉得很突然花了一晚上才消化傅明予现在是她男朋友的事实好不好。
[司小珍]:所以呢,到底是不是他?
[阮思娴]:是。
[卞璇]:看吧,我就知道。
阮思娴:“……”
[司小珍]:啊!果然是傅总!你快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阮思娴]: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司小珍]:我的意思是,想知道这种总裁型人物怎么告白的,是不是特别酷炫?
告白?
阮思娴想了想,除了今天晚上那句“我喜欢什么款的你不知道吗”,傅明予好像没有一个正经的告白。
怪不得她总感觉缺了点儿什么。
今晚那句不能算数。
没有一个正式的告白,她都不确定傅明予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从来没说过一句“喜欢”,就直接行动了。
[阮思娴]:没有。
[司小珍]:?
[卞璇]:总裁果然都是追求效率的,自信这块儿捏得死死的。
确实自信,追人都不带告白的。
第二天早上,阮思娴还在记挂这件事。
感觉自己真的有点一根筋,一句正经的告白都没有就跟人走了。
没有告白就算了,还在确定关系第一天当着她的面夸电视上的女明星长得还看。
哦,不仅是这样,他还能一嘴叫出别人的名字。
连她作为一个经常刷微博的人都叫不出的名字。
阮思娴突然发现,她对傅明予的了解是不是太少了点?
人家交个男朋友几乎要调查一户口本,而她除了男朋友的姓名年龄和工作外,几乎一无所知?-
然而今天有一趟长途航班,这些事儿就在阮思娴进入世航大楼的那一刻被她强制性拋到脑后。
本次航班飞锡市,分配到的机长是一个中年男人,也不知道是基因还是怎么的,五十来岁,头发就白得差不多了。
而且他是一个极其严肃,不苟言笑的人,从航前协作会到上机,基本不怎么说话。
直到进入驾驶舱,他也只说了句“希望今天别出什么差错”,带着对阮思娴的一丁点儿不信任。
阮思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放在心上。
但大概是一语成谶,今天的飞行还真遇到了问题。
起飞七分钟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阮思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她立刻转头去看机长。
机长也看了她一眼,按着耳麦,还想仔细去听一下其他动静。
这时候,阮思娴已经闻到一股焦糊味。
“机长,可能是吸鸟了。”
意思就是,飞机被鸟给撞了。
别看飞机那么大一个,在空中,还真的挺怕鸟。
虽然鸟的体积小,但是飞机速度足够快,特别是在爬升的时候,和鸟相撞产生的动能足以撞毁发动机。
何况她都闻到焦糊味了,情况并不容乐观。
这位不苟言笑的机长在这时候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仪表盘,经过思考后,做了个决定。
“联系塔台,返航吧。”
一只0.45公斤的鸟与时速800公里的飞机相撞,都能产生153公斤的冲击力,更何况现在他们无法预料这支鸟的体积,飞机时速也不止800公里。
现在返航,是为了确保安全。
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在可控范围内,至少飞机还有另一个发动机足以保证飞行,所以阮思娴并没有慌张,只是有些感慨,自己才坐上副驾驶大半年,就已经遇到两次不正常情况。
一次备降,一次返航。
还真是有点丰富的履历。
但她没想到真正的麻烦却在成功返航后。
本次航程原计划三小时到达锡市,其中还有不少转机的乘客。
虽然决定返航后的半个小时机长已经通知了客舱,但是真正在两个半小时后飞机停靠在江城国际机场时,乘客的情绪还是有些难以控制。
有个乘务员走进驾驶舱,说有乘客在客舱门口堵着要个说法。
机长叹了口气,揉着肩膀站起来说:“走吧,出去看看。”
必要的时候,他们两人得跟乘务组一起站在外面给乘客道歉。
只是阮思娴和机长还没走到舱门口,就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嚷嚷声。
他声音极大,还带着些哭腔,完全盖住了其他人的解释。
走出去时,看到果然是一个体型极壮的中年男人。
倪彤作为本次航班乘务长,一遍又一遍地耐心跟他鞠躬解释:“先生,请您稍安勿躁,本次航班遭遇鸟击,返航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我不信一只鸟就能把飞机给撞了,这么大一架飞机,你们糊弄谁呢!”男人大声地打断倪彤,“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我爸现在躺在老家病床上奄奄一息,就等着我去见最后一面,你们这是要我见不到我爸最后一面啊……”
说到这里,那个男人情绪再难把控,直接嚎哭了起来。
倪彤再一次说道:“我们会尽快安排补班航班。”
“补补补!我爸等得了那么久吗!”男人快站不住了,偏偏倒倒地靠着舱门,看见后面两个穿飞行员制服的人出来了,立刻又指着他们说,“我就知道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女人不靠谱,什么鸟啊雀的,根本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你们这是要我遗憾一辈子啊!你们是没爸的人吗?!你们这是要我见不了我爸最后一面啊!”
阮思娴听到这话,脚步微顿。
侧头去看机长,他表情也不太乐观。
旁边跟那男人同行的女人是他老婆,情绪没他激动,也有点看不下去他失态的样子,于是扭开保温水壶递给他,“你先喝口水,在这儿嚷嚷有用吗?”
水壶里是滚烫的开水,递到男人嘴边,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对着壶嘴吹了吹。
他老婆又转头问倪彤:“那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安排新的飞机?”
