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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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门,行经邱莹莹的客房,听到里面传来她的欢呼。曲筱绡眉毛一吊,“做师傅的要去教训徒弟,不能这么小家子气,丢师傅的脸。”安迪连忙一把将曲筱绡揪回来,趁门开着,敲门进去,果然是服务员推了餐车进门。邱莹莹一看两人进门,欣喜地道:“你们叫的?哇,太好了。”安迪一看见邱莹莹作势欲扑,连忙躲开,于是刚从后面跟进来,还未站稳的曲筱绡又挨了邱莹莹一个熊抱。

等服务员收了安迪的小费离开,曲筱绡就揪着邱莹莹的后领子,教她辨别点心,和如何喝香槟。等她看清楚香槟的牌子,便假公济私先喝了一杯,喝完又得意洋洋地扭头跟安迪说:“这下我不能酒驾了。”

“你还有借口发酒疯,说胡话,打醉拳。”关雎尔冷不丁加以补充。

“关雎尔,这几天为什么总拿话酸我?”

关雎尔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发现你毛茸茸的特可爱。”

曲筱绡瞪大眼睛,毛茸茸?可爱?“小关变态了。”曲筱绡纤腰一扭跑了。安迪笑嘻嘻地跟上。到了电梯里,曲筱绡好奇地问:“你到底跟魏大哥分了没有,我今天看来看去你们两个在耍花枪,不是真分。真分是完全不想见。”

“藕断丝连。有客观原因存在,不可能继续。你跟赵医生不也一样,明知道已不可能,还去人家微博捣乱。”

“我怎么会不可能,我才不放弃赵医生呢。我现在只是退一步,麻痹他,哼。”

安迪笑了笑,电梯到一楼,就拉了曲筱绡出去。“咦,车子在地下。”

“不开车了,我想喝酒。跟人分手,心里不痛快的。”

曲筱绡向门童打听一下,两人上了出租车。车等红绿灯,而酒吧又抬头在望的时候,安迪一眼瞅见路边停放的保姆车,看车牌就是她借来的那辆。她与司机商量一下,靠边停下,去曲筱绡一起好奇地找王柏川。曲筱绡笑道:“咱得对樊大姐负责啊,这么晚了,王小生还没回家,干什么呢。”

安迪也笑。但两人都不用走进最靠近的一家中小饭店,就看到三四十米开外的路边,霓虹灯下的王柏川扶着一棵树呕吐。“太恶心了,喝酒不能悠着点吗。安迪别去,等他吐完,太恶心了。”

但两人惊讶地看到,王柏川吐完,便举起手中的矿泉水瓶漱口,又镇定地抹嘴,然后将瓶子与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精神抖擞地走回饭店去。安迪有点儿奇怪,“不是吃坏了?好像也没喝醉啊。”

“王柏川肯定在喝应酬酒,怕喝醉耽误正事,又不能不喝,只好喝几口,出来勾掉,回去再喝。我爸以前经常那样做,没办法,有人酒品很差,喝酒等于灌酒。”

“王柏川很勤快啊,见缝插针安排这么一个应酬,应该是计划外的。”

“他不能不勤快啊,光棍一条到海市打拼,你想想海市的房价,他要结婚要买房就得玩命地干。他手头应该有个一两百万,可那点儿钱够什么用,全拿来买间市区房还不带客厅的,像樊大姐这样的哪不肯嫁他。别看樊大姐这几天给王柏川机会,等她家事情过去,樊大姐一有时间考虑柴米油盐,王柏川早又不入樊大姐法眼了。”

“这个应该不会,俗话还说患难见真情呢。”

“俗话还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呢,别以为我没文化,刚小说里看的,哈哈。樊大姐这人,用我娘的话说,就是个眼睛朝天看,眼泪朝地流的人,咱走着瞧吧。”

安迪竟也不敢否定。想想2202房间的格局,单身住着倒也罢了,如果结婚,又如果很快生了孩子,难道也这么颠沛流离地租房子住吗?谁不向往安定的生活呢。再想想王柏川刚才抱树呕吐的惨状,这么努力,这么拼命,这么……安迪都不敢想“可怜”两个字。

樊胜美回到家,站在家门口,她拿着钥匙,却不敢□去,她很怕,怕钥匙一转,验证出门被反锁的事实。可门口站着也不是办法,她彷徨好几分钟,才斗胆将钥匙□钥匙孔。想不到,门应声而开。樊胜美很是惊讶,赶紧走进家门。屋里一片黑暗,爸妈的房间门开着,人都已经睡着。樊胜美悄悄走进该是她睡觉的房间,关上门打开电灯,却发现一床厚厚的棉花被已经铺在床上,她只需要钻进去就可以睡觉。

在她与朋友们吃饭摆平的时候,连日劳累的妈妈一个人取出十来斤的棉花胎,一个人一针一线地缝好背面,一个人将棉被铺成舒适的被窝。想到这儿,樊胜美靠在门板上叹息,眼泪又夺眶而出。妈妈是个比她生活得更不堪的女人,叫她怎么忍心对妈妈硬下心肠。

她流着眼泪,掏出记事本,一边喝水解酒,一边一条条划去已经完成的事,再回顾明天早上的安排。即使明天有那么多的事要紧赶着做,她现在想着都头晕,可刚才已将最重大的问题解决,相比最大的问题,其他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她相信明天妈妈都不会问她有没有摆平债主那件事,那不在妈妈的脑袋考虑的范围之内。妈妈就是那种极其传统的妇女,眼里只有老头子和儿子,听老头子的指令生活。而今没了老头子便没了主心骨,樊胜美心里毛骨悚然地想,别妈妈以后只听儿子摆布了吧。樊胜美真想砸了客厅里的电话机。可即使她将电话号码换了,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哥哥在外面走投无路,偷偷潜回家中的决心呢。

