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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一片漆黑,唯一的烛火也早在一刻钟前便已熄下,仅有的几缕月光落在男人半边脸上,将他的五官刻得更立体锐利。
沈时葶不明所以,困顿地眨了眨眼,“世子,怎的了?”
怎的了?
陆九霄简直要气笑了,瞧瞧,瞧那一脸无辜状,不知的还以为他冤了她!
他一个借力坐起,冷冷凝着她道:“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床上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沈时葶懵了一瞬,在他那道刀子似的目光之下,眼神渐渐清明。
她虽并不知自己睡梦里做了甚,但她做了什么梦,却是清清楚楚……
若依陆九霄所言,梦里喊了谁,也实在好猜……
“我……”小姑娘撑起身子,懊恼地低下头,思忖着从何说起好。
然,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落在陆九霄眼里与心虚无异。
“你什么你。”男人讥诮道:“怎么,久别情郎,连在梦都情难自制?”
“情郎”二字让沈时葶瞪大了眼,“才不是。”
陆九霄牵了牵嘴角,唇边溢出一道似笑非笑的气音,“你那点破事,当我愿意听?沈时葶,你给我记好了——”
他轻轻掀起眼眸,口吻略重道:“不管你二人从前什么交情,你再敢在我的榻上喊人……我就掐死你。”
莫名被安了一桩罪名的小姑娘委屈地咬了咬唇,不得不应下:“知道了。”
殊不知,这毫不反抗的一口应下,犹如往陆世子心头那把火里又添了一把干柴。
陆九霄冷凝她数刻。
“躺下。”他口吻凉凉地说。
“哦。”她低低应。
而正在她拉了拉被褥欲侧身卧下时,一道极轻极轻的声响自窗边传来,若非耳力过人,恐难察觉。
陆九霄神色微变,倏然拽住她的臂,眉头皱起。沈时葶一愣,蓦地警觉起来。
陆九霄跪坐在一侧,一瞬不差地凝着随风摇晃的纱帐。
气氛一时诡谲难辨。
小姑娘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些。
就在她眨眼的片刻,那纱帐缝隙间陡然现出一把银刃,毫不留情地往原该躺着人的地方刺去。
可却刺了空。
沈时葶立即捂住唇,瞪大了眼睛。
来人反应过来,拔刃欲掀开床帐,却被陆九霄先一步擒住。
此人武力不低,竟未因陆九霄的牵制松开银刃,反而一个左拳便要挥下。
陆九霄侧身避开,一脚踹在他腹上,来人免不得退了几步。
如此一退,可遍观帐情形。
来人自是没料到这屋竟会有第二人,眼看在陆九霄里讨不了好,刀刃一转,直朝他身侧刺去。
沈时葶攥紧被褥,紧紧闭上了眼。
忽然小臂被人一拽,她直直扑到了男人身上。
“世、世子……”她慌忙道。
陆九霄迅速搂着她起身下榻,将她往地上一放,“出去。”
说罢,两个人便缠在了一起,纷纷滚至地上。
那银亮的刀尖时而对准陆九霄,时而对准蒙面之人,直叫人心惊胆颤。
陆九霄额间青筋暴起,汗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直下颔,薄唇都在用力紧抿。
然此刻他感受到了沈时葶口强效的药力,只觉胸口一沉,一时脱了力,那银刃顿时从他耳边划过。
就在此时,他眼前划过一抹白影。眼看小姑娘跑出内室,他心下陡然一松。
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又见那道影子跑了回来。
就见她抱着偌大一个白瓷花瓶,赤脚奔来,“砰”地一声,对着那颗脑袋闭眼砸下,瓷器碎裂,哗啦啦散了一地,“噹”一声,蒙面人的银刃落地,他似是滞了一瞬,才侧身倒下。
陆九霄亦是一愣,抬头去看僵硬的小身板。
“嗙——”
尹忠与秦义二人推门而进,“主子,发生何——”
他二人掀开内室门帘,入眼便是一地狼藉。
陆九霄弹了弹衣袖,撑地起身,“回到京都后,一人十板子,自己领。”
两人纷纷正色应下,心底一阵后怕,将晕死在地上的人拖了出去。
不必想,也知与李家脱不了干系。
他早就知道离了京都,这一路必不太平,生出这种事全然在意料之内,是以并无甚惊异,然一旁的小姑娘却全然不同了。
他捏住沈时葶的肩,看那张小脸上毫无血色,眉心一跳,“吓着了?”
