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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楼迎来了有史以来他们从未接待过的贵客。
晋朔帝的马车停在大门口。
钟念月想也不想,一提裙摆便要下马车,晋朔帝突然从后头一把捞住了她的腰。
钟念月:?
她回头去看,晋朔帝便牢牢将她按在了位置上,抬手为她正了正发钗,而后又盯着她仔细看了两眼,看得钟念月厚脸皮都抵不住觉得脸热了,他方才放了手,道:“小心些,朕扶着你。”
晋朔帝本是想为她戴一顶帷帽的。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念念兴许会不高兴的。
钟念月此时犹犹豫豫地搭上了晋朔帝的手腕,外头的小太监麻溜帮着掀起了帘子,道:“姑娘请。”
钟念月瞧了瞧马车到地面的距离。
这不就是一跳下去就行的事吗?
钟念月想起了影视作品中,当着男朋友的面怎么也拧不开的瓶盖儿。
她恍然大悟。
噢。
这就是单身狗与谈恋爱的区别吗?
钟念月不自觉地按了两下晋朔帝的手腕,这才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条腿。
晋朔帝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指尖,登时反握住了钟念月的腕子,紧跟在她的身后下了马车。等站稳后,他还不轻不重地扶了下钟念月的手臂。
如此亲密而又不失距离。
钟念月很是满意。
刚试着去谈恋爱,就该有如此分寸么不是。
这清风楼里可不是个个都认得晋朔帝的贵人,里头多是些六七品官员家中的子弟,再有几个读书人与富商子弟分坐两头,谁也不瞧谁。
因而钟念月与晋朔帝迈进门后,他们只惊鸿一瞥,惊诧于这二人的容色之出众,竟是世间少有。随后低低一议论,便没旁的动作了。
酒楼掌柜到底还有一点见识,端看他二人的衣着布料与花纹,再观外头那拉着车驾的高大马匹,膘肥体壮,不似凡物……再有那悄然跟在后头的长随与小厮……都与别家的大不相同!
掌柜不由高声问:“您二位是要天字房就坐吗?”
“有朋友在了,天字三号。”钟念月道。
掌柜心头一凌。
原来是这帮贵主儿的朋友啊!果然身份不凡!
他连忙大声招呼着,迎着人一路上了楼,一边走他还一边殷切笑道:“锦山侯要招待的贵客原来就是您二位!里头已经都布置好了,您听……”
一段丝乐声,缓缓入耳。
缠绵动听。
随即一段歌声混入其中,那嗓音清且亮,辨不清男女,只觉得动人。
钟念月不由一笑:“倒是会摆阵势。”没有丢她的脸!
钟念月走上前去,将门一推。
只见里头立着或穿蓝衣或着紫衫,还有粉白衣袍的年轻男子。他们或握笛子,或抱古琴,一个个身形挺立,面容俊俏如傅粉……
我走错了?
钟念月面无表情地退后半步,抬头看了一眼顶上钉着的天字号牌子。
“可是念念来了?”屏风后传出了锦山侯的声音。
钟念月:?
哦。原来没有走错。
钟念月这才缓缓转眸,朝屏风望去。
不多时锦山侯领着高长乐等人,从那屏风后先后出来了,一边走,那高长乐还一边高声道:“为恭贺念念平安归来,今日我等特地聘了南汀馆的乐师十余人,挑的尽是皮相俊俏的人……念念!离你的八十八个面首,只差区区七十来个了!咱们可是为你记得清清楚楚的,念念你高兴不高兴?”
钟念月:“……”
晋朔帝:“……”
高兴个鬼。
钟念月心说。难怪你们这帮笨蛋,在原书里连苏倾娥那种智商都能搞死你们呢!
而此时锦山侯等人也瞧清楚了门口立着的,原来不止一个钟念月,还有、还有……
锦山侯等人一时仿佛被定在了那里,他们面色僵硬发白,目光呆滞,如同人见了猛兽一般,被那绝对性的威势牢牢压住,一时连扭头逃跑也忘了。
丝乐之声仍在奏响。
十来个乐师方知晓今日这位钟姑娘才是他们要讨好的贵客。
钟姑娘……生得可真美啊。
便是不需花上一块银子,单单只坐在那里,也能引来世间众人争相示好罢?
他们心念一动,当下齐齐朝钟念月躬身见礼:“见过姑娘!我等今日定当尽心侍奉姑娘……”
“听闻前日姑娘及笄大宴,有陛下、远昌王、长公主……贵人无数,先后至府上相贺。我等出身低微,却也想借乐舞一曲,恭贺姑娘及笄。”
钟念月:“……”
可不是呢吗。
你们口中的晋朔帝,就在你们跟前呢。
晋朔帝面上并没有情绪变化,只是眸子变得深沉了些,他抬手按住了钟念月的肩。
微微俯身低头,挨在钟念月的耳侧,低声问:“念念喜欢这样的吗?”
钟念月正尴尬得手脚都无处安放呢,闻声恍惚了一瞬,一时间脑中不自觉地勾画出了……嗯?怎么我喜欢这样的,陛下您就也要左手持箫右手抚琴,给我来一曲吗?
那画面……
倒是多少有些可怖了。
这头锦山侯终于回神,登时如同老鼠见了猫,如同刚逃课就撞上了老父亲。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皇叔父……”
其余人也才纷纷醒神,跟着噗通噗通跪了一地:“陛、陛下……”
他们中间或有不曾见过晋朔帝的,但锦山侯的皇叔父还能是谁呢?只有蠢货才会还不知道了!
