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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妇人从雪房子钻出来,惊讶地看着顾见骊一行人。她扯开嗓子喊:“大丫,哪儿领来的人?”
那个小姑娘就叫大丫。
小姑娘说:“我和弟弟抓兔子的时候遇见的!”
妇人摇摇头,没说什么,又弯着腰钻了回去。
又走了一会儿,到了这对姐弟的家。
这样冷的天,两个孩子的父亲竟然光着膀子,拎着大刀在劈猪骨。不大的小院子里洒了些血迹,显然是刚刚杀了猪。
妇人蹲在另一侧,把宰杀的母鸡浸在滚烫的热水里,等烫软些好方便拔鸡毛。
“阿爹,阿妈!我和姐姐遇到了奇怪的人!”二毛不再躲在姐姐的背后,跑到母亲的身边,望着热水里的鸡,舔了舔嘴角。
男人和女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惊讶地看向顾见骊一行人。
顾见骊先开口:“我们在雪山里迷路了,本以为要埋身于雪山里。没想到遇见了大丫和二毛。我们只来讨一盏热水,暖暖身子,很快就走,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如果不方便的话……”
男人打断顾见骊的话,诧异问:“迷路?怎么会在这片山里走得这么深?”
两个小孩子的口音还不甚清楚,可男人的口音却明显不像中原人。联想外面遇见的那几个汉子皆生得高大,想来他们这个村子的人的确不是中原人,至少祖上不是。
顾见骊窘迫起来,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本是桐乡的富裕人家,与夫君两情相悦,奈何两家有夙仇,竟棒打鸳鸯。无奈之下,我与夫君从家中逃离,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平安顺遂的日子不过五年,就被家里人找到了藏身之地。家族视我为耻,派家丁将我们捉回去,我们一家人自然是不肯的,没想到夫君也受了伤……”
顾见骊垂下眼睛,轻轻抹去眼角的泪,一副楚楚可怜样,瞧上去让人心疼极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又目光扫过长风背上的姬无镜。
妇人开口:“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可怜不见的,先进屋暖暖再说。”
雪房子外面瞧着像是埋在雪里,不曾想里面却暖和得很。一个火盆放在屋子当中,里面摆着一些红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蹲在火盆前,翻烤着红薯。
烤红薯的味道很香。
安静趴在顾见骊怀里的姬星漏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来,视线直直望着火盆里的红薯。
大毛瞧见了,问:“你要吃吗?”
姬星漏重新低下头,把脸埋在顾见骊怀里,不吭声。
妇人跟进来,指着大儿子吩咐:“大毛,让客人们烤烤火。你去灶屋掀开锅,重新加两瓢米。”
过了没多久,就到了饭点。
这家人姓陈,男人叫陈旺。陈家夫妻两个添了碗筷,邀顾见骊一行人一起吃。雪房子地方不大,众人围坐在一起,有些拥挤。
“马上年节,最近村子里家家都在杀猪宰鸡,你们也算是有口福。倘若早两天来,可就吃不上了。”陈婶说。
陈家夫妻两个不是小气人,虽然来了客人,也没把荤菜藏起来,大大方方地摆了上来。
不过顾见骊晓得农户平日里日子清苦,也不碰这家人的肉,只吃了些烤红薯。
陈旺又询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有个姨母很是疼我,这次本来就打算往她那里去,等到天亮了,我们就离开,投奔我姨母去。”顾见骊说。
陈旺点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陈婶说:“妹子,你也看见了,我家地方小。最多只能腾出一间房给你们将就一晚,别嫌弃挤。”
“陈哥和嫂子心善能帮扶我们一把,没有把我们拒之门外已经十分欢喜了,又怎会嫌弃。”顾见骊低下头,将腕上的一个镯子撸下来递给陈婶。
“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不收!再说我们这小村子也用不上金银。”
“对陈哥和嫂子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们而言却真真是雪中送炭的恩情。我身上也没有旁的东西,这镯子也不值钱,也就是好看些,给大丫戴着玩就好。”
大丫伸长了脖子去瞧,眼睛都看直了。
陈婶再不识货也知道这镯子可是价值不菲。她犹豫了一下,爽快地收拾了下来,顺手递给了大丫。
姬星漏看了大丫一眼。
吃了饭,顾见骊又跟陈婶讨了一块姜,让芫顺亲手去熬一碗姜汤,给姬星漏喂下。
姬星漏喝了姜汤,说:“我想和二毛玩。”
“好,但是只能玩一小会儿,然后立刻回来。”顾见骊说。
姬星漏答应下来。
芫顺挨着顾见骊坐下,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腿,小声说:“夫人,您让我亲自去熬姜汤,是不是怕陈家人下毒啊?我瞧着他们就是朴实人家,不至于?”
