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14章 同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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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里清风徐徐,往来都是捧着黄白菊花祭扫的人。山上埋葬的大多都是老人,而山脚这个墓碑的主人却太过年轻,那墓碑照片上的笑容仍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令人看了不忍。
她的父母为她摆上了她爱吃的食物,换上了新鲜的花束,随后便望着她的照片默默流泪。
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么些年,想说的,早就说完了。
这时,乌鸦“呱”地叫了一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青年在几个人护送下走了过来。
“你来了……”女孩的父亲抬头,表情悲戚,“给她上柱香吧……”
黑衣服的青年笑了:“喂!老头儿,你没搞错吧,让我给她上香?要不是我妈逼迫我,我压根都不想来这种晦气的鬼地方!”
“你……我们说好了的啊……”女孩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
“说好了什么啊?”他混笑道,“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家赔了多少钱,我又坐了这么些年牢,欠她的,早还清了!她死,是自杀,干我屁事?你们可别没完没了了行么?”
“你……你既然不想道歉,又何必……又何必来!”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愤怒地盯着他。
“我来就是想跟你们说,做人要知足知道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这是讹上我家了。”他一脚踢翻了墓碑前的花瓶,“我告诉你们,老子和你们,两不相欠!要我说,你们还应该感谢我,不然你这个可怜的女儿,到死都是个处女鬼,多可怜,哈哈哈哈哈!”
“你——你——我杀了你!”女孩的父亲气得捡起碎花瓶就要冲上来与他搏命。
可是,青年身边的保镖很快将他拖开了。
“别白费力气了。”青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地骂道,“老傻逼。”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墓园里的其他人纷纷围拢过来,帮着两位老人收拾残局,同时对着青年离开的方向唾骂道:“这混蛋还算是个人么!”
而墓园不远处的林荫中,一个黑影冷冷注视着一切,慢慢隐去了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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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公,总是打我……,我研究生一毕业就嫁给了他,没有工作,养孩子到两岁,我为这个家牺牲了太多!可是他却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家里的负担,他也不想想,他下班回家,那些温暖的饭菜是哪里来的,衣服为什么会叠得那么整齐,又那么干净……”
眼前的女人不顾饭店里周遭人怪异的眼光,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的老公对自己不公平的待遇。她身材娇小,脸白白圆圆的,小小的五官十分秀气,一看便是个南方女孩。
而作为倾听者的曲明月脸上满是温柔的微笑,非但没有丝毫不耐,反而还体贴地递了一张纸巾过去。她人如其名,美得就像是一轮皎然的明月,雅俗共赏。她的脸是圆滑的角度,眼睛也是圆圆的,可是眼角、鼻尖、嘴角却是尖的,这让她在不笑时多了一分凌人的气势;可当她笑起来时眉眼又弯弯的,毫无攻击性,所以此时就算是心里已经焦躁得想要尽快回家,看起来也依旧亲亲切切,难怪平日里大家有什么事都愿意找她诉说,那眉眼一弯,就仿佛是在鼓励对方多说几句似的。
按说这样的私密倾诉,两人多少应该交情匪浅,或相识数年,但说来恐怕令人难以置信,她与眼前这个女人,是第一天见面。
抱怨的女人叫江南,是公司今天新入职的女员工,如今这张脸上确实如同江南不尽的烟雨一般满是水渍,颇有些梨花带雨的味道。只是不管模样如何,女人的脸上一旦带了哀怨,那么看起来就都有些老态和颓丧,远不及曲明月这般内心没什么忧愁的未婚女孩看着神采飞扬。
曲明月小口喝着水,对自己一见如故的人不少,可是一上来就这样把家底儿交代得精光的,眼前人绝对独一份儿。自己莫非长得很像容纳坏情绪的垃圾桶么?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控诉者光说还不行,还要求要有回应。
“恩,你快别哭了,”她收回放空的眼神,压下薄薄的厌恶感,温声安慰着她,再度递上一张纸巾。
于是对面的女人继续滔滔不绝起来,“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个富二代,我家里很有钱,但是我父母离婚了……”
曲明月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上了一天的班本来就很累,现如今还要应付这样无穷无尽的抱怨,实在有点力不从心。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倾吐自己的怨妇生活的人,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悄悄地拿手机刷着论坛,正好看到一件感兴趣的新闻。
《卫昌语言学校的禽兽竟然被放出来了,没人关心这件事么?》
她点进去,看到网民们群情激昂的留言:
——说真的谁能做了他,我出钱!
——这种禽兽死有余辜,崔恒都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
——他千万别落单,否则我第一个捅了他!
——这种恶魔,恨不得肢解了他……
竟然有七八十页的留言。
她正看得出身,突然——
“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江南说着说着,情绪又上来了,她戏剧化地一伏身子,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曲明月看到她的几根头发随着这样的动作飘飘探进了汤里,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也快到崩溃的边缘了。看看表,时间已经有一点紧迫了。
“要不就和他离婚吧。”她真诚地提出合理的建议来,都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何必还要硬撑着呢?
