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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仪这才起身,换到了副驾驶座上。
她漫不经心地想。
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还小孩子脾气。想她盛家子,这个年纪已经跟着父亲叔伯上战场了。不过,小孩子脾气倒也更好拿捏调教。现在掰回正道,还不晚。
江靖冷嗤一声:“宴文柏,你搞什么?”
“你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脑袋塞车轮底下?”宴文柏冷着脸说。
两个人又互相骂了几句,不过到底没在车里打起来。
车很快就开回到了宴家别墅。
别墅内,蒋梦刚请了家庭医生看过了,王月这回也醒过神了,感情这蒋小姐全是装的呢?这手段……可比顾雪仪厉害多了啊!这要搅合进宴家,还不得闹出更多事?
王月放了一杯咖啡在蒋梦的手边。
蒋梦又撩了撩头发,柔弱地说:“不好意思,我怀了宝宝,怎么能喝咖啡呢?”
王月正准备委婉地说点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汽车声。
很快,顾雪仪和宴文柏先后进了门,后面还跟了个江靖。
蒋梦一愣。
顾雪仪还真把宴家四少带回来了?
蒋梦连忙站起了身。
宴文柏也注意到了这边,转头冷声问:“她是谁?”
“四少好,我是蒋梦。”
江靖插了句嘴:“哦,电视上看过,几年前不是演了个挺傻逼的电视剧吗?还挺火的。还有那个内衣广告拍得不错。”
蒋梦的表情僵住了。
总觉得这位江少像是在拐着弯骂她傻逼一样。
“宴家的大门,什么东西都能进得了了吗?”宴文柏今天憋了不少气,当即把火撒在这儿了。
蒋梦的表情更僵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没有哪里得罪过宴四少啊。别说得罪了,她过去连见都没见过宴四少!
“四少,我是来……”
“上楼。”顾雪仪简洁地截断了话。
江靖倒是积极,先一步跨上了楼梯。他接触过的女性里,还从来没有过像顾雪仪这样的。何况顾雪仪完全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啊。江靖还真有点好奇,这位宴太太打算干什么。给宴文柏出气?还是替宴文柏道歉?嘿,新鲜!
宴文柏见状,也沉着脸大步上了楼。
不能让顾雪仪乱来!
而顾雪仪这才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上了楼。
王月又一次惊住了。
太太真的打四少了?
怎么……怎么突然就都听太太的话了呢?让上楼就上楼?
江靖走在前面,刚上了二楼。
二楼有个会客厅,但还没等他踏上会客厅的地砖,顾雪仪突然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脚边,挡住了他前进的路。
顾雪仪出身将门,年纪尚小时,就跟着父亲学射箭、挥鞭还有马上功夫了。
后头因为女子力气毕竟有限,射箭就学得少了,但挥鞭的本事却是日渐炉火纯青。她一鞭抽下去,咻声破空,挟着一道气劲。光是擦着人而过,就足够让对方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道和气势了。
于是江靖哪怕早有了准备,也还是被惊得往后跳了两步,脸色也又一次生生吓白了。
竟然是真要给宴文柏出气!
“既然江少家里人不管,那今日我就受累,替江少的家里人教一教何为礼貌、规矩。”顾雪仪面上神色不动,反手又是一鞭抽了过去。
那一鞭正抽在江靖的背上。
江靖疼得“嗷”了一声,刹那间仿佛整个人都被这一鞭给抽得裂开了。他连忙往旁边躲,一边躲一边怒声大喊:“你疯了吗?你敢打我!”
宴文柏也惊住了,连忙往后面退了两步,免得自己跟着遭殃。
这不会……这不会就是顾雪仪要先带他们离开警局的原因吧?为了更好地下手抽人?
江靖是家中幺子,不如上头几个哥哥能干出彩,家里对他忽视颇多,管教也很少。再加上有个叔叔从过军,他没少从叔叔那里学拳脚,于是他从小就在他的社交圈子里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还真是江靖头一回挨打。
而且头一回,就好他妈疼……疼疼疼疼!