于是,第二天早上,樊胜美在饭桌上与妈妈摊牌。“妈,你看看我眼睛,肿吧。我昨晚在饭桌上哭着求债主放过我们,因为有朋友帮忙,哭了一个多小时,债主总算答应放过我们母女,但他们死活不肯放过你儿子。他们说了,只要他回家,只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就赶上来打断他的腿。我也没办法了,我哭也哭了,求也求了,钱也给了,我只能做到这地步了。谁让你儿子得罪人也不看看人家是谁呢。”

“他都回不来了,你给他汇点钱过去吧。这么冷的天,他会冻死的。”

樊胜美经一夜好睡,情绪平静许多。“即使卖了房子,付了爸爸的医药费,付了这回送爸爸回来的过路费汽油费,存折上没剩几个钱了。要没爸爸在,我们大活人还能省着点用,多少挤出点钱给你儿子。现在爸爸这种样子,每天要钱买药,不吃药当即出问题,现在药多贵啊,我算算一个月最低得三千。还要钱雇人帮你的忙,要不然你一个人怎么给爸爸翻身擦洗,医生还说要多让爸爸晒太阳呢,你一个人扛不到阳台上。要只有你和雷雷,省就省了,可爸爸这块不能省,省了就没命。存折上的这点钱,你决定吧,要么给你儿子汇款过去,你儿子又可以偷懒不干活了,但爸爸没钱治病没人照看,很快死掉。要么钱留着给爸爸和你们用,你儿子那么大的人,有文化有力气,逼急了总能找得到工作。还有啊,雷雷是你孙子,夏天要上小学了,我们也得给他留点儿钱吧。把钱给了他爸,就没你孙子上学的钱了。反正你选吧,你是要爸的命,还是要你儿子的温饱。”

“你还抢走我的房契!”

“房产证不给你,怕你一个糊涂,被你儿子把房契骗去,卖了房子。他做得出来。我替你收着,好歹我们再苦也有个地方住。如果以后风头过去,你儿子回来也可以有地方住。最要紧的还是,你孙子上小学要看户口本,片区里的才让上。你要是没房子,你孙子上哪家小学呢?人家都不收他。你啊,都不替雷雷想想吗?最最起码,也得让雷雷上了学,再说。”

樊母是个没主意的,现在听听女儿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一想到昨晚儿子的哭诉,她又是揪心地难过。现在女儿催着她在老公与儿子之间做选择,她怎么能不要老公的命呢,可她又怎么舍得看儿子受苦呢。她只有哀哀痛哭,哭得眼泪全落在泡饭碗里,一碗泡饭变成咸泡饭。

樊胜美也眼眶发热,可硬是忍着,她只能忍着,让心肠变得钢铁一样冷硬。“妈,你要是不反对,我就只能顾爸爸的命,让你儿子自生自灭了。你可以放心,现在招工很缺人手,你儿子只要真饿急了,会想办法找工作的,找个一两千块工资的工作不难。”

樊母没出声,但一直拿拳头捶桌子,流着眼泪捶。直到屋里睡懒觉的雷雷“哇”地一声哭,樊母才抹着眼泪进屋去给雷雷穿衣服。樊胜美叹一声气,她还得回海市工作,家里这一块,这么重的担子,都得落在妈妈身上。妈妈也累啊。她能做的唯有出钱找个可靠一点的人帮忙了。她吃不下饭,匆匆扒几口,就披上羽绒服出门,去找一位也是早早下岗,也是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远房亲戚。前儿已经有电话联系,但既然人家是长辈,她总得最后上门一趟,亲身去请一趟,请亲戚来帮妈妈的忙,她得大大地给足面子,事情才能顺利发展。人,不就得讲个人情吗。

还得去找老同学帮助报销爸爸的医药费。她不可能不去上班留在老家办这些事。现在她是家里唯一挣钱的人了,她更得小心保住手中的饭碗,不让摔了。如今,她一个人肩上压满一家人的生计。

真是无法深思,一想就得吓死。

还有,她该如何报答22楼众姐妹和王柏川的大恩大德啊,这真是些连钱都无法解决的人情债。

安迪几乎是楼下自助餐厅才刚开放,就走进去吃饭。却看到包奕凡已经沐浴着淡淡的晨曦,坐在窗边对她微笑。

“这么早?比约定时间早了两个小时。”安迪先过去打个招呼。

“我想来碰碰运气,看你是不是也早起。如果是,我们又多出一个小时的参观时间。”

安迪一笑,看看包奕凡面前的咖啡和面包煎蛋,转身去餐区拿了许多中式的餐点。

“包总这么早起?”

“习惯了,除非是度假的时候。你那几位朋友呢?都还没起来?”

“两位昨晚被我安排了一个香槟甜品之夜,估计闹得挺晚。一位昨晚跟我一起去酒吧共享一瓶威士忌,凌晨才回来。让他们睡吧,今天反正也没他们的事。”

“而你却神清气爽地出现在这儿,准备我跟谈半天资产配置。”包奕凡当然看得很清楚,安迪的脸上没有疲惫,“我听说有统计表明,智商高的人睡眠时间短。现在我收集验证的人数已经具备一定的统计学意义,你又往上加一砝码。”

“你很精英主义。”

“呵呵,这个指控有点可怕。但即使政治不正确,现象依然是现象。”

“问题是什么叫精英?”

