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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严重伤在身,却也知道不是和花千骨计较的时候,必须赶在最后一刻处决南无月。混战中,南无月再次被押到了建木之上。很快脚下的水面之上便燃起了熊熊天火。
看着南无月在烈火里痛苦挣扎啼哭,花千骨心如刀绞,却是再也无能为力。
南无月火光中痛苦扭动的幼小身影,随着天火越旺,慢慢幻化为妖冶少年模样。竟仿佛再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轻笑俯视着瑶池众人。
“只差一点点,白子画,没想到又是你坏我好事。”
白子画似乎早有预料般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南无月身影慢慢淡化,却依旧诡异笑容不减:“不要以为杀了我就天下太平了,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的。白子画,你且等着看。没有什么能逃出我的掌控,就算我死了,也定叫这六界不得安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的身影再次幻化回幼小的南无月。人有善念有恶念,妖神也有善恶两面。花千骨把幼小的南无月教养得太善良太纯粹,以至于邪恶的一面累积造化成了另一个人格。妖神的本质就是毁灭和破坏一切,今天所发生的,早在南无月迫不得已把妖神之力给花千骨的时候就早有预谋。
所以无论如何,只能杀了南无月。牵引他善良之魂再入轮回。
晴天一声霹雳,五星陡然绽放巨大光芒,合着天雷汇聚成一道耀眼金光,准确无误的朝南无月劈了过去。
“姐姐……”南无月发出最后一声哭喊,妖神真身瞬间化做云雾。只留下些许鲜血沾染于建木之上。
花千骨仰天一声极尽凄厉悲凉的哀嚎声,大地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五星光芒骤暗,慢慢消失在天空中。妖神终于赶在五星耀日结束前被消灭了。
白子画衣袖翻飞,自作主张,收了南无月魂魄。却见那光秃秃的建木之上竟开始慢慢抽出翠绿枝桠,迅速的向天空伸展蔓延开来。
建木回春了?
众仙皆惊异的仰望着天空,大地依旧摇晃不止。
“小骨!”白子画大惊失色的看着花千骨。
她的哀声已换作悲凉大笑,却依旧凄厉非常。抬头望天,满脸竟然都是斑斑血泪。
杀姐姐永睡不醒,东方和小月都死了。所有人,都是被她害的。花千骨的笑声仍在持续,极尽悲苦,听者无不动容。众仙一抹脸上,竟全是泪水。
“小骨停下来!”白子画大喝,妄图接近她身却被无形光壁弹开。
仿佛又重新经历一场共工撞倒不周山的浩劫,风起云涌,天色晦暗无比,好像要塌下来一样。日月星辰犹如弹丸一般,往一处拥挤倾倒,像是天破了一个窟窿。
很久之后,所有人回忆起当时的状况,都还是会后怕。
只是片刻的时间里——昆仑山倾,瑶池水竭。
是什么样的力量竟可以颠倒天地万物?
没有一个人能忘记花千骨那张恐怖到了极点,满是血泪的脸,同时发出的绝望大笑和嘶哑悲嚎。
人要怎样痛到极点,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古有云,
神哭,天地同悲,日月同泣。
呜咽不止,天下分崩。
那一战,人间下了整整三个月的血雨,没有停息。
一直到最后,白子画不顾重伤,终于闯破了花千骨的结界,将泪流不止的她颤抖的抱在了怀里。
“小骨!他们已经死了!”
花千骨愣愣的看着白子画,总算安静了下来,却推离他的怀抱跪倒在地,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那一刻,两个人都心死如灰。
白子画从怀中取出一个净白的瓷瓶,花千骨默然无语,化做一道轻烟,飞入了瓶里。
东方死前最后对她说的。
不要死——
糖宝有落十一照顾,轻水有轩辕朗,如今,再没有她放心不下的事了。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白子画将瓶放入怀中,目光再不复往日的淡然清明。他终归还是,亲手收了她。
周围再没有瑶池美景,过去的繁华美景都成空,如今只留下残垣断壁。
“师弟!这一切祸事你都看见了,花千骨不能不杀!难道你还要再心软一次么?”
