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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毓那几句话说完,场中便是一阵诡异的安静,略微过了会儿,众人不约而同的哄笑起来,连守在曲江池边儿,准备给自家人加油鼓劲儿的女眷们都没忍住。
皇帝与皇太子、秦王、晋王便坐在不远处,自然也听见这声音了,皆是忍俊不禁。
昭和公主笑的肚子疼,叫韩国夫人帮着揉了揉,钦佩道:“小姨母,你好厉害啊。”
乔毓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有吗?好像是有点。”
韩国夫人也啧啧称奇:“妙啊。”
最惨的大概就是曲江池里边儿比赛的四支队伍了。
乔毓这么一嗓子喊出去,年轻小伙子们如遭暴击,用力也不是,不用力也不是,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一般奋起前行,但时间都在那儿摆着呢,指定要比另外那三组差了。
章家人跟裴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到船上去参赛的年轻人们,一道重回场中时,看乔毓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章六娘今日也在,拎着彩带准备给哥哥们喝彩,眼见自家落了这么一个成绩,气的面颊涨红:“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乔毓无辜道:“我专程打听过,可以喝倒彩的啊。”
“……”章六娘怒道:“哪有喊这个的?简直是不要脸!”
乔毓无所谓道:“一回生两回熟,这不就有了嘛。”
章六娘眼眶里几乎要往外喷火,正待说句什么,昭和公主忽然将手里边儿的团扇砸过去了。
“你在跟谁说话?章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面色不善,吩咐左右道:“叫申国公夫人来说话。”
章六娘这才想起乔毓还有个秦国夫人的身份在,虽气不过,却也知形势比人强,忙屈膝施礼,讪讪道:“小女冒昧,今日失言,望请昭和公主与秦国夫人见谅。”
若母亲还是皇后,谁敢在她面前说这些混账话?
早就赶出去刑杖了。
昭和公主还在生气,挽着母亲的手,不搭理她。
斗了几句嘴而已,乔毓也不觉得这事儿多大,见外甥女似乎真生气,笑着说和道:“算啦算啦,今日到此,原本就是图高兴的,你耷拉着脸算怎么回事?”
说完,又向章六娘道:“没事儿,去别处玩儿。”
章六娘见昭和公主作色,原以为会闹大的,毕竟乔毓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的主儿,不想竟三两句了结此事,心绪倒觉有些复杂。
她又行一礼,真心实意道:“多谢秦国夫人体谅。”这才带着仆婢往别处去。
昭和公主闷闷道:“小姨母,你心肠太软了,会被坏人欺负的。”
旁听的韩国夫人:“……”
心肠太软了,会被坏人欺负?
外甥女儿,你是不是对这句话有什么误解?
我们真的生活在同一本里吗?
这时候就能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了,韩国夫人还在凝神苦思,怀疑人生,乔毓就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扯淡了。
“唉,没办法,谁叫我是个烂好人呢。”
她谦逊道:“我一惯的处事原则,就是以和为贵,这让我收获了很多感悟,也交到了许多朋友……”
硬生生扯这么一通鬼话出来,也真是难为她了,刚说完没多久,曲江池里边儿那四组人就出来了。
“大锤哥,”里边儿有熟悉乔毓的人,路过她那儿时,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皮笑肉不笑道:“你可真厉害。”
“别这么夸我,”乔毓摸了摸头,笑道:“怪不好意思的。”
说话人:“……”
章家人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裴家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剩下的人里边儿还有些同乔毓认识的,路过时看见她,悲愤道:“大锤哥,你的……”
“别问了,”乔毓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外婆一样,脸上全是怜爱:“我的良心是不会痛的。”
说话人:“……”
“真可怜啊,”乔安与乔南是第三波儿上场的,这会儿已经要下去准备了,正好路过这儿,惺惺作态道:“当时我看见这一幕,情不自禁的流出了同情的泪水。”
说话人:“……”
乔南道:“已经擦干了同情的泪水。”
“……”说话人恼羞成怒,暴跳起身,扑过去掐这俩人的脖子:“就你们俩有嘴!”
乔家两兄弟哈哈大笑,动作灵活的躲闪过去,飞快的跑掉了:“溜了溜了!”
周遭人哄笑成一团,那人也忍不住笑了,最后道:“别人能喊,我们也能喊,谁怕谁?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其余人起哄起来:“我们也留在这儿喊,看他们谁挺得住!”
乔毓听得笑了起来,韩国夫人咋舌道:“看你,开了一个坏头。”
“没事儿,”乔毓低笑道:“这事儿也就是头一个喊出来有用,后边人都有防备了,作用没那么大。”
此处的人有些多了,大半又是郎君,她便想着换个地方说话,见不远处有几株石榴,枝头红花开的热闹,底下也没人,便同韩国夫人与昭和公主一道过去了。
仆从们送了座椅过去,几人便倚着栏杆说话,乔毓冷不丁一回头,竟在不远处瞧见了一个熟人。
眉眼英秀,气度雅正,正是那日她进宫时遇见的,武安大长公主的孙儿林缙。
他也察觉到了乔毓的目光,微微垂首,以示敬意。
乔毓悄悄问韩国夫人:“林缙怎么在这儿?”