“这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你就是,而且你正是具有标本意义的精英。”

安迪给个一条眉毛高一条眉毛低的表情,很想辩解人可以成为精英,可不能抱持精英主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没住进欢乐颂22楼前,她也是个绝对精英主义呢,经常腹诽别人智商低反应慢,老跟老谭抱怨说有的人思考问题时候,几乎可以听到老式机械在脑袋里嘎嘎作响的声音。可现在,发现22楼的姑娘们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性情,还什么智商,再谈智商就是降低自己的人格。

包奕凡却是看着安迪微笑。越是对自己的精英身份迷迷糊糊的人,越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且还是不带刺的精英,可爱的精英,简直就是精灵。尤其是,还天生丽质。只是安迪的胃口异常不加掩饰。包奕凡眼看着安迪将小山似的一盘食物吃得一点不剩。等安迪走后,包奕凡也去拿了个茶叶蛋,想看看是不是今天的茶叶蛋特别好吃,所以安迪一口气吃了两只。尝试之下,感觉也没什么特异。包奕凡也想一条眉毛高,一条眉毛低地表示一下匪夷所思的心情。

周日的清晨,路上车子还不多,包奕凡开着路虎熟练地穿梭前行,奔出市区。一路上,包奕凡时不时指点一下,那幢大楼是他爸某年某月与谁家合作开发的,这大片小区原是他工厂地块,是他亲手操作的退二进三项目……

安迪插一句话,“跟我有合约的几家制造起家的企业,都有房地产项目。全无例外。”

“被逼上梁山的,资本都是哪里利润高,追逐哪里。我唯一的担心是精力不够,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幸好我们是父子兵,现在房地产一块交给我爸操作,我操作工厂和资本运作这一块。资本运作对我爸而言是老革命遇到新问题,工厂无休止的技术升级和国际市场布局对我爸而言也是老革命遇到新问题。他退而选择比较容易操作的房地产。想不到的是,反而他更挣钱。这是不是很令人沮丧?”

“如果跟金融的比,那投入产出比,你会更沮丧。”

包奕凡笑了,他打个弯,将车子停在一处坡地上。“你看,前面,灰色屋顶白色墙壁的都是我的领域。”包奕凡如期收集到安迪惊讶的眼神。因为,那是“我的一大片领域”,有专门的公路通往那片领域,公路两边显然是员工住宅区,也是一样的灰色屋顶白色墙壁。于是包奕凡谦虚地笑道:“这儿的土地没有海市的贵,圈那么多地,也没多少。”

“固定资产庞大,可你的流动资金未必多。私企融资难的通病。”

包奕凡继续将车开行,沿着坡地蜿蜒而下,很快就到了他的领域。在安迪看来,就像进入一个小小的王国。“可我不打算上市。很多人无法理解,我想你应该会理解。”

安迪点点头。他们很快进入厂区。厂区与门外的宿舍区的绿化很好,显然父子两代已经经营了好多年。这时候安迪想到一个问题,“一上午看这么多工厂吗?”

“我挑几个有特色的。会骑马吗?我天气好的时候喜欢骑马辗转各个车间,哈哈,我养了两匹纯种马,很漂亮。”

“会。但大冷天不想骑。难怪不愿上市,上市就不能这么任性了。”

包奕凡开着车,领安迪从产品成列室开始看。包奕凡是个最佳解说员,他不仅对公司的一切了若指掌,如数家珍,看着一台机器,他可以从购买机器时的考虑,到期间的不断改造,讲到产品的更新换代,一环扣着一环,其中故事妙趣横生。而且因为倾注了心血,更是解说得激情澎湃。安迪眼界大开——

最后,车子停到一幢造型类似办公室的三层楼前。包奕凡道:“我最大的任性在这儿。如果上市,必然需要照顾股东利益,这边的任性就得放弃。现在嘛,从你那儿所得的利润,都专项投入到这儿。”

安迪看清门口白铜牌,“研究中心?很烧钱。”

“岂止是烧钱,很多时候是绝望。我不懂技术,只以大学水平涉猎一些原理。有时候中心在巨大投入之下几个月完不成任务,我不得不用巨大定力来克服心中的怀疑,继续投入。最终他们还经常告诉我力有不逮,我只有绝望。今天不是工作日,人可能不多。我们外行大致看看热闹吧。”

安迪跟着进去。虽然是周末,办公室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趴在电脑前工作。安迪阻止包奕凡领她进入室内,她只是透过玻璃往里敬畏地张望,一共张望了三层。出来,她才道:“我本科毕业时候选择往经济方向走,好几位做研究的教授跟我谈话,我都没有回头,那时眼里只有孔方兄。非常敬佩专心做技术的人。”

“我建议你也可以敬佩一下将科研成果化作应用的人。衔接科技与产业之间的媒介,是很不容易做好做实的角色。”

“会不会助长有些人的精英气焰?时间过得真快,此行不虚。提一个私人建议,如果不介意,给我看看你们最近半年主要账户的银行对账单,我观察一下你流动资金利用情况。我考虑一下我这一边怎么变长期固定占款为动态占款。这样可以释放一部分你的流动资金利用,还可能可以最大化流动资金的利用效率。”

“这样可以?我的流动资金周转率几乎被我开发殆尽,你还能……”

“这是设想,我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尝试性的设想。你可以先打包你的对账单,最好再给一份每天各银行账户上叠加的数据。我用两天时间思考个套餐式操作模型说明给你看,如果你觉得可行,再把对账单快递给我。”

“我信任你,今天整理,明天送上。看起来你比较赞赏我的这一片领域,也支持我的一份任性,呵呵,知音。”

“不敢当。我学艺不精,今天参观并聆听高端介绍之后,才明白你们企业资金运作的大致思路。我考虑的操作办法一方面是拓展我的业务量,另一方面是进一步盘活你的流动资金,这是一种双赢的想法。从刚才包总的介绍来看,包总喜欢创新,要不我们合作试一把?”