这些个在京城里横着走,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们,一个个变成了鹌鹑。
此时乐师们才后知后觉,为何方才锦山侯等人喉咙好似堵住了一般,话都说不出来。
只因……只因站在那钟姑娘身侧,乃是当朝陛下!
他们从来只闻天子名,哪里得见天子面?
顿时一个个全吓得魂不附体。
“小人拜见、拜见陛下……”
不过也就一转眼的功夫,屋子里已经跪满了人了。
掌柜看得瞠目结舌,哆哆嗦嗦地也屈了屈膝盖,一时恍惚间不知人在何处……这怎么就……来了陛下了呢?这怎么就……惹得陛下不快了呢?
晋朔帝此时谁也没有看,他依旧只问钟念月:“念念,你喜欢这样的吗?”
钟念月面无表情:“不。”
晋朔帝点了下头:“念念眼光高,自然瞧不上这样的。除了会些琴箫乐舞外,便没有旁的本事了。何况还如此胆小,不经一吓。这般卑躬屈膝之人,怎能换念念一分青睐呢?”
乐师们狼狈低头,面色青白,怎敢与陛下争辩?
那厢高长乐觉得自己恍惚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那下回,该给念念寻一些更出色的男子?”
晋朔帝:“……”钟念月:?
兄弟!你好勇!当面撬陛下的墙脚!甚至还要给他批发绿帽!
晋朔帝轻笑一声,声音里夹杂着三分冷意,他问:“嗯?那你欲上何处去寻?”
高长乐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道:“念念仙人之姿,便是要给她做面首的男子,也该是如陛下方才所言,应当不止会琴棋书画,还要满腹诗书,更要有男子气概……”
他说得兴起,四下却静得落针可闻,没有半个人附和他。
他顿了顿,问:“不是吗?”
晋朔帝又问:“这世上有几个这样的人?”
“秦诵?不不不成,这帮人假得很,没甚么意思,念念和他们一起又辛苦又无趣,是不是念念?”高长乐瞧不上秦诵这般的出色子弟。
要他说,纨绔就很好。
但他们这帮纨绔呢,胆子好像也没大到哪里去,更没有满腹的诗书了,一肚子坏水儿还差不多。
高长乐惊觉到。
要为念念寻个合适的面首竟是这样难……更不提要找齐八十八个了!
都是陛下将标准定得太高了些……依他看,除了陛下,还能有谁这般出色,文武全才,容貌出众,又万事不惧呢?
这厢钟念月忍不住心道。
秦诵可真是谢谢您了。
幸亏你没一力推他,不然今个儿你们死这儿,还得再搭上个秦诵!
为了防止这帮小纨绔再说出什么憨憨浑话来,钟念月插声道:“这世上哪里有人比得过陛下呢?”
高长乐登时震惊了。
锦山侯等人也震惊了。
不愧是念念!
连陛下的主意都敢打!
乐师们这时候吓得都快昏过去了。
他们究竟是搅合了一出怎么样危机四伏的戏里?这钟姑娘开口怎能如此大胆呢?怕只怕一会儿陛下火起,将他们这些听见了话的,全都割了耳朵!
屋中气氛愈发紧张。
晋朔帝却是轻轻又笑了一声,而这一回没甚么冷意了。
他垂眸看钟念月:“念念当真这样想?”
“当真。”钟念月斩钉截铁道。
她确是这样想的。
晋朔帝转头道:“下去吧。”
话是对掌柜说的。
掌柜连忙带着身边的小厮,不敢多留一刻,连滚带爬地退下去了。
而后晋朔帝跨进门,叫宫人将门合上。
他道:“都落座罢。”
纨绔们闻声乖乖起身落座,生怕谁慢了,就被拖下去处置了。
晋朔帝自然与钟念月坐在了一处。
只是等坐下来后,桌面上也依旧一片安静,谁也不敢先开口。
晋朔帝淡淡道:“念念要带朕来见你们,你们可有何话要说?说罢。”
锦山侯战战兢兢地端起酒杯,敬向晋朔帝,张嘴便是他父亲要他死记硬背下来的一串话:“祝皇叔父福寿安康,国运昌盛。”
晋朔帝:“……”
每年锦山侯都是这段话,从来没有变过,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倒也没什么好听的。
钟念月再度陷入了恍惚。
啊。
带男朋友见朋友的情景,就是这样的吗?好像……哪里……不太对?
就仿佛毕业那年,带着教导主任去了同学聚会的现场。
见晋朔帝似有不快,那厢高长乐也战战兢兢举起了酒杯,道:“祝、祝陛下……多子多福,寿与天齐。”
晋朔帝顿了片刻,嘴角这才有了一点弧度。
他淡淡笑道:“嗯,说得不错。”他甚至还问:“你叫什么?哪家的儿子?”
高长乐面色一喜。
陛下竟是这般宽和,平易近人!
多子多福?
你不对劲!
钟念月扭头瞪他一眼。
于是不等高长乐应自己是谁家的人。
晋朔帝便道:“罢了,你日后莫要这样说了。念念不喜欢听。”
锦山侯望着这一幕,恍恍惚惚地心道……那么威严的皇叔父,却好像很听念念的话啊?
此时不知有多少个纨绔的老父老母,在家中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皱眉暗骂道。
家里的狗东西,又不知在外头干什么勾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