江靖拼命躲闪,却发现,他竟然躲不开!
他一咬牙,豁出去了!老子今天就打女人了……卧槽疼疼疼!
顾雪仪根本没留给江靖反击的机会。
江靖的那点花拳绣腿还真不够她看的,她要收拾他绰绰有余了。
宴文柏在一边越看眼皮跳得越快,……他眼睁睁地看着江靖躲也躲不开,反抗也反抗不过……光看着,都觉得痛。
过去他都不知道,顾雪仪竟然这么厉害!
“好了好了,艹,别打了,痛,我得进医院了……”
“宴太太!”
“顾……顾姐,顾姐!”
“不是,大嫂,我也叫你大嫂行了吧?”
“你再打我我就……”
“告家长?”顾雪仪不冷不热地接了后半句。
江靖一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他要这么干了,他还有面子吗?那不是又挨打又丢脸!
“我道歉,我道歉行吗?”江靖咬牙切齿地说。
好男儿,能屈能伸,不能让人给打死在宴家啊!他过去是真不知道皮带抽身上那么疼啊……皮肉火燎燎的,一鞭带过去,好像要把骨肉都分离开一样……满清十大酷刑也就这样吧。
真不是他抗不过啊!
顾雪仪住了手。
再看江靖,他已经抱头躬背,缩一团蹲地上了。
宴文柏嘴角抽了抽。
他还真没见过江靖这么怂的样子。
“道歉吧。”顾雪仪低头垂眸,慢吞吞地卷起了手里的皮带。
皮带是棕黑色的,她的手指却是纤长又白皙的,挨在一块儿,反衬得她那双手更像是昂贵无价的奢侈品。漂亮极了。
江靖抬头看了一眼,怔了一秒,然后才恢复了自然的神色。
“我……我道什么歉?”
顾雪仪攥着皮带的手一顿。
江靖连忙说:“不,不是,我不是反悔啊,我就是、就是……真没道歉的经验啊!您……提示一下?”
顾雪仪也不生气,淡淡道:“想想你今天说过什么话。”
江靖这下来了思路,马上说:“对不起,我不该冒犯宴总,不该冒犯你,不,不该冒犯您。我嘴上没把门惯了,就……就这不习惯性的吗,就开了个嘲讽。但那真不是真心的。真的,您相信我。”
“好、好了吗?”江靖小声问。
宴文柏脸上仍旧是黑沉的,但心底那口气却是出了不少。
他是真没想到,一顿打就让江靖服了软。
顾雪仪这时候却突然转头看向了宴文柏。
宴文柏心头一跳。
她还想干什么?
顾雪仪抬手指了下他,对江靖说:“他呢?”
江靖傻眼:“我,我还得给他道歉?”
“你打了他。”
“他也打我了啊。”
顾雪仪的手指轻一用力,捏住了皮带。
“好,一码归一码,对,得道歉。我这不得讲礼貌吗?我讲礼貌了现在。”江靖看向宴文柏,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宴四少,对不起,我不该和你打架。下次宴会上,我不提宴家了。”
宴文柏压根不在乎江靖道不道歉。
他就算道歉也不是诚心的。
但宴文柏却忍不住再次看向了顾雪仪,她竟然还会记着,让江靖再给他道歉?宴文柏心底的感觉一时间有些复杂。
“我可以走了吧?”江靖龇牙咧嘴地问。
难怪外头的人都说顾雪仪刁蛮,要他看,那哪儿是刁蛮啊,那是剽悍啊!顾雪仪要把他弄死在这儿埋地下室,他都不意外。
“你走吧。”顾雪仪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靖心底还有点不是滋味儿了。
这宴太太眼界这么高的吗?
他挨了顿打,还得不到她正眼相看?
