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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见骊一路上心事重重,十分不安。到了殿前,向昌帝行礼之后,她悄悄向后退了一步,恭敬低下头,默默听着昌帝与姬无镜的对话。
越听,心越沉。
她听得出来昌帝对姬无镜的关怀与器重。算了算,姬无镜在玄镜门中为昌帝做事已有十一载。
顾见骊心口有些发闷。
她盼着昌帝不会注意到她,叫她过来也只是顺嘴一提,等他与姬无镜说完话,她就可以回去了。
又或者本来就是姨母多虑。
顾见骊安慰着自己一切都还没到那般差的境地。
昌帝与姬无镜只是说了些让他好好调养身体,早日回玄镜门的话。姬无镜将要退下,昌帝这才随意看了顾见骊一眼。
昌帝当然知道姬无镜的妻子是顾敬元的小女儿。
对于顾敬元和骊云嫣的两个女儿,即使她们两个小时候常常去咏骊宫,昌帝也没见过几次。他对顾在骊还有点印象,对顾见骊却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印象里的顾见骊还是个小孩子,穿着浅粉的襦裙,像朵娇嫩的花儿似地扑进骊云莞怀里。
如今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才发现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是啊,已经嫁了人。
“你父亲身体可还好啊?”昌帝发问,语气发沉。
顾见骊恭敬回话:“承蒙陛下记挂,父亲身体已无大恙了。”
昌帝微眯了眼,一阵恍惚。望着面前低着头的顾见骊,隐约想起当年他将骊云嫣赐婚给顾敬元时,骊云嫣也是这样轻轻低着头,温雅守礼。昌帝也记得当时赐婚时,他心里的不舍和愤懑。
“为何一直低着头?”昌帝发问。
顾见骊蹙眉了一瞬,仍旧用恭敬的语气回话:“回陛下的话,臣妇弄湿了妆容,无颜对圣颜。”
昌帝这才注意到顾见骊挽起的乌发半湿不干,连身上的衣裙也不是太合身。
“在朕印象里,你还是个梳丱发的小姑娘。一眨眼长这么大了。”昌帝顿了顿,“抬起头来。”
顾见骊犹豫了一瞬,心里盼着只是她与姨母多想,慢慢抬起头来,娴静而立。
大殿内忽然静下来。
许久之后,昌帝才重新开口:“朕记得你姐姐叫在骊,你叫什么?”
“回陛下的话,臣妇名见骊。”
“见骊,见骊……”昌帝陷入沉思,许久后点点头,道:“你父亲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陛下谬赞。”顾见骊迅速重新低下头。
姬无镜奇怪地看了顾见骊一眼,对昌帝请辞。
昌帝默了默,看着顾见骊,说:“你姨母一直惦记着你。今日入宫可去见过她?”
顾见骊心头一跳,莫不是今日去咏骊宫见姨母被陛下知道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昌帝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又说:“你姨母最近心情不大好,你不若在宫中住上几日陪陪她。”
顾见骊大惊。
她不知道昌帝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不是单纯地让她陪骊贵妃。顾见骊有点慌,下意识地觉得不该留下来,留下来是不安全的。
她心里慌得七上八下,面上却是一点不先,脸上甚至挂着得体的浅笑。她温声回话:“臣妇谢过陛下体恤。只是夫君身体不适,需要日夜照料。民妇不敢失了为人_妻的责任。更何况臣妇染了风寒,不宜入住宫中。若是将风寒染给娘娘,臣妇万死难辞其咎。”
大殿重新安静下来。
姬无镜侧过脸,轻声一阵咳嗽。随着他的咳嗽,面色逐渐变得苍白。
顾见骊急忙搀扶住他,关切问:“可还好?”
姬无镜摇摇头,示意无事。
顾见骊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姬无镜。四目相对,姬无镜在她的眼中只看见欲言又止。
昌帝回过神来,笑着说:“是朕一时糊涂了。”
他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顾见骊顿时松了口气。她不敢显露出来,唯有跨过门槛时才悄悄舒了口气。
姬无镜看了她一眼,皱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宫殿。
回去的马车上,顾见骊心事重重。她想先去父亲那里一趟。她想问问父亲的打算,也想将今日的事情说给父亲听。她有些慌,本能地想要寻求父亲的庇护和意见。
姬无镜神情恹恹地靠在车壁,脸色也不太好看。顾见骊看着姬无镜如此,知道姬无镜今日是真的累了,她不忍心再拖着姬无镜折腾,早些回家才好。犹豫再犹豫,她还是没开口,想着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明日单独出府去见父亲也好。
姬无镜撩起眼皮看向顾见骊,懒懒问:“看我做什么?”
顾见骊装作不经意地随口说:“五爷,我听说有些人会卖妻。倘若有人出高价,五爷可会把我卖掉?”