“好,我期待早日收到你的套餐说明。”包奕凡释放的一条触须被安迪公事公办了,也在意料之中。但只要未来的操作真正可以达到双赢,那么值得欣喜地推进,推进过程中还不得经常接触,那就来日方长好了。“中饭我请你和邻居们吃这边特色。”

“你不如派个司机给我,我回去懒得开车了,打算开始考虑套餐式操作说明。跟你完全写英语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不是西太博士。”

安迪替换包奕凡开车,包奕凡则是联系司机去宾馆等候,再联系吃饭地点让预备考验火候的特殊菜,然后又越厨代庖地联系宾馆两间客房的安迪邻居,让收拾行李准备退房和吃中饭。完了才布置财务室加班工作。安迪别的没要求,唯独岔路口要求指路。心里却想,此人真霸道,不仅在他的一片领域霸道,还将手指伸到他涉及的领域。但等包奕凡布置完毕,安迪立刻与包奕凡换了位置,问樊胜美办完事没有,如果办完,联系王柏川一起来市区与包总吃饭后回程。安迪想不到王柏川早已到了樊家,已经尽心尽力地做了半天司机。

想到昨晚看到的王柏川,以及曲筱绡的点评,安迪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樊胜美接着道:“我打算在家请王柏川吃中饭,吃完我们一起过去市里找你们。不能给你添多麻烦了。”

“你跟王柏川说一下,我这儿随时欢迎你们改变主意。不麻烦。”安迪其实想说,让王柏川过来认识认识包奕凡绝对有好处,这种非生意场合,又有她尽力撮合,王柏川上哪儿找类似机会。可当着包奕凡的面说这种话太长包奕凡志气,她只能让王柏川听了转告自己去领会。

可樊胜美头昏脑胀地没想到这一茬,也没将安迪的话转告,免得被王柏川误会,以为她请客的心不诚,恨不得推王柏川去别人请客的场合吃饭。

直到樊胜美家简单的家宴吃完,樊胜美说下一步去市区哪个饭店与安迪她们汇合。王柏川这时候才问了一句:“她们怎么找到那饭店的?简直神通了。”

“她们中午跟包奕凡吃饭,就是那个榕泰集团的少帅,昨天是他帮我找人解决债主问题。”

“哦,我们赶紧出发,或许还赶得及见个面递张名片。是安迪还是小曲的朋友?”

“安迪的朋友。我打电话跟安迪说一下,让他们多吃会儿。”樊胜美这才发现自己误事。“对不起,我这几天昏头昏脑……对了,安迪好像还暗示过我。王柏川,真不好意思。”

“别道歉,别,机会还是你给我的呢,你电话里跟安迪说说,请她尽量拖延,起码给我十五分钟接触时间。”王柏川一边说,一边赶紧取车钥匙与樊母告别,“我楼下热车等你,你慢慢来。”

樊胜美也不敢耽误,赶紧收拾东西,与妈妈雷雷简单道别,留下一星期的生活费,匆匆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禁回头看一眼苍老了许多的妈妈。以后,家里所有的担子都落在妈妈的身上了,她不忍心,也只能离开。她想不到雷雷竟然哭着不让她走。她为了哥哥而讨厌这个侄子,可雷雷这个孩子,却对她有一份真情。

樊胜美只踯躅了很短时间,狠狠心回头走了。她不能再耽误王柏川的正事。

其实安迪不用费劲拖延,这顿饭是包奕凡一直在绞尽脑汁地延长时间。曲筱绡都吃得胀死了,掏出刚才逛街新买的各种小丸子,在桌上摆造型,与邱莹莹两个玩得哈哈大笑。安迪与关雎尔都不知道几个塑料小人偶有什么好玩的,只听得曲邱两个念念有词,背诵小丸子语录,甚至模仿小丸子动作。

安迪从来不是个会寻找话题的,而聊天也擅长直奔主题。即使别人不奔主题,她也能迅速将主题寻找出来,直奔主题。幸好包奕凡给找了个很难说完的主题,那就是回忆美国各地风情。关雎尔两头都搭不上,只好欣赏包奕凡。虽说包奕凡也是年轻英俊,可此人气质咄咄逼人,那种逼人的压力让关雎尔都不敢开口说话,只是旁听,即使包奕凡招呼她一下,她也只微笑回应。即便是曲筱绡也不大愿意与包奕凡讨论美国,她并非没开口,但她才开口,就发觉包奕凡比她玩得更精,玩得有理论有体系。即使包奕凡语气保持着非常好的礼节,她也能听得出包奕凡的轻视。曲筱绡当即决定不高兴搭理这种鸟人。

说到《纽约客》的时候,安迪终于同包奕凡一拍即合,两人的共振频率叫做损,叫做阴毒,叫做刻薄。从中文,到中文夹带英文,到全英文,反正曲筱绡是放弃旁听了,关雎尔听得头昏脑胀,而安迪与包奕凡说到尽兴处则是拍桌狂笑。直到樊胜美与王柏川进来,才将两人飚刻薄的对话打断。包奕凡当然是看在安迪的面上,与王柏川交流了十分钟。但时间不等人,结账时候,包奕凡对安迪笑道:“过几天我去海市再找你聊天。你简直是把我脑袋里压在最底层的刻薄都诱导出来了。”

“你显然也不是好人,我都已经改过自新好几年,要不是你撩拨,我差点修成慈眉善目。”

“我这把年纪,再从良也当不了大房了,哈哈。还是堕落来的爽。要不是今天跟你聊天,我还以为如今看见那些逻辑白痴只会冒武力解决念头了。”

因为这几句都是中文说的,安迪就不接这个话茬了。逻辑白痴这个词,在她眼里,几乎是打击一大片在场的。但是,大伙儿还是被打击到了。饭桌上,包奕凡显然没兴趣与别人敷衍,显然,大家在包奕凡的眼里,很可能就是逻辑白痴。

在停车场,包奕凡与安迪单独话别。他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昨晚跟今天,我们相处那么长时间,我都没看见你与你男朋友的电话沟通,很遗憾。下次去海市,我们认识一下?”

