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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这一次,在京城时,已经有了很多流言。那些人不敢大大咧咧明面上议论,都在背地里嘀咕。他们都说,像裴徊光这样的人必然要遭报应。他练那逆天的邪功,有违天道,必然会遭到反噬。那些流言里,认定了没人能取裴狗性命,可是上天马上就会来取他的命,让他不得好死。
沈茴认真问了两次,裴徊光这才放开她的手,认真想了下杀人速度,算一算名单上的人还要多久才能杀完。
他说:“一年内应该死不了。”
“一年?”沈茴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你随口胡诌的吧?”
裴徊光笑笑。
他是否会死于那邪功的反噬,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根本没考虑过死期。只要在他活着的时候能把名单上所有人虐杀一遍,不漏一个,便就行了。
裴徊光自然知道这天下太多的人想取他的性命。等他做完想做的事情,谁来取他的性命都无所谓。兴许,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取他的性命。
裴徊光望着眼前一脸震惊的沈茴,猜测她现在在想什么呢?震惊之余,是不是还有欢喜?就连小皇后,也是想让他死的。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用她那拙劣的美人计一步步利用他。
她乖巧温顺地躺在他为他准备的琉璃笼中,软着声音说着那一丁点的喜欢,都是做给他看的吧?
裴徊光开始猜测沈茴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过来了。是她对那婢女诉说着那一点点的喜欢的时候?还是她那个婢女问她是不是想见她表哥的时候?
因为知道他在这里,所以她不敢说她想见她的表哥?裴徊光反反复复想起沈茴说过若非陛下的封后圣旨,她在两年后会嫁给萧牧的话。她应该也是很想嫁给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吧?
裴徊光眸光渐渐暗下去。
回到玱卿行宫,裴徊光整个人都染上了一种阴沉的戾气。本就是偏执人,在这过分阴恻恻的情绪里,想法越发偏执下去。
沈茴望着裴徊光眸中的神色,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他是不是以为她故意那样说给他听的?
沈茴飞快地心思流转,琢磨着。对策没有想出来,她反而是对裴徊光说:“我不相信只有一年。掌印骗人的。”
语气笃定。
在沈茴心里,裴徊光过分强大,像无法跨越的万丈深渊。这种强大就算有弱点,也不该是毁灭式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
沈茴心里又不确定了。那些流言真的是假的吗?他说的一年也是假的吗?
裴徊光没有回答,他欠身,在琉璃笼中雪白的软毯坐下,修长的手指为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沈茴压乱的长发。他一边给沈茴梳理长发,一边问:“等咱家死了,娘娘和天下人普天同庆之余,可会施舍点善心为咱家收尸焚骨?”
沈茴拧眉。她侧过脸来望着裴徊光,说:“掌印是故意在气我吗?掌印想听什么回答?”
她推开裴徊光为她理发的手,在琉璃笼中站起身,垂眼看他。
“你这死太监简直是莫名其妙!旁的男子听见姑娘说喜欢他,断然不是你这个鬼德行。本宫要收回刚刚的话了!”
沈茴气呼呼地转身往外走,却忘了琉璃笼的门要矮一些,忘记了低头,流光溢彩的琉璃横栏磕在了额头上。她“唔”了一声,手心贴在自己的额头揉了揉,脚步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外走。
她直接走到窗下的矮柜前,蹲下来,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到剪子。然后她用力一剪,将左手小手指蓄长的指甲剪断了。
“没了!那点喜欢没了!”
沈茴“啪”的一声,将剪子放下,剪子落在矮柜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她重新走到琉璃笼前,朝裴徊光的膝盖上踢了一脚,然后将琉璃笼的门用力关上。
沈茴转身往外走,再不看裴徊光一眼。她出了寝屋,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吩咐:“沉月,我晚上要吃红烧狮子头、四喜丸子、九珍玲珑汤、叫花鸡、东坡肉、栗酥肉、清蒸鲈鱼……还有、还有……再来好大一碗荔枝!不,一盆!”
坐在琉璃笼中的裴徊光抬抬眼,望着被关上的笼门。
他抬手推门,笼门却没推开。沈茴离开前摔门太用力气,将上面的横闩摔下来,笼门从外面锁上了。
裴徊光若想出去,倒是可以轻易将琉璃笼的笼门折断。可是这琉璃笼是他亲自设计的,有点舍不得。
裴徊光在雪白的柔毯上躺下来,他侧脸闻了闻柔软的枕头。枕上有一点泛着甜味儿的香,是沈茴柔软乌发上的味道。他平时用玉枕,可沈茴不喜欢,她总喜欢这样软的枕头。
裴徊光闻着这点泛着甜味儿的香,忽然笑了。
·
沈茴在楼下饱餐了一顿,吃得比往常多了很多。吃得太撑了,她下了楼,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又惦记齐煜,不知道她刚搬过来身边的人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她有心将齐煜放在身边养。只是今日才搬过来,给齐煜准备的房间还没收拾好。明日或者后日,就可以让她过来住了。
沈茴带着两个宫婢,去了齐煜的住处。去看看齐煜那边的宫人是否安排好了,也要将明日或后日就让齐煜来她身边住的事情告诉齐煜。
到了齐煜的住处,沈茴陪着她玩了好一会儿,天色彻底黑下去之后,她才回自己的浩穹月升。
回来之后,沈茴要了一大碗荔枝上楼回寝屋。荔枝是她晚膳前要的,只是她晚膳实在是用得太多了,那时候没有肚子再装荔枝了。眼下去了齐煜那里一趟,想起荔枝的甜味儿,她又想吃荔枝了。
刚搬过来,身边的宫人都忙。沈茴也没让她们跟着伺候,自己抱着一大碗荔枝上来。
当她绕过雕花屏,看见睡在琉璃笼中的裴徊光时,不由呆住了。
他没走?还直接在琉璃笼中睡着了?
