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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是新来的,衣着寒酸,几个贵气的姑娘显然不打算带她一起勾引新帝。
青色衣裙的燕婉说:“芸儿,先前我打听过,新帝身边并无姬妾,他年少气盛,不可能见了美人毫无反应。只要我们抓住机会,就不会被送去献祭妖怪。”
无疑,几个人中,赵芸儿最美。
她一身粉色襦裙,在人群中最为亮眼,哪怕是哀愁的神色,也无损她的美丽。
赵芸儿点头,同意了燕婉的主意。
燕婉眸中闪过一丝不甘,恨不得自己上,可是燕婉相貌平平无奇。性命攸关,她只能积极地为赵芸儿出谋划策。
“芸儿,到时候你一定要救姐妹们,帮大家说说好话。”可别自己得了宠,忘记了她们。
赵芸儿郑重道:“当然,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另外几个姑娘,也感激涕零,连声道谢。赵芸儿脸上带着红霞,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此刻要去勾引新帝,很是不好意思。
场面一时很热闹,大家仿佛都幻想出来,新帝迷上赵芸儿,放了她们的场景。
从头到尾,没人搭理苏苏。
她们无声地排挤着苏苏。
苏苏穿的并非襦裙,而是一身轻便的红色衣衫,袖口扎紧,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裙子也十分利落。
大夏尚武,苏苏这身打扮,像个普通武夫的女儿。偏苏苏生得唇红齿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温润,比起赵芸儿也不差。
当然,正因为长得好,苏苏才没被丢去喂虎妖,反而加入了这个“美人阵营”。
从她们的话里,苏苏推测出来,这几个竟然都是之前漠河官员家的小姐。
那个粉衣裳的赵芸儿,正是漠河前将领赵兴之女。
严格说来,赵兴还是苏苏爹爹叶啸的手下,前不久死在战场,漠河失手,被澹台明朗占领后,他的女儿成了澹台明朗的俘虏。
澹台明朗好色,留着几人不杀,有两个打算:一来兴致起了,可以玩玩美人;二来即便不感兴趣,也可以用她们献祭,唤醒漠河中的大妖。
可惜,澹台明朗还没来得及实行计划,就被澹台烬杀了。他一死,赵芸儿和其他几位将领家的小姐,便成为澹台烬的俘虏。
澹台烬打算今晚,继续澹台明朗的计划,让赵芸儿等人献祭。
他们讨论得火热,真要去送死,苏苏头疼地提醒道:“新帝性子残暴,不会比澹台明朗和善,美人计对他行不通。”
她不提醒还好,一说话像是捅了马蜂窝。
燕婉当即道:“你怎么知道行不通?你知道自己要去献祭,却半点儿都不慌张,该不会想自己去勾引新帝吧。”
连赵芸儿脸色都难看起来,毕竟苏苏容色摆在那里,如果真要争,还真说不定新帝会看上谁。
其他几个女子也说:“就是,你知道赵小姐是谁吗?你若安分点,她得了宠,说不定还会给你求情。”
苏苏严肃了几分,对赵芸儿说:“你父亲为漠河战死,你难道真的甘愿待在敌国皇帝身边?”
赵芸儿警惕地说:“你不必策反我,燕婉说得没错,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你也不例外,这是我的机会,我也是为了救姐妹们。”
所有人感动得不行,同仇敌忾看着苏苏。
苏苏说:“好吧,我认输。”
那你们就去试试,既然劝不动,也没必要劝。
这回她们连讲计划都避开苏苏,生怕苏苏听了去,苏苏也懒得理他们,削自己藏起来的桃木小剑。
英雄之女,还当真不一定有骨气。
天色暗下来,嬷嬷来到院中。
嬷嬷面无表情说:“你们几个,换上衣服,跟我来。”
侍从递上几身白色衣裙。
苏苏一看,好家伙,衣裙上用金线绣着祭祀纹路。竟真是人祭要穿的衣裙,白色祭祀裙子看上去纯洁又漂亮,几个姑娘对视一眼,纷纷惊讶能穿这么好的裙子。
苏苏被嬷嬷推了一把:“她们都换了,你在发什么呆?”