“不。”

“我跟你不是朋友吗?”

“你用心不良,需要隔离。”

包奕凡毫不掩饰地笑,“没错。上车吧,期待你的套餐操作说明。”

安迪上车才发现大伙儿都钻进保姆车里,只有她和包奕凡的司机坐她的M3。她连忙打电话问最亲近的关雎尔,“怎么都不坐我的车?”

关雎尔嗫嚅着,道:“大家忽然发现你好精英,蛮可怕的。”

“呃。”安迪无言以对,显然刚才乐儿忘情,露了狐狸尾巴。

“小曲说,你跟包奕凡在一起,比跟魏兄更合适……小曲你自己说。”

“安迪啊,我看你跟包奕凡笑得比跟魏兄在一起开心多了,那个包奕凡虽然讨厌,跟赵医生一样狗眼看人低,可对你不一样。你跟他在一起,好像灵魂释放了一样,浑身闪闪发光。你瞧,我这句话多有学问。我以前早就想问你,跟魏兄在一起有激情吗,你曾说过你冷淡。但,叮咚,今天我看到你不冷淡。多的不说了,不可言传,只可意味。”

安迪只会对着手机翻白眼,为什么曲筱绡总想破坏她和奇点的关系,同时不遗余力地把她与包奕凡拉一起?但刚才,她确实与包奕凡笑得很开心,那是种释放出心底邪恶时候的纵情。但她很快冷静地想到,她刚才非常不理性,甚至,疯狂。她又本性毕露了,她毕竟身上有疯狂的DNA。所以22楼的邻居都回避了她。

安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摊开电脑专心做事,以收回心头刚刚不小心释放出的魔鬼。

被专职司机驾驶的M3甩得没影儿的保姆车里,却正在展开轰轰烈烈的大讨论:安迪究竟是配魏兄呢,还是配包兄——

竟然是关雎尔挑起的讨论。关雎尔在曲筱绡结束通话后,谨慎地指出,“安迪与魏兄的关系可能并未结束,小曲你别见到风就是雨。如果真的结束,安迪不会这么平静。”

曲筱绡大为不屑,“小关,我说你嫩,你是一点儿都不必辩解的。安迪是你以为的人吗?安迪一向做事精准,有几分把握说几分话,而且她也有这份底气这份胆魄。她说跟魏兄分手,即使你看到她对魏兄藕断丝连,可你还是得相信她说分手就是分手了。她不像你们小女生,明明对着男朋友心里大喊着要要要,嘴里偏扭扭捏捏地说不,呕。再退一万步,即使她和魏兄没分手,可现在男未婚女未嫁,安迪是自由身。你是看见安迪戴了魏兄的订婚戒指还是看见安迪跟魏兄的爹娘见面了?为啥安迪不能趁结婚前多比较几个多找点儿欢乐呢?不比较你怎么知道谁是最好。我看中包,是因为他能让安迪大笑。一个现在就不能让安迪大笑的男人,你还指望他婚后让安迪大笑吗?告诉你们,小关和小邱你们学着点儿,男人,恋爱时候躲躲藏藏露出来的小坏,结婚后肯定变成大坏,恋爱时候花头百出献宝一样端给你的优点,结婚后肯定缩水。”

在场唯一的男人王柏川不得不赶紧笑一笑,以示襟怀坦荡,心中无鬼。但车内的所有女孩还是不怀好意地将目光聚焦到王柏川的头顶,心中默默回顾王柏川对樊胜美的种种。于是王柏川与樊胜美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邱莹莹见终于有插话的缝隙,连忙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觉得魏兄很好啊,心地好,稳重,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变了似的,给人感觉跟他在一起一定能天长地久,白头到老。安迪说她是孤儿,她该找魏兄那样可靠的人才好啊。”

曲筱绡从“心地好”这句开始翻白眼,听到最后,白眼简直翻无可翻。“你们!表面上个个像是现代人,内心其实都小脚老太婆。你们心里是不是以为人这一辈子就吃饭睡觉结婚生孩子?你们怎么每句话都直奔结婚?我上次吃宵夜时候白教育你们了。尤其是小邱,你这种人,香水也只配用六神。懒得说了。”

“小邱又没说错。你和小邱人生观不一样,你追求各种欢乐,小邱追求现世安稳,各取所需便是,你何必取笑小邱。”关雎尔仗义。“再说,选择得准一点儿,省得分手时候伤心,不是避免痛苦追求高质量快乐的好办法?”

“你没体验,你怎么知道选择是对的?你别告诉我你有把握,感情这东西你把握得清楚吗?小关同学,谈情说爱这种事,这一车人里面,你最没发言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倒是想听樊大姐选包兄还是魏兄。”

关雎尔瞅见曲筱绡眼睛斜睨坐副驾驶位置的樊胜美的后脑勺,不禁提心吊胆起来。樊胜美原本心里充满担忧和忐忑,担心她走后家里这个那个事情不断,从来没有主心骨的妈妈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更担心哥哥看到事态似乎风平浪静,悄悄潜回又闹出不可收拾的幺蛾子。因此一直没参与大家热闹的讨论。可既然曲筱绡点名,又是这回承了曲筱绡太多的人情,不便当作听而不闻,便开口道:“什么锅配什么盖。关键取决于安迪喜欢谁,安迪与谁最合适。”

“樊大姐这话很公正,就是这个意思,一切为安迪着想。可现在是安迪没有娘家人,我们得做好安迪的娘家人,替安迪出谋划策。你说呢,樊大姐,从你经验,你觉得安迪更适合谁。”