沈茴快步走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无意间将笼门锁上了。
裴徊光面无表情地睁开眼,就看着沈茴抱着好大一个碗呆呆站在琉璃笼外,望着他。
“开门。”他说。
沈茴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又抱着那一大碗荔枝转身朝窗下的软塌走过去。她将那碗荔枝放在软塌上的小方桌,然后在软塌上坐下来,慢悠悠地剥着荔枝壳,吃荔枝。
一颗颗圆润的荔枝,晶莹剔透,被她纤细的指捏着。她将荔枝放进口中,将软肉轻轻咬开。瞬间,荔枝特有的清甜在她唇齿间化开。榴齿咬下阮肉,她抬手,将黑棕色的核取出来,放在一旁空的小白碟上。
黑棕色的荔枝核被荔枝的甜汁裹着,水渍晶莹。
裴徊光躺在琉璃笼的雪白柔毯上,看着沈茴吃
了一颗又一颗的荔枝。慢慢的,他的目光凝在沈茴放在白瓷碟里的荔枝核。
沈茴一口气吃了十来颗荔枝,才硬着头皮拿帕子擦了擦手,起身走到琉璃笼前,也不开门,隔着色彩斑斓的琉璃笼望着里面的裴徊光。
“我不是故意把你关在这里的。”沈茴一脸无辜。何况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而且她相信裴徊光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裴徊光慢悠悠开口:“所以娘娘打算把咱家关多久?”
“我是想着我刚刚骂了你,你左右又要想点坏事情对我。所以把你再关一会儿也没什么。”
裴徊光坐起来,说:“娘娘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是呀,我总是很喜欢说实话的。”沈茴望着裴徊光的眼睛,语气又轻又慢。
四目相对片刻,裴徊光缓声问:“旁的男子听见姑娘说喜欢他,会是什么德行?”
“会开心啊。说不定还要送礼物。”
“行吧。”裴徊光点点头,“明日送娘娘礼物。”
——不管是真是假,既然你想要个礼物,那咱家送你个礼物便是。
沈茴将琉璃笼的笼门打开,她向后退,看着裴徊光走出来,这才有点紧张地说:“掌印,我真不是故意关了门。”
“不早了,洗洗睡吧。”裴徊光说。
洗澡?
沈茴小心翼翼地瞥了裴徊光一眼,在心里猜着他又要玩什么古怪的把戏。沈茴又多看了裴徊光,而裴徊光却已走到窗下软塌去吃荔枝了。
沈茴这才走出寝屋,去隔壁的盥室沐浴。
整个身子泡在氤氲的热水中时,沈茴还在琢磨着一会儿裴徊光又会对她做什么?裸身读艳词?挠痒痒?总不能荔枝的甜汁涂在她身上让他吃吧?
沈茴琢磨着,不如先发制人!
然而当沈茴换上寝衣回到隔壁的寝屋时,裴徊光已经不在那里了。沈茴蹙蹙眉,在软塌上坐下。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发现小方桌上那个白瓷小碟里的荔枝核不见了。
一颗也不见了。
沈茴知道宫婢没有进来过。那这些被她吃了荔枝肉吐出来的核去哪儿了?
沈茴狐疑地望向博古架的方向。
·
裴徊光的院落离玱卿行宫不远,隔着一道红色的高高宫墙,再一片茂密的海棠林,便是他的院落。
裴徊光站在阁楼的窗前,冷眼望着院中。
有人送了他一份礼物。
几辆囚车里塞满了人,每个人都露出惊恐的神色。
“一共四百五十六个人,由掌印尽情享用。”顺年禀话。
四百五十六个名单上的人。
顺年继续说:“送他们过来的人只带了这一句话,然后几个人立刻服毒自尽,没有活口。”
裴徊光冷笑。
看来有人查到他的身份了。这算献好?
搞笑,送上门的人头砍下来还有什么趣味?
啧。
裴徊光神色莫测地望着囚车里的人,侧身对顺年吩咐了几句。
顺年一愣,立刻下楼去办。
裴徊光下令把囚车里的人都放了。
顺年传话:“一会儿开了囚车的门,你们就自由了。但是最后一个走出这院子的人会被抓出来做成人彘,再扔进蛇窟。”
囚车的门打开,里面的人怀着对生的希望,一窝蜂地冲出去,乱糟糟的。这些人满心欢喜往外冲,好像跑过院门就获救了。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一个个还会再被裴徊光抓到手里,折磨致死。
裴徊光只是不屑于别人将他们送上门,他要猫捉老鼠,慢慢享用。
裴徊光弯腰,手肘搭在窗台,饶有趣味地欣赏着这一幕。
随着他的动作,衣襟里的黑玉戒滑出。
他望着逃命的人阴恻恻地笑,又捏着黑玉戒,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