苏苏心想,这漂亮衣裙的金线一亮,就是死期。在嬷嬷不满的瞪视下,苏苏只好换上了白色衣裙。
看着亭亭玉立的俘虏姑娘们,嬷嬷满意地点点头。
“再说一遍规矩,一会儿要带你们去漠河河畔,为首的人执玉镜,其后的人分别捧金簪、花枝、朝露、明灯、塘泥。玉镜呈给陛下,不许出差错,若你们做得好,说不定还会被赦免,但若做不好,哼……”
几人颤了颤。
东西一拿来,众人默认让赵芸儿捧玉镜。
毕竟捧玉镜的人,才有接触澹台烬的机会,其余的人等赵芸儿一拿走镜子,纷纷抢自己要拿的东西。
燕婉心满意足拿到了金簪。
到了最后,苏苏只有一抔塘泥。
她也不生气,把塘泥端起来。
是有点臭。
几人上了马车,众人自发嫌弃地离苏苏远点。
苏苏抱着自己的泥巴,毫不在意。无知者无惧,都被人当祭品了,哪还纠结拿的东西美不美。
除了玉镜,其余东西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单单五行,无法唤醒大妖,需要鲜血才行。
她们穿上祭祀服装,还指望澹台烬大发慈悲放过她们,以为自己是叶冰裳吗?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赵芸儿借着玉镜,时不时打量自己的发髻有没有散乱。
苏苏闭着眼睛,靠在马车角落,思考一会儿怎么阻止妖怪现世。
几个躁动的姑娘虽都不和她讲话,这时候却忍不住看她。
少女白衣白裙,发上系了两条缎带,垂落到肩上。她睫毛又卷又长,月光透进来,身上的金线流转着圣洁的光芒。
几个姑娘愣愣看着她,少女坐得端端正正。不得不承认,六个人中,只有她把庄严的祭祀穿出了神圣的感觉。
哪怕是捧着玉镜的赵芸儿,也没有这一分灵气。
赵芸儿也意识到了,她咬唇,忍不住挺直了脊背。
苏苏浑然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马车晃了多久,有人说:“到了。”
女子逐次下马车。
为首是赵芸儿,苏苏走在最后。
她端着自己的泥巴,悄悄打量周围。
七月夏夜,天上的月光如流水,倾斜下来,把浩瀚的漠河变成波光闪闪的碎银。
不远处便是丛林,蝉鸣声、蛙叫声,不绝于耳。
侍从们执着宫灯,站在河畔。
灯光葳蕤处,黑衣少年阴鸷冷漠的脸,分外清晰。
苏苏心想,上次走的时候,差点没把澹台烬勒死,倘若让他发现自己,估计直接完蛋。
她垂着头,走在最后面,庆幸自己是捧泥巴的。
泥巴好啊,泥巴真是可爱。
几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在澹台烬身边。
“陛下,明灯一亮,到时候河水必分,吾等和陛下踏水而下,必能找到那只沉睡千年的妖怪。”
澹台烬含笑道:“孤自然信任诸位。”
他目光灼灼,盯着水面。
这下连苏苏都不免好奇,漠河里到底有一只什么妖,澹台烬非得弄出来不可。
不是大妖他估计看不上,若是大妖,出来估计就帮他为非作歹。
带上六个祭品,他这是要让那妖怪认他为主。
赵芸儿离澹台烬最近,此刻怔怔看着俊美不凡的少年,心跳砰砰加快。
新帝竟如此年轻好看。
她捧着镜子,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几分羞怯,少了几分害怕和排斥。
赵芸儿其实也是犹豫过的,毕竟父亲被周国蛮子杀死,她也恨澹台明朗将自己变成俘虏。
可是燕婉说得对,她们一群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明哲保身罢了。
澹台烬并非澹台明朗,他和自己没有仇怨,想活下去并不可耻,谁叫萧凛殿下如今也没办法救出她们。
澹台烬觉察有人打量他,他回头,为首的姑娘对上他的目光,红着脸低头。
他心中冷嗤,一个个扫视过去,落在最后一个少女身上。
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一副懦弱害怕的模样。
他收回视线,倚靠着座椅,等月光照到漠河正中央。
终于,漠河在月光照射下,宛如一块明镜,道人说:“陛下,时机正好。”
澹台烬颔首。
侍从说:“呈玉镜。”
赵芸儿深吸一口气,颤巍巍走过去,半跪下,将玉镜呈给座椅上的黑衣帝王。
他指尖苍白,要接过镜子,赵芸儿一咬牙,斜斜倒下去,堪堪可怜兮兮地拽到帝王黑色衣袍。
澹台烬面不改色,从她手中接过镜子。
对倚靠着他腿的女子视而不见,赵芸儿又是失落,又是庆幸,他不生气,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
“小女子不是故意的,请陛下恕罪。”
澹台烬把玩着镜子,黑黢黢的眸看着她,把她看得忐忑之时,温柔一笑:“孤恕你无罪,你可愿为孤开路?”
赵芸儿愣愣看着他。
澹台烬神情脆弱而失落,似乎为赵芸儿犹豫心寒。
病弱温柔的少年,轻轻一抿唇。
赵芸儿连忙说:“小女子愿意!愿意!”