樊胜美不由得想到医院里她最困难的时候,魏渭不动声色地掌控全局,将事情推向最有利于她的局面。因此她毫不犹豫地道:“我偏向魏兄。”

邱莹莹当即欢呼一声,“耶,跟我一样。我们三比一了。小曲你认了吧。”

曲筱绡不屈不挠地问:“为什么偏向魏兄?魏兄帮你忙,你就转风向?不能没原则,我们得为安迪着想。”

关雎尔松口气,她刚才差点儿误会曲筱绡。她也等着樊胜美的回答,她好奇樊胜美说出偏向魏兄的原因。樊胜美也见曲筱绡难得语气中没恶意,便解释道:“有好几个原因让我看好魏兄。最主要的是安迪很早之前就在网上认识魏兄,他们彼此了解很深,在这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感情不容易说结束就结束,而且如此云淡风轻地结束。再者是魏兄的担当……”

“你觉得包兄没担当?不可能,一个管理着那么大企业的人不会没肩膀。”曲筱绡打断了一下。

“不是说包兄没担当。但从综合条件来看,魏兄身边可能更少点儿杂音,魏兄本人更多点儿专一。”

曲筱绡听到这儿,噗嗤一笑,眼睛骨碌碌乱转。关雎尔心里禁不住一阵发毛。果然,曲筱绡冷笑道:“都还说替安迪着想呢,你们根本是拿自己的条件比划安迪的男朋友们。安迪是谁?美女,身材一级棒,智商一流,身家自备,她需要别人的专一别人的担当?该是别人怕她看不上才是吧。你们啊,什么叫局限呢,局限就是砍柴的以为皇帝拿金扁担。不管是包兄还是魏兄,无论哪个配给你们,你小邱的爸妈得把香桌摆到十里外迎接。你樊大姐一辈子追求的不就是这两位兄弟吗?当然魏兄长相身家差点儿,对你来说更保险。切,不跟你们讨论了,全都说不到点上。”

被指名道姓的哑了。樊胜美怕一反驳,引来曲筱绡更不留情面的揭露,而她身边有王柏川正开着车呢。邱莹莹奇怪曲筱绡怎么猜中了她爸妈的心思,她也不敢吱声,她怕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曲筱绡发现她爸那些可笑的愿望。唯有关雎尔幸运地置身事外,心说果然没猜错曲筱绡。她轻咳一声,鼓起勇气道:“小曲,你这些话太恶意。”

“实话难听,良药苦口。”曲筱绡得意地笑,并不在乎整个小环境被她搞得一团污浊。但她识相,立马去电安迪,要求下一个服务区换到安迪车上。

曲筱绡得意洋洋地走后,保姆车上依然久久无话。谁都心里没意思。

晚饭时分,即使安迪与曲筱绡并不饿,但他们得体谅司机,他们下了一个服务站,请司机吃饭。安迪与曲筱绡坐得累了,相携在大厅里溜达。被安迪禁言好几个小时的曲筱绡终于可以说话:“为什么不考虑包兄?”

“你看他一脸风骚,搔首弄姿的样子。吃不消。”

曲筱绡惊讶,“他搔首弄姿?那叫魅力四射好不好,我没看出他有一丝搔首弄姿。难道他在桌底下对你动手动脚?那别跟他做生意了,换个别人联系他。”

“没有动手动脚,那还不至于。就是……”安迪想到第二次见面共进早餐,包奕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散发肉腾腾的风骚,还有这次,一会儿要骑马,一会儿一个漂亮转身露出倒三角的身材,不是搔首弄姿是什么。但话到嘴边,她忽然又觉得,包奕凡那些举止似乎也没什么大的不妥,比起有些男人对着她飞媚眼之类的,包对她够端庄。可为什么总给她风骚的感觉呢。她只得转移了话题,“生意还是得亲自谈,我想跟他做个新尝试,如果实验顺利,我可以成倍拓展规模。”

曲筱绡去抓住不放,“就是什么?他背着我们对你飞吻飞媚眼?”

“你真八卦,反正我看他不顺眼。”

“什么审美,搞不懂你。是不是人家太性感,太艳光四射,让你吃不消了?”说到这儿,曲筱绡豁然开朗,一拍手道:“一定是的,哈哈,你也是小脚老太婆,跟2202的一帮人一摸一样。”

安迪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得笑了。原来问题出在她这儿。曲筱绡见安迪一笑,便知被她说中,特别得意,就滔滔不绝地炫耀她刚才在保姆车上舌战群雄的战绩。安迪除了“你们真三八”,无言以对。听到最后才知原来曲筱绡是捅了马蜂窝才要求转车。“小曲,你这是何必呢?”

“装逼遭雷劈,哼。”

“虚荣什么的又不是错误,你这么刻薄有失厚道。”

“当然不是错误,可他们为什么心虚?敢做不敢当。啊,对了,我帮你调查一下包兄,他肯定比魏兄有名气,容易查出底细。”

“别胡闹,我早有他的资料。合作的前提是知己知彼。”

“你那资料包括他找过几个女朋友,什么口味,出手大方不大方吗?”

安迪圆睁双目,“难道你调查过魏兄?”

曲筱绡嘻嘻一笑,大无畏地道:“魏兄不像包兄那么家大业大,做人也低调,调查结果不多,没什么好玩的八卦。但包兄肯定不一样,他跟你一样,各方面都出众,又是个男的,至今未婚,你说,该有多少八卦可以被我挖掘啊,哇,想着都流口水。可别调查出来印证一句大实话:帅哥都是有男朋友的。”

“总有一种八卦让你合不拢嘴。他们车总算跟上来了。”

曲筱绡眼光捕捉到车上跳下来直奔洗手间的2202三女孩,顿时眯起眼睛撇着嘴不怀好意地开笑。安迪旁观着,知道这家伙心里准又诡计多端了,可看着曲筱绡的狐狸精样,忍不住吟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什么?”