顾见骊侧着脸,凝望着躺在床上的姬无镜,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芫顺坐着歇了一会儿,去灶房抱了些干草进来。主仆四人还有一个孩子挤在这间小屋子,她和长风自然是要睡在地上的。
顾见骊低声说:“做做样子就好,无需铺得太仔细。我们不等天亮,夜里就走。”
芫顺依言,心里却在想夫人是不是太谨慎了些?
熄了灯,顾见骊抱着姬星漏歇在姬无镜身侧。她虽阖着眼,像睡着了一样,却清醒得很。她探手摸了摸姬星漏的额头,发现他没有下午时那么烧了,心下稍安。她凑到姬星漏耳边低声说:“星漏,不要睡得太沉。等这家人睡着了,我们就走。”
隔壁大毛、大丫和二毛笑闹的声音隐下去,陈旺和妻子也歇下了。
夜深了,顾见骊一行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村子里的几个人翻墙而入。睡着的陈婶一下子坐了起来。
“干什么?睡你的觉,别找麻烦。”陈旺不耐烦地说。
陈婶犹豫了一下,重新躺下来。一片寂静里,她将脚步声听得很真切。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了头。她在心里替顾见骊惋惜,可惜她不能管。这个村子里的人,没几个好人,谁手里都沾了人命。
陈旺又开口劝妻子:“平日里大家相安无事,谁也别管旁人的事儿。遇见这种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儿个咱们没有落井下石害那家人,已经是心善了。旁的,你也别瞎参合。”
七八个汉子翻墙而入,结果扑了个空,顾见骊一行已经先一步溜了。几个汉子操着不同的口音咒骂着,也不再避讳,光明正大地提着灯笼去追。
“他们果然追来了!还是夫人有远见!”芫顺愤愤然,“咱们也就是路过,没有深仇大恨的,何必要起了歹心想害咱们!什么雪中送炭……呸!分明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顾见骊入村子的时候,观察到站在路边的一个汉子耳后有刺青。那是犯了死刑的人才会烙下的刺青。
所以,她这才警惕起来。
村子里的人很快追上来,必得有人相拦。慌乱间,顾见骊看见随意放在路边的一辆平板小推车,应是平日里村子里的人推菜的。
顾见骊急忙让长风将姬无镜放在车上,也把姬星漏放上去,她和芫顺推着车,长风腾出手来,拦截追上来村民。他也不恋战,只做拦住,护着其他人跑出村子。
可是刚逃出村子,长生脸色骤变。他听见了刀剑开路的声音,御林军追来了。
比起这些避难的村民,御林军才是真正需要堤防的。
“夫人,朝西去,别回头!”长风手腕翻转间,盘在腰间的软剑抽出,在漆黑的夜里泛着森然的光。剑尖所指,最前面的村民应声倒地。
后面的人停下脚步,谨慎起来,都是刀尖上滚过的人,长风只是一剑,已让他们看出来他武艺的不凡。
长风护着顾见骊几个人逃离村子,也不跟上去,他必须留在这里,将最先发现这里的御林军全部斩杀。
村子里的几个汉子也很快发现了御林军,几个人对视一眼,了然,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于是,当顾见骊和芫顺推着车绕过一处山石,便看见了等在前方的七八个体壮村民。她们到底不如村民更了解地形。
芫顺咬咬牙,狠心道:“夫人,您带着五爷和小公子走,我去拦!”
“你怎么拦?”顾见骊毫不犹豫地拒绝。
顾见骊松开推车的把手,直起身来,正视前方拦住的几个人,高声道:“我们孤儿寡母路经此地,不敢给你们添任何麻烦,你们又何必赶尽杀绝?”
为首的男人咧着嘴笑,道:“咱们在这里安分躲仇,你们把外人引来,打破了我们的安宁,还好意思说不给我们添麻烦?呵。”
另外一个男人上下打量着顾见骊和芫顺,道:“咱们这地方,女人可是个宝贝。几个汉子才能共享一个娘们。你们这样的天仙人物来了这里,就是上天赐给爷儿们的。也别想着离开,老老实实留在这里,给爷儿们生孩子续香火才是大事!”
芫顺气得眼泪直掉,她撸起袖子来,恼怒地说着:“我去跟他们拼命!”
顾见骊拉了芫顺一把,望向对面的几个人,毫无惧意地大声说:“好,我们跟你们回村子去。”
拖延,再拖一天。不,兴许只要半天就好——股见骊在心里这样说。
“你这娘们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等着救兵?哼,”操着一口京腔的男人冷笑,“不急,先让爷儿们几个就地尝尝鲜再回去,哈哈哈……”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大声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