她白着脸朝他摇头。
陆九霄望着一地瓷器碎片,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弯腰将她抱起,放至榻上,“胆子这么小,还敢跑回来,能耐。”
沈时葶攥了攥单薄的寝裤,她也不知她哪来的胆子……
陆九霄瞥了她一眼,走至门外吩咐了两句什么。
他拿着一瓶伤药,去而复返。
屋燃了支烛火,微缩地光照在床壁上。
他径直坐下,指腹沾了点透明凝脂往小姑娘额上碰,沈时葶下意识往后仰了下身子,那眼神一时间竟是有点警惕。
陆九霄扯了扯嘴角,“额前都要肿出一个犄角了。”
她微微一滞,闻言才忽敢额头一阵疼痛,是方才那银刃朝她刺来时,陆九霄拽着她小臂往前一扑,撞在了床柱上。
只是方才身心紧绷,疼痛也未觉,眼下叫他一点,忽然觉得疼极了。
是以,小姑娘乖乖前倾,将额头自动送到陆九霄指下。
陆九霄垂了垂眼,法熟稔地将淤血揉开。
一室静谧,夜风四起,投影在白墙上的烛火影子肆意摇曳。
沈时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好像又“使唤”了眼前这个金贵的人。
她一怔,刚把脑袋挪开半分,头顶便落下一道冷冷的嗓音,“别动。”
沈时葶僵住,眼眸轻抬,入眼的便是男人那刀一样锋利的薄唇。
此时那唇紧紧抿着,唇缝似一条直线。
再往上,高挺的鼻梁,如星的凤眼。
即便是这个角度,也丝毫不输俊朗。正如松苑的下人所言,陆九霄的模样,放眼全京都,都是数一数二的好相貌。
不言不语时,很是赏心悦目。
倏地,额上的触感滞了一瞬,那双俊美的眸子忽的垂下,目光与之相撞。沈时葶有片刻的心虚与愕然,眼睫飞快地颤了几下,忙低下眼,去看自己素色的衣摆。
陆九霄盯着她颤动的眼睫,眉尾下意识一抬,“疼?疼也忍着,不准喊。”
“……知道了。”
上过药后,陆九霄净了。
灯烛熄灭,一室昏暗。
沈时葶整了整被褥,钻进里侧,堪堪躺下。
她直直望向头顶的床帐,眨了两下眼。今夜这样明晃晃的行刺她到底从未见过,眼下风平浪静,那画面便不自觉在眼前发散。
一闭眼,便是那把锃亮的刀子。
沈时葶翻来覆去几个来回,时不时瞥向飘飘忽忽的纱帐,总觉得是不是又会冒出刀刃来。
“再看,也不会有人。”
她一怔,老实了数刻。
可听她呼吸深浅便知她还未睡下,陆九霄睁眼,忽然翻身,熟门熟路地拉开她的衣带,掌心探入。
沈时葶浑身一跳,握住他的腕。
“别动。”陆九霄低喝道。
小姑娘咬住唇,也不知他深夜发的哪门子疯,却也只能如一条砧板上的鱼,由他胡来。
那两处被揉扁搓圆,她捂住唇,将莺啼声尽数咽下。
陆九霄挪开她的心,挑-逗似的吮了吮那两瓣唇,直将她弄得呼吸沉重。
就这样,她脑子里哪还有那把锃亮的刀子?
好一番折腾后,沈时葶鼻尖冒出一层细汗,眼皮沉沉,须臾入梦。
半响后,陆九霄披了件薄衫,推门而出,在廊下吹了阵夜风消消火。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也不知他折腾自己作甚……
守夜的尹忠从房檐上跳下,惊疑道:“主子,怎的了?”
陆九霄恹恹看他一眼,懒得回话。
尹忠顿了顿,道:“夜里京都来信,见您睡着便没禀。西瀛来犯,侯爷白日便整装出发回冀北了。”
陆九霄微一顿,半响才道:“早走晚走,左右都要走。”
尹忠缓缓颔首,试图从男人那张凉薄的面上看出些什么,可并未能如意。
但他心下知晓,世子嘴上不说,心上却还是希望侯爷能久留京都的。
可惜陆家父子俩的嘴,是绝不会开口认输的。
尹忠欲再说些甚,屋里忽然传来几声翻身的动静,陆九霄侧了侧身,“回去守你的夜。”
说罢,他径直入内。
上了榻,他将那具不老实的身子摁住,“没人来,睡你的。”
陆九霄面无神色地瞥了眼小姑娘的发顶,女人果真是很麻烦,带在身边的尤为麻烦。
似是有所感知,怀里那颗脑袋往他胸膛靠了靠。
男人停滞半响,想起她方才举着花瓶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收紧臂,缓缓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