江靖抿着唇,一瘸一拐地下楼去了,再也不敢想在宴家要什么抚慰了。
楼下。
别墅的隔音虽好,但毕竟会客厅的门是大开着的,噼啪声她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连蒋梦的脸色都白了。
她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总有种一会儿自己就要被顾雪仪收拾了的错觉……
顾雪仪这一定是在杀鸡儆猴!
就是故意吓她的!
可……可她连宴四少……不,现在连江少都打了……蒋梦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靖,心底的慌乱慢慢扩散开来。
“江、江少没事吧?”虽然江靖前面没给她好脸子,但蒋梦这会儿却殷勤地迎了上去。
江靖本来姿势还有点别扭,这下立马就挺直了背脊,咬牙切齿:“我没事儿啊,我挺好的啊。”
“宴太太她对人也太无礼了……”蒋梦忧愁地皱起眉。
“没有啊,挺好的啊,宴太太挺有礼的。”
蒋梦:“……”
江靖懒得跟这么个路人甲废话,也不再看她,赶紧先出了宴家大门。
楼上,气氛有些尴尬。
宴文柏从来没有和顾雪仪同处一个空间这么长的时间,顾雪仪总是处在一种快要跳脚或者正在跳脚的状态中,没有人能和她和平共处。
可今天……
宴文柏这才又看了看顾雪仪的面容。
她打了江靖来维护他?
不。
这太可笑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宴文柏的大脑里思绪乱飞的时候,顾雪仪突然舒展开了皮带,抬起了手。
“咻”的一声。
皮带飞到了宴文柏的身上。
艹!
真他妈疼啊!
宴文柏这下终于感受到了刚才江靖挨打的滋味儿了,这换谁都得服软啊……
宴文柏恨恨咬牙:“顾雪仪!你干什么?”
“我打他,是因为他欺负了你,嘴上不尊重宴家。”
“我打你,是因为你选择了打架这样低劣的方式去解决麻烦,丝毫不顾宴家的脸面。”顾雪仪顿了顿:“选了也就罢了,还打输了。”
“……”
宴文柏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顾雪仪张嘴刚想说,我盛家没有你这样的,连打架都能打输的儿郎。等话到了嘴边,才蓦地想起来,她如今已经不是盛家主母了。
顾雪仪皱了下眉,抬手又抽了宴文柏一鞭子:“这一下,打的是你不懂得什么叫做长幼有序,目无尊卑。”
宴文柏死死咬住唇,才没有叫出来。
他瞪着顾雪仪,有点憎意,有点愤怒,反而又没以前那么嫌恶了。
他的内心复杂极了,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
顾雪仪住了手,这次她没有再慢条斯理地去卷皮带,而是顺手就扔到了一旁。
宴文柏这才慢慢松开了紧咬的唇,因为要忍着疼痛,他一开口,音调都降了不少……
“你不打了?”
挟裹着一点怨气,语调又低软,倒有点像是在和亲近的人撒娇了。
宴文柏暗暗咬牙,立马后悔开了这个口。
顾雪仪却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种种反应,她分外坦然地道:“嗯,不打了。打外人,需要重鞭,才能起到震慑之效。打自己家的人,不一样。”
自己家的人?
宴文柏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嘴,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再说她不是宴家人。
顾雪仪缓缓朝前走去,微微俯身、低头,对楼下说:“医生。”
家庭医生还没走呢,正好这时候一提医药箱,噔噔噔赶紧就跑上来了。
顾雪仪转过身,倚着身后的栏杆,指了指宴文柏的额头:“给他瞧瞧。”
“连同他身上抽出来的伤。”
她神色依旧淡漠冷静,眉眼却漂亮得惊人。
红色风衣套在她的身上,像是化作了一捧火,牢牢印在旁人的眼底,带着灼热的温度。
宴文柏低下了头。
心底翻涌起了更复杂的情绪,里面夹杂着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又酸涩又温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