“离婚?”江南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抬起了泪眼看着她,“我的孩子才两岁,怎么能离婚呢?哦,也是,你还没有结婚,你不理解,婚姻中哪有全然幸福美满的呢?”
曲明月自认不算一个迟钝的人,可是此时她才意识到,对方的这顿饭,并非是要向她寻求什么建议,而是单纯地请个人听自己抱怨而已。她看看表,已经八点了,虽然为自己的宝贵时间感到不值,但是教养使然,她不得不继续忍耐下去。
就在曲明月觉得自己要在无声的尖叫中落荒而逃的时候,江南总算倒完了苦水:“和你说完,我觉得好多了。”
曲明月禁不住苦笑:“是嘛,那就好。”真可惜,她听着憋屈极了,现下里心情十分糟糕。
“小月,你来公司几年了?”
“叫我明月吧,我来了有两年了。”
“一毕业就来了?”
“恩。”她不想过多地谈论自己的事,“吃完了我们走吧,再晚我怕爸妈会说我。”
“哦哦,好的。”江南仍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可是架不住曲明月已经起身拿起包了。
江南像闻见腥味儿的猫,原本不大又无神的眼睛一下放出了光彩,紧紧黏在她的包上,“Prada的杀手包,我也喜欢这个包,之前也买过几个。”
“哦,是么?”曲明月甜甜一笑,“这个包是挺能装的。”江南的话令她觉得有些可笑,买过几个包,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也并不会因此就高看她一眼。
这时又有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气场十足地带着一群衣冠楚楚的商业人士从她们身边走过,臂弯里挎着一个Birkin,于是江南的小眼又流连去了那支包上。
江南给人的感觉很像是一只黏黏糊糊甩不掉的鼻涕虫,她不大的眼睛尤其让这样的联想变得更加贴切。它掉在曲明月这朵牡丹花的叶子上,任凭花枝怎么抖动,它也粘粘连连地贴着。据说往鼻涕虫身上撒盐,它就会化成一滩水儿,曲明月一时很遗憾自己没有随身带盐的习惯,否则泼过去,也就早早解脱了。
她在车里换上了运动服,开着车,挑着小路走,一路小心地躲避着路上摄像头,来到了一个废弃的语言学校门口。
曲明月极少自己动手处理“垃圾”,相比于直接的杀戮,她更喜欢看人在内心的欲望中挣扎堕落。尤其近来做事越来越麻烦了,遍地的摄像头让她踩点的时间变得格外长,实施起来也格外麻烦。挑选到这个地方,她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这样告诫自己,可这件事她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UndMacheath,derhateinMesser(而那麦奇,他有把刀),
DochdasMessersiehtmannicht(但那把刀,深藏不露)……”
她轻轻哼唱着《MACKTHEKNIFE》,瞟了一眼旁边的杀手包,心想,这个包倒是很符合今日的主题。
她将半长的头发一丝不乱地用发网拢了起来,喷了发胶固定住,然后带了一顶长长的假发。
接下来,口罩,刀具,手套,塑料薄膜,脚套……
每次做事和搬一次家一样累,哎!不过想到之后的快乐,她又觉得很值得。
“……Demmannichtsbeweisenkann(无人目击)……”
无人目击,但愿如此。
她走进学校里,运动鞋的鞋底贴了厚厚的棉花,外面还套了一双新袜子。所以她走起来犹如鬼魅,一点声音也没有。
安静的校园里只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和窗户破碎的玻璃缝隙里的风声,宛若一口巨大的棺材横亘在天地间。
她停留在一件破败的教室门外的走廊,将走廊内外,各个相邻教室,细细检查了足有半个小时。虽然之前已经踩过点了,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她看到走廊窗外的操场,像是怪兽张着黑洞洞的大嘴,随时准备着吞噬一切。
她在黑暗中感受到了平静。
“这里还挺冷……”她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才嘀咕着打开门走了教室。
“唔唔!唔唔!”一个男人被绑在一个乒乓球台上,看到她进来,如一只被开水烫了的毛毛虫一样蜷缩挣扎起来。
曲明月平静地把工具放在他身边,开始细致地在教室里铺上塑料薄膜。
“唔唔!唔唔!”男人坚持不懈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烦死了,等一会儿我会过去的,别叫了。”曲明月开了口,像是在撒娇一般。
那个男人愣住了。
她铺好最后一块塑料布,走到乒乓球桌边,轻声道:“我会把你嘴上的胶布揭开,但是,你不要叫好么?如果你敢叫,”她拿起一个锤子,“我就让铁锤妹妹和你来个法式热吻。”
男人惊恐地点了点头。
“好,你忍一下啊。”她贴心地叮嘱完,揭开他嘴上的胶带。
“救,救我……”男人还很年轻,他满脸是泪,“求你,我妈妈会给你很多钱,你要多少钱,她都愿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