倪彤和机长对视一眼,皱着眉头说:“这个目前还不确定,根据以往经验,如果快的话今天下午能起飞,或者……”
她还没说完,那个男人听到“下午能起飞”五个字,双眼通红一瞪,端着水壶就朝倪彤泼去。
倪彤尖叫一声,朝后倒去,阮思娴眼疾手快,顺势拉倪彤一把,把她往旁边扯,结果倒是避免了那波开水泼到倪彤脸上,不过倪彤的胸口和阮思娴的脖子齐齐却没有幸免于难。
安全员反应够快,立刻上前制服男人,但又不知是后面那个乘客在慌乱中想往外走,推了人群一把,那个泼水的男人抱着水壶一起倒地。
一时间,舱门口炸开了锅。
滚烫的开水刷地一下刺痛大片皮肤,火辣辣地疼,耳边又是乱糟糟的叫嚷声,阮思娴紧紧闭着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
“打人了!打人了!航空公司打人了!我要投诉你们!”-
事有轻重缓急,整个机组和闹事乘客还是得先解决矛盾。
机场负责人和世航业务部的经理都来了,协调这件事情花了近一个小时。
阮思娴和倪彤出来时,衣服上的开水早已经凉透。
倪彤只是胸口被泼了开水,有衣服挡着,情况稍微好一点。
而阮思娴遭殃的地方是光秃秃的脖子,到现在还殷红一片。
他们去了航医那里看了情况,上了药,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气压很低。
倪彤直接委屈哭了。
“这到底怪谁,那飞机出问题了强行飞他是想全飞机给他陪葬吗?怎么有这么不讲理的人,个个月都有,年年都有,我到底图些什么。”
她抬手抹着眼泪,哽咽着说,“什么都以旅客为标准,100位旅客说好都比不上一位旅客说不好而打的分,还要挨骂受气,得了一身的职业病,一休息就跑医院做治疗,谁像我们这么年轻就有密密麻麻的病历本啊,比别人多赚的钱全都交给医院了。”
原本在调节处的时候阮思娴就被那男人指着鼻子骂了好一会儿,现在耳边又充满了倪彤的抱怨,她情绪被带得越发低沉。
每每坐进驾驶舱,前方是一望无垠的天空,后方是上百人的生命安全,担负的责任与压力都可以被热爱取代。
但遇到这种事情,偏见、不信任、无理取闹接踵而至,任谁都会有翻涌而至的负面情绪。
只是阮思娴习惯了自我调节情绪,这会儿还得安慰倪彤。
“算了,投诉就投诉吧,核实之后不会有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走到电梯间,倪彤的情绪终于止住了,但是她手机一响,一看是自己妈妈的电话,立刻又带着哭腔接起电话。
“妈,今天我差点气死了……”
直到电梯上了14楼,阮思娴还一直听着倪彤跟她妈妈哭诉。
阮思娴揉了揉鼻子,摸出手机看了下,什么动静都没有。
没有家人的电话就算了。
男朋友呢?她这时候的男朋友呢?!那个她一无所知的神秘男友呢?
电梯门缓缓打开,阮思娴一抬眼,就看见她那一无所知的神秘男友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噢,还活着呢。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傅明予愣了下,随后脚步更快了。
阮思娴跨了一步,走出电梯。
傅明予停在她面前,看了眼她的脖子,没说什么,拉着她掉头就走,全然没管一旁的倪彤,完全把她当了空气。
阮思娴被他拉着一路走到了他的办公室,外面坐着好几个助理,全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这一幕。
自动门在阮思娴踏进去之后徐徐合上。
傅明予带着她坐到沙发上,凝神看了会儿她的脖子,然后伸手去解她胸前的扣子。
“?”
阮思娴一秒护住脖子。
“你干嘛?”
“我看看。”傅明予拉开她的手,解了两颗扣子,拨开领口,指尖轻轻滑过阮思娴的肌肤,“还疼吗?”
这不是废话吗?
阮思娴没回答。
她放在腿边的双手不自觉地蜷缩。
比起脖子上的痛,她现在感觉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衣领扯开了,她黑色内衣肩带就露出来了。
“航医怎么说?”傅明予看了会儿,慢条斯理地替她扣上扣子。
“还好,不严重。”
阮思娴抬眼看他,“那个……我要被投诉了。”
“嗯。”傅明予说,“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投诉不会有效的。”
“哦。”阮思娴问,“那如果他是要客呢?”
要客投诉就直接有效了。
“如果是要客,我也可以公私不分明。”傅明予坐到她旁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大概是因为有了这句明确的“偏袒”,阮思娴本来已经自我调节好的情绪反而又被勾了出来。
那一点点明知不是自己的错却被指责的委屈突然被放大,慢慢的,感觉自己好像特别特别委屈。
她垂下头扭了扭脖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看来当老板的女朋友还是有好处的。”
“你现在才发现?”
阮思娴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漩涡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她心里慢慢盘旋起昨晚想的那个事儿,傅明予还欠她一个告白。
不过这个时候再问,好像确实有些多余。
“傅明予,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
“如果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你知会我一声,当面说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都行。”
“……”
“我不会缠着你,也不跟你要分手费。”
“……”
“但是你答应我的双倍年薪不能反悔,明明白白签在合同里的。”
“……”
阮思娴扯了扯他的领带,“你说话啊,行不行?”
傅明予有些头疼。
阮思娴平时看起来不是缠着问“你到底爱不爱我”的女人,但是一旦发问,那就是送命题。
这种问题怎么回答?
回答“好”——死。
回答“不好”——死无全尸。
“你为什么要诅咒我们分手?”
阮思娴拽着他的领带晃了晃,“就随便说说。”
傅明予没在意她说的话了,神思集中在她拽着领带的手上。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扯一个男人的领带晃悠,是多具有诱惑力的一件事。
他靠近了些,按住阮思娴抓她领带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如果你还没告诉我一声就去另寻新欢,我就……”
阮思娴顿住,看着和自己靠得极近的傅明予。
不是,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靠这么近干嘛?
“你就怎么?”
傅明予问。
“我就——”
为你十里长街送花圈,你的灵堂摆在正中间。
“就算了呗。”
她说完还笑着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