“没什么,你眼睛里有鬼。奉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和睦相处多好。”

“不行,我专一,我坚持,我一根筋捅到底。”曲筱绡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女孩鱼贯出来,心里的坏点子压抑不住地咕噜咕噜乱冒泡泡。

安迪道:“王柏川不在身边了,看樊胜美怎么收拾你。好自为之吧。”

曲筱绡依然笑嘻嘻的,等三女进来,便开口讥笑,“怎么都蔫头耷脑的,累了?樊大姐你简直是花容失色啊。”

樊胜美心里默默骗自己“曲筱绡这是刀子嘴豆腐心”,使出吃奶的劲儿让脸上展示一个资深HR的职业微笑,真诚大方,令曲筱绡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个人总算一团和气。关雎尔看着松一口气,忙拉大伙儿去买吃的。

可等她们转回来,王柏川还没进来,樊胜美先急了,“你们看见王柏川进来没?”

“掉茅坑里了。”曲筱绡哈哈大笑。

樊胜美也笑了。又等了会儿,王柏川还是没进来,反而曲筱绡家里来电。樊胜美看曲筱绡去一边接电话,她不再迟疑,“你们里面等着,我去看看王柏川怎么了。”

关雎尔忙道:“一起去吧。我爸从来吩咐不许一个女的在服务站逛。”

三个人走到外面,看看不远处的男厕所,决定先找车上去。走近车子一瞧,发现王柏川将后排椅子放倒了,正舒舒服服地睡觉。樊胜美才松了一口气,“这两天连续开车,他也累着了。我们让他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们休息半小时再走。”

关雎尔与邱莹莹当然同意。安迪听说王柏川抓紧时间睡觉,与曲筱绡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昨晚王柏川征战酒场,酒后不知又去了哪儿,估计今天体力吃不消了。安迪道:“疲劳驾驶要不得,尤其在高速上。接下来的路我来开,你们都坐我车上,让司机开保姆车载王柏川走。”

樊胜美忙道:“他可能只要休息一下就行。”

安迪道:“刚睡醒的人开高速也不安全。只是我车小挤一起不舒服。再说我们还得路上帮小曲出主意摆脱讨厌的人。”

曲筱绡见大家都看向她,耸耸肩道:“我早有主意了,安迪小看我。”她不高兴被2202的人用关怀的眼光照射,跟着安迪去找司机说接下来的安排。安迪却轻声提示她:“别跟小樊说起昨晚我们见王柏川的事,她……”

“知道,她一级虚荣,一级装逼。”

安迪点点头,可又忍不住再提醒一件事,“等会儿一车上路,你对大家客气点儿。”

曲筱绡忍无可忍,只得回以尖叫。

众女看着保姆车先一步上路。大家惊讶的是,直至车子启动,王柏川依然熟睡未醒,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曲筱绡虽然很有道德地不透露王柏川昨晚做了什么,但此情此景,不说几句她会难受。“哈哈,昨晚上我们四个回城,樊大姐,你们俩一晚上干什么了,害你家王柏川这么累。”

樊胜美第一个钻进车后座,只是在黑暗中翻个白眼,没有搭理。邱莹莹第二个钻进去,嘴里一点儿不闲着,“王柏川早走了啊,小曲你乱搞。”

“你才乱搞王柏川。”曲筱绡笑嘻嘻地第三个钻进后座。幸好是三个女孩,挤得下。依然是关雎尔坐前面给安迪指路。

安迪上车,就放了一炮。“小曲明天不得不相亲,有人上2201的门相亲,你们帮小曲出个主意,怎么不伤和气地让对方知难而退。”

“谁啊谁啊?”“相亲干嘛讨厌啊,现在好多人相亲结婚呢。”“你为什么拒绝啊,不见白不见,见了是白见,白见谁不见,直到不白见。”……

面对一车子的七嘴八舌,插不上嘴的曲筱绡只能一声尖叫,技压群芳,这才有机会采取主动。“好吧,你们都那么热心,我给你们机会。条件一,来人是我爸妈朋友夫妇和儿子,我做任何事都不能得罪他们三个,而且他们是老生意人,什么花招都别想瞒过他们。条件二,我必须是美美的,知书达理的,一看就是很不愁嫁的,你们的任何主意都不能是让我扮老扮丑装疯卖傻。”

“你得又美又嗲,你又得让人知难而退,你还不能作假,是这不合理条件吧?”樊胜美一针见血。

“对。你们既然那么爱出主意,当然得给你们个高难度的。”

邱莹莹奇道:“那男孩真这么差劲吗?万一挺好的呢?”

“笨啊,要是个好的,这个年纪,这亿万身家,需要相亲吗?身边围的人不要太多。而且你再想,一个年轻大男人,肯连续三天乖乖地跟在爹妈屁股后头等相亲,这种男人不是废物,离废物也不远了。”

邱莹莹笑道:“嘻嘻,我看你是心里放不下那个帅哥医生。”

“那是,总算让你蒙对一次。我这是从一而终,要不怎么叫知书达理呢。”

安迪冷不丁地插上一句,“我提供你一个知书达理的回答:那是,匹夫不可以夺志。麻烦小关写给她看,让她记住。”

曲筱绡看清关雎尔在手机上打出来的字,“安迪,是不是陷阱?‘匹夫’不是好词。”

“这句用得挺妙。”关雎尔上这车到这会儿,才说了第一句话。

这两人,曲筱绡都相信,无他,这两人的人品在她眼里都不错。于是她将这句话牢牢记住了。

车里七嘴八舌,闹哄哄地讨论曲筱绡砸相亲的办法。樊胜美巴不得曲筱绡别提上一段的事情,紧紧抓出此事不放,免得曲筱绡又刻薄于她。曲筱绡本来贴着车门假寐,做出一副懒得理你们的样子,但越听越觉得好玩,不到十分钟,人来疯地加入玩自己的讨论。