白子画冷冷的看着他,目光里分明没有一丝情绪,摩严却不由心虚。都这个时候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难道他还要来跟他算账不成?
“是谁泼了她绝情池水?”淡淡一句话,却分明是在问罪。吓得正得意至极的霓漫天差点没跪下地去。
“我问,是谁?”白子画环视长留群仙一周,每个人仿佛都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霓漫天心知他或许已经算出,自己又怎么隐瞒得过。心头一阵恐慌,跪倒在地。
“那夜没有我的允许,你去见她还毁了她的脸?”白子画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常,周围所有人却都打了一个冷战。
霓漫天浑身颤抖起来,尊上不会事到如今还想着帮花千骨报仇吧?不会的!不会的!世尊和爹爹都在这里,他就算真的迁怒于自己,也不会真拿自己怎么样。
摩严见此怒道:“绝情池水是我下命泼的,若不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又怎会变成那个德性?”
白子画却不看他,只是一步步逼近霓漫天,霓千丈慌乱的挡在女儿面前。
“只要她是我长留门下一天,就要遵守我派门规。”
白子画眼都未眨,手起剑落,霓漫天左手已被他斩了下来。
“你还犯了多少过,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小惩大诫,再罚你在静室面壁七年,不得踏出一步。”
霓千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气得浑身颤抖,他甚至连白子画怎么拔剑的都没看清楚。
霓漫天只看见自己的胳膊掉了下来,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片刻之后惊叫一声,已然晕了过去。
众人都纷纷退了几步,一个个瞠目结舌,白子画疯了,连白子画也疯了……摩严怒目瞪视着他,神情举止什么都没变,却又仿佛什么都不同了。
“你要发泄,尽可以冲我来!你明知道一切都是我在幕后指使的!”
白子画猛的掉头,对摩严举起了剑,却在下一刻手一松,横霜剑掉在了地上。摩严浑身一震,看着白子画冰冷的眼。
或许他是想,只是他不能罢了。
洁白的宫羽飞出,在空中盘旋半圈然后飘落下地。
“这掌门,还是留给你做吧。”声音凄苦中又隐含几许自嘲。白子画扔下沾满花千骨血的横霜剑还有掌门宫羽,疲惫的转身离去。任凭笙箫默他们如何呼唤都仿若未闻。
轻轻招了招手,浴血奋战满身污渍的哼唧兽仰天咆哮一声,奔到他的面前。刚刚亲眼目睹了花千骨和白子画的争锋相对,它为难至极,不知道应该帮谁,只能站在一旁不敢插手。
白子画伸手轻轻抚摸着它的皮毛,与其心灵沟通,花千骨在蛮荒又瞎又残又哑之时所经历的所有一切已尽在他眼中。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强忍住心底的内疚与酸涩,他轻轻点头,拍着哼唧兽的头以示嘉奖。
竹染见状,这才醒悟,原来哼唧兽竟不是原本就生活在蛮荒,而是白子画特意送进去的,为的是照顾和保护花千骨。所以才会无缘故的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为她引路,替她觅食。 只是千骨她,或许永远也不知道了罢……摩严看着白子画带着哼唧兽,怀揣着花千骨和南无月的魂魄逐渐远去的背影,浑身一阵乏然无力。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长留,为了仙界,到头来,他却厌恨自己。为了小小一个花千骨,竟然放弃了一切。早知今日,他又是何苦……摩严无力退了两步,被笙箫默及时扶住。再转头一看,竹染不知何时已不在了。
白子画御风而行,脸上万里冰封。哀莫大于心死,他欠小骨太多太多。
没有人知道,小骨对他有多重要。没有人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至少此刻,她又回到他身边了。
花千骨,从此长压长留山海底,永生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