澹台烬滴了一滴血到镜子上,淡淡说:“那就去吧。”
赵芸儿再次接过镜子,有几分后悔,她是来勾他的,她害怕死亡。
澹台烬温柔抚过她的发,哑声道:“别怕,孤就在你身后,护着你呢。”
赵芸儿脸色通红,点头站起来,将镜子对准湖面。
苏苏:“……”
就怕猪队友,她看向燕婉,指望燕婉给力点,叫回来晕头转向的赵芸儿,然而燕婉握紧手中的金簪,眸中又恨又羡慕。
苏苏无言以对,她扎紧袖口,决定打爆这群煞笔狗头。
月光从镜中反射,找到湖面,几个道士齐齐念咒,摇响手中铜铃。
神奇的一幕出现,河面分水而来,竟出现一条向下的道路。
澹台烬身边的羊暨一喜:“殿……陛下,澹台明朗没找错地方。”
澹台烬从座椅上站起来,黑眸中多了几丝亢奋,他呼吸急促,盯着河面。
道士们吞了避水珠,澹台烬、廿白羽、包括叶储风都吞了下去。
赵芸儿几人不管愿不愿意,纷纷吞了一颗珠子。
赵芸儿惶恐地看着河水大分,她顿时后悔,想扔掉镜子,又怕身后的澹台烬生气,她正要后悔几步,远离河面,河里却突然传来一股吸力,把赵芸儿拽了进去。
血色在水中漾开,那条模糊的路越发清晰。
人祭女子们脸色大变。
然而每人身后出现一只赤炎蜂,逼着女子们往前走。
这会儿谁也想不起勾引澹台烬的主意了,他前一秒还在温柔安慰赵芸儿,下一秒竟骗她举着镜子去死。
有人小声啜泣起来。
澹台烬手指抵着唇,笑道:“嘘,吵就杀了。”
再没人敢发出声音,挨个走入水下阶梯,每人身后跟了一个道士。
苏苏低着头,走在人群后面,她身后没有道士,一股檀香味传来,苏苏头皮一紧,明白自己身后是澹台烬。
她规规矩矩走着,不动声色。
澹台烬走了几步,起初盯着湖下,然而一股奇怪的感觉,迫使他转开目光,看着前面人祭少女的后脑勺。
他直直盯了两秒,但只看到她小巧莹白的耳垂。
少女高度堪堪到他肩膀,他眯了眯眼,有种想把她掰过来的冲动。
然而一股臭塘泥味道,让他嫌恶地皱眉。
身边廿白羽低声道:“陛下,到达河底了。”
河底本就不深,道士们摸出明珠,一瞬照亮水底。
一只沉睡的八爪蛟,趴在河底。
蛟有上古神龙血脉,尽管浅薄得忽略不计,但若是蛟走正道,修炼数万年,有可能修炼飞升。
然而,蛟本应该只有两爪,眼前的蛟却畸形生出八爪。
它通体灰褐色,并不漂亮,蜷缩抱着一个蚌壳,沉睡在湖底。
苏苏本打算伺机杀了这大妖,此刻却微微睁大了眼。
蛟身上并无妖气,这蛟竟然是修仙的!
蛟身上萦绕着一股幽幽的气息,像是怨气,怨气变化形状,缠着蛟,竟然生出形状!
这股红色怨气成了形,想占领沉睡蛟的躯体。
苏苏明白过来,刚刚杀人的,并非蛟,而是这股汇集数年的怨气。
而现在,澹台烬的打的主意,就是把她们都杀了,献祭给怨气,让怨气足够强大,侵入蛟身体,成为妖蛟,供他驱使。
苏苏不动声色退后一步,靠近澹台烬。
她捏了捏小拳头,啊,好气。
杀人养怨气,把人家修仙的蛟变成妖蛟,亏他想得出来。
道士说:“五行法阵。”
女子们被推到不同方外,道士来推苏苏的时候,她突然一转头,抱住身后的澹台烬,手中泥巴糊在澹台烬脸上,狠狠摁了摁。
她动作灵敏,别说只擅长法术的道士,连廿白羽都没反应过来。
少女掐着嗓子嘤嘤道:“呜呜呜陛下人家好怕……”
澹台烬脸上沾着恶臭的塘泥,他眼神阴冷,语调轻柔地说:“廿白羽,杀了这个玩意。”
廿白羽二话不说,一刀砍过来。
却见怀里少女突然抬起头,趁他说话,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澹台烬看见一张带笑的、可恨的小脸。
“我又回来啦!你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