但曲筱绡的条件实在太苛刻,大家凡是想出来的办法都被她驳回。大家都快没招的时候,曲筱绡自己想出个办法:“要不,我把房间弄得狗窝一样,人家一看就倒胃口。然后我美美地站门边大喊走好不送。”

“那不有损你知书达理的形象吗?”关雎尔问。

樊胜美代答:“知书达理的人可以不拘小节,正好不拘在居家卫生方面。这是个好办法,一家人一齐出动上门相亲,一般来说考察的正是小曲是否宜家宜室的一面,说明他们看重。小曲从这一点上击破,正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樊大姐英明。就这么定了。”

樊胜美难得与曲筱绡能有共鸣,却又心中忐忑这会不会又是曲筱绡的陷阱,但还是友好地道:“但问题是你那房子每天有人打扫,地板干净得镜子似的,怎么造狗窝?明天人就上门了呢,你即使开一晚上的窗,也积不了多少灰。随便到处乱扔几只坐垫什么的,不仅出不来效果,而且看着假。”

“樊大姐还是英明。但总有办法。这种办法得智商最高的安迪想。”

“我开车,没空想。到家很累,没力气想。”

“帮我想吧,安迪,要不然有个面条似的没个性的傻男人会缠上我。我们只要在房间里撒上一层灰,可以写得出大字那么厚。安迪,好人,宝贝儿,亲爱的,可人儿,美女……”

“如果只是撒灰,容易。回家你们四个拿我的吸尘器到处收集灰,我改装小曲的吸尘器变为放射形喷灰,我改装完了就睡觉,我今天体力透支了,你们四个齐心协力帮小曲收尾。”

曲筱绡娇滴滴地奉承:“果然是高智商的安迪吖,而且连安排做事都说得这么干脆利落这么帅。只要你说有办法,我就放心了。我早跟樊大姐说过,你是有几分把握说几分话,我最信任你。”

2202众女全体毛骨悚然,唯有安迪从小听多这种话,冷静地道:“具体怎么喷灰,我会教你们。但具体怎么作假不露马脚,你们得听小樊。尤其是小曲,你别不服气,小樊生活经验比你多。”

“喷了灰就行,还要做什么啊。”

“傻了吧。你每天进进出出总得留下脚印,脚印路线怎么设计,什么鞋踩出来,有些冷僻地方还得脚印上面再加一层浮灰,等等的,你都得请教小樊。我就不对你提更高难度的要求啦,根据房间通风气流导向,必然还有厚灰薄灰的区别,算了,不难为你,你那些老江湖父母朋友也未必看得出来。”

曲筱绡听得目瞪口呆,黑暗中,她看向同坐后排的樊胜美,只见樊胜美仿佛勾起嘴角暗笑。曲筱绡此时开始后悔,不该早前肆无忌惮地得罪樊胜美。确实,她脑筋再好使,一想到家里该怎么安排那些脚印就头大,她得向樊胜美求助。曲筱绡眼珠子一转,大丈夫能缩能伸,立马掠过邱莹莹,拥抱樊胜美,“樊大姐,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看你帮不帮我了。”

樊胜美落落大方地道:“这么好玩的事儿,你不喊我,我都得踊跃要求加入呢。我们这就商量怎么做吧。”

曲筱绡的脸上暗暗一红,幸好天黑,没人看得见。

到家后,安迪独自捣鼓曲筱绡家的吸尘器,樊胜美则是领着大伙儿搬沙发移冰箱钻床底地寻找陈年老灰。等安迪利索地收拾完吸尘器,给大伙儿演示一番,便果真潇洒地拍拍手回2201睡觉去了。她的工作是高强度脑力活动,她最重视睡眠时间。而2203则是热闹开了,大伙儿嘻嘻哈哈地到处喷灰做坏事,嘻嘻哈哈地各自承包一条脚印反反复复地踩出长年累月的痕迹,然后又把干干净净的曲筱绡一会儿推到灰扑扑的沙发上印几个人型印子,一会儿押着在茶几啊桌子啊上面印手印,直把曲筱绡这个夜猫子折腾得花容惨淡,浑身是灰,才算大功告成。最后,大家站在门口,踮着脚尖往里看客厅里一条条由脚印组成的卧室——洗手间、大门——洗手间、卧室——厨房、大门——卧室等等的脏路笑死了,纷纷猜测明天相亲大队到来,打开门会是如何的脸色。

邱莹莹不计前嫌,笑道:“万一明天的帅哥是暗恋小曲好几年的痴心人呢?打击太大了。”

“是啊,让痴心人的梦想破灭是不道德的行为。”樊胜美总算是还了曲筱绡最近阵子帮她忙的人情,心里松一口气,以后不用欠着曲筱绡了。

“痴心人?能暗恋我好几年的不是傻瓜就是病态,那种人……哇,我亲爱的樊美眉,抱一个,今天多亏你。我们吃宵夜去。”

樊胜美猝不及防,被浑身是灰的曲筱绡抱了个正着,顿时一件黑毛衣给毁了容。樊胜美尖叫,“谁是你的美眉,谁是你的美眉……”

唯有关雎尔敏锐地意识到曲筱绡对樊胜美的称呼出现了变化。曲筱绡早就对她和安迪坦白过,称樊胜美为樊大姐是不怀好意,那么如今改称樊美眉,是不是说明两人关系有了小小转折?关雎尔乐观其成,尤其是看到大伙儿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亲密无间的样子,她当然什么都不会说出来,因为这样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