刚说完,她又笑着说:“我随口说着玩的。五爷别当真。”
姬无镜审视着顾见骊的神情,慢悠悠开口:“看心情啊。”
顾见骊笑着点点头,装成只是随口说了个玩笑的样子。她掀开马车小车窗旁的车帘,看看外面的热闹。
街市上人不多了,晚霞倒是烧满天际。顾见骊仰起头望着烧满天的落霞,落寞地浅浅笑着。
本就不是他想娶的妻,又怎敢奢求他为了她与他效忠的皇帝相抗。
他这样做是正常的,是对的——顾见骊如是想。
到了广平伯府,顾见骊让小厮回去搬来姬无镜的轮椅。她见姬无镜累了,想推着他回去。
“不用了,你先回去。我去老头子那一趟。”姬无镜扶着车壁下了马车。
顾见骊跟出去,犹豫开口:“我瞧着你脸色不是太好?要不要先回去歇一歇?”
“不。”
顾见骊便不再说了。看着姬无镜往主屋去,她独自往小院子走。还没走到呢,就掩唇打了个喷嚏。今日在西厂洗了澡,头发还没干透就出来,如今又天寒,显然是又染了风寒。
顾见骊快走了两步,赶忙回去让季夏熬风寒药。
她可病不起。
堂屋内,广平伯正和三个儿子围着火说话。下人禀告姬无镜过来,广平伯着实意外。
事实上,姬无镜已经很多年没有主动找他。姬无镜上次喊他父亲是什么时候他都不太记得了。
广平伯压下好奇,朝进屋的姬无镜招手:“来来来,外面冷,过来坐。暖和暖和。”
“不坐了。”姬无镜立在门口没往前走,“我过来是告诉你一声,三天内把聘礼补上送给顾敬元。你那三个儿子当初娶媳妇用了多少聘礼,一分不能少。”
广平伯没曾想姬无镜过来竟是为了这事儿。他愣了愣,才说:“无镜啊,这聘礼哪有婚后再补的道理?这都娶回来了……”
“要我再说一次?”姬无镜凉凉反问。
大爷姬无铮不悦开口:“无镜,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姬无镜连看都不看姬无铮一眼,完全懒得理他。
广平伯心里气闷啊!这个儿子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少花钱娶媳妇明明是家里赚到了,他怎么还能帮着亲家来要钱?
“无镜……”
姬无镜没了耐性,不耐烦开口:“嫌拿不出手?”
他随手指了指三个兄长,凉薄开口:“那就把他们三个当初娶媳妇的聘礼加一起。”
他轻轻勾唇,狐狸眼挑起几分阴翳。他也不等广平伯答应,转身往外走。
广平伯望着姬无镜的背影张了张嘴,气恼姬无镜的态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让管家照办。
因为他心虚。
当年他嗜酒如命,醉后常常做些糊涂事儿。有一年,他喝醉了酒,和权势滔天的东厂督主打赌,将两个儿子当成了赌注,输给了东厂督主。
老四姬无错受了宫刑,天寒地冻哭着往外跑,伤口发炎,就那么夭折了。
老五姬无镜运气好一些,还没受宫刑就从东厂跑了出去,撞上了前太子,被前太子留在东宫当玩伴儿。后来广平伯醒了酒,跑去东宫寻人,姬无镜却不愿跟他回家了。至于后来姬无镜是怎么从东宫去了西厂,拜了前任西厂督主为师,又是怎么练了一身武艺去了玄镜门……这些事儿广平伯一概不知。这个儿子啊,再也不会与他说这些。这二十多年,这个儿子完全把他当陌生人。
也是从那事之后,广平伯戒了酒。可憾事已酿,于事无补。
广平伯望着燃烧的炭火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来,那一年他原配临终前让他好好照顾几个孩子。可她病故三个月不到,他就因醉酒一时糊涂害了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姬无镜回到院中时,顾见骊已经将热水给他备好。顾见骊抱着他的寝衣跟他往小西间走,说:“水里加了药的,你多泡一会儿。”
姬无镜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手掌贴在顾见骊的额头,说:“又发烧了。”
“已经喝了药的,睡醒就不会有事了。”
“去睡,不用等我。”姬无镜说。
顾见骊虽然点头答应下来,可她还是想等姬无镜的,担心姬无镜需要照料。可是汤药里助眠的成分起了作用,她犯了瞌睡,侧躺在床上睡着了,连被子也没来得及盖。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姬无镜已经熄了灯,上了床准备歇息。
她胡乱扯了扯被子,面朝里侧蜷缩着睡去。姬无镜在她身后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拉进了怀里抱着。顾见骊迷迷糊糊睡着了,姬无镜的手不经意间滑过她的寝衣放在她肚子上时,她虽有些别扭,却也没太大抵触。习惯了。
直到姬无镜捏了捏软桃。
顾见骊一下子睁开眼,睡意全无,顿时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