“他是跟着淑质来的,”韩国夫人揶揄的看了昭和公主一眼,低笑道:“圣上有意叫他尚主,淑质若是出宫,时常叫他陪着,一是看顾,二来也多相处些……”
乔毓恍然。
昭和公主十三岁了,不算大,但也不算是小,皇帝宠爱幼女,早些为她筛选驸马,也不奇怪。
乔毓看重家人,当然也爱护子侄,知道那可能是将来的外甥女婿,不免再多打量几眼。
林缙家世不俗,相貌更是出挑,能被皇帝选中,派到昭和公主身边,想必是没什么毛病了。
乔毓越看越满意,又问昭和公主:“阿琰仿佛还叫他表哥,他今年多大了?”
昭和公主想了想,不甚确定道:“仿佛是二十了。”
乔毓看她这态度,似乎没怎么往心里去,不禁多问一句:“你不喜欢他吗?”
昭和公主坦然道:“不喜欢。”
乔毓有些诧异,道:“他不好吗?我觉得各方面都挺合适的。”
“合适并不意味着就会喜欢呀,”小姑娘年纪小,倒是看得很明白:“天底下郎才女貌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要配成双?”
她摇晃着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小姨母,你去劝劝父皇,叫他别操心这些了,我若有心上人,会同他说的。”
这种事乔毓真不怎么敢往身上揽,为难一会儿,道:“我怎么好去说这些?还是叫你外祖母去讲,她是长辈,圣上也格外敬重。”
“也行,”昭和公主想了想,道:“我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我们俩差着七岁,若是来日成婚也就罢了,若是没有,岂不叫人空等这么些年?这可不好。”
韩国夫人点了点她额头,笑道:“你还挺体贴。”
说远处传来轰鸣的鼓声,新一轮的比试开始了,几人扶着栏杆去看,便见年轻郎君们成排坐在龙舟之上,额头勒着红色带子,手中船桨连贯挥舞,龙舟在水面上飞速前行,带着一片水波。
之前登场过的年轻郎君们便站在乔毓他们方才站的位置,学着她的样儿,两手合拢搁在嘴边儿,扬声大喊:“用力啊,孩子就要出来了!”
还有人在喊:“再加把劲儿,开三指了!”
诸如此类的声音,回荡在曲江池边,此起彼伏,知道的是在赛龙舟,不知道的以为这儿临时改产房了呢。
乔毓听得忍俊不禁,却觉远处有目光向此处投来,她对此十分敏感,扭头去看,却见盯着这儿瞧的人还不少。
常珪夫妻俩、邢国公夫妻俩、前不久见过的安国公,剩下的那些就不认识了。
怎么回事,没见过新品种的大锤吗?
乔毓有些莫名,又不好说什么,扭过头去,背对着坐席那边儿了。
……
今日这场比试,怕是历年当中最混乱的一次,但也是气氛最为热烈,众人情绪最为高涨的一次。
裴家与章家两组遭受了来自乔毓的致命打击,最先出局,那对于乔家而言,剩下的对手便只是安国公府吴家那一队了。
乔安去年输了,心里边儿就憋着气,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声,到最后还真叫他赢了。
这样的比试,输赢大家都瞧在眼里,没什么好纠结的,他们那一队有十二人,皇帝便自内库中十二柄剑赐下,以做嘉奖。
乔安高兴坏了,其余人也是如此,倒不是因为那把御赐的剑,而是因为成功的一雪前耻。
他们表达喜悦的方式就是将乔安高高举起,抛到天空之中,再蜂拥而散。
“你们这群王八蛋!”
乔安捂着屁股,跌跌撞撞的追着他们打,众人哈哈大笑着跑开,空气里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这比试苏怀信与许樟也参赛了,瞥见乔毓之后,专程过去跟她说话。
“大锤哥,铁柱哥,谢了啊。”许樟说的诚挚。
在某种意义上,苏怀信跟乔安他们其实不算是一代人了,两年前起,他便不再参加端午的龙舟比赛,这次再加入,主要还是怕许樟一个人在那儿不自在。
同理,乔安是卫国公府的人,想找个人组队那还不容易?
专程叫上许樟,也是为了叫他拓展人脉,认识一下长安各府的郎君们。
这些情分许樟如何不明白,只是现下无能为力,说的再多也是徒劳,还不如藏在心里,来日再报。
乔毓与苏怀信也明白他这心思,也没觉得自己吃亏,嘻嘻哈哈的坐在一起扯了会儿,才问许樟:“过得好吗?”
“不好,老头子就跟中了降头一样,什么都依从李氏。”
许樟显然是吃过苦了,头疼欲裂道:“你要说她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那也就算了,可她不是啊。你要说她是当朝公主,备受宠爱,食邑万户,还自带府军,那也罢了,可她就是婢女出身……”
许樟是个乐天派,难为宁国公能把他搞成这样。
乔毓有点幸灾乐祸:“出什么事儿了?”
苏怀信虽没说话,神情中也透着几分好奇。
许樟纠结了大半日,见左右无人,长叹口气,言简意赅道:“李氏被老头子捉奸在床了。”
哇,刺激啊!
乔毓追问道:“后来呢?又一次把她原谅?”
许樟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许久之后,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来:“后来,老头子多了一个义子,我多了一个义兄。”
乔毓:“……”
苏怀信:“……”
这也可以?
许樟生无可恋道:“听说有人背后管我叫小绿头鸭。”
“……”乔毓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别理会那些人。”
苏怀信也道:“要不然,你就搬到外边儿去住,也清净些。”
许樟道:“你们笑,别硬憋着,对身体不好。”
“……”乔毓道:“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许樟道:“请便。”
乔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怀信:“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你们还真笑了!还笑的这么大声!”
许樟怒发冲冠,跳起来掐他们俩的脖子:“老天在上,我愿用我爹十年寿命,换他们被人叫小绿头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