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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时候,奚溪给家里打了电话,跟贝爸贝妈说,她和曹砚今年要在曹家过年。
去年是在贝家过的,贝妈妈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没有让奚溪为难,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答应是答应了,但还有个要求,过完年必须得回家陪家里人吃饭,不能说不在家过除夕,就连家都不回了。
这个肯定是要回的,还要两人家坐下来正式商量一下他们婚礼的事情。
奚溪坐在沙发里打电话,目光不时瞥向曹砚看两眼,声音柔柔的,“妈,我还有件事,也跟你说一下啊?”
贝妈听出奚溪语气犹豫,觉得肯定不会是小事,让她先说。
奚溪没再犹豫,直起身子,在沙发边把腰身坐得笔直,仿佛正在面对着贝妈一样,“我和曹砚商量好了,打算明年办婚礼,现在要征求您和爸爸的同意。”
贝妈似乎料到了她要说这个一样,没有太大的反应,清一下嗓子,语气并不好:“我还以为你俩就不谈这事了呢?合着我当宝贝一样养大的闺女,拿了一张纸就成了他曹家人,连场像样的婚礼都不想给。”
奚溪听完就笑了起来,抬起手给曹砚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跟贝妈说话:“那肯定是不行的呀,我自己也不会同意。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可以没有婚礼?”
“你知道就好。”贝妈有了点满意的样子,“我就最见不得你满脑子爱情爱情爱情的,其他什么都不管,一点都不像我闺女。”
贝妈早就在等着他们提办婚礼这件事,那现在基本是一点问题没有。
奚溪还是笑着,“曹爷爷说了,等过了年,一起到吴城去,请我们家一起出来吃个饭。”
“这还像点样子,想娶媳妇就得有诚意。”贝妈表现得更满意了点,也就意味着,这事是谈妥了。
奚溪和贝妈都把事情说好之后,曹砚又接过电话跟贝妈聊了一阵,说的自然都是哄岳母的话。
把贝妈哄得越来越高兴,自己和奚溪两个人一直互相递着眼色,像是两个沉浸在喜悦中的八岁小孩,开心得很简单纯粹。
电话打完,贝妈说要去喂猫了,不再跟曹砚胡扯浪费时间。
挂掉电话,曹砚冲奚溪眨一下眼,“搞定!”
奚溪松了口气,往沙发上一靠。
曹砚坐过来她旁边,揽上她的肩膀,无比感慨:“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奚溪用肩膀撞他一下,“你就偷着乐吧。”
乐肯定是很乐的,终于可以把自己和奚溪的关系通过一场神圣的仪式确定下来了,怎么会不乐?
一边乐着,两个人一边兴致盎然地开始随意讨论他们要办个什么样的婚礼,凭空想象,纯属畅想,怎么夸张怎么来。
具体落地的细节上的东西,还得找婚庆公司,说出大致想法后等一份策划,然后再慢慢商量。
在找婚庆公司之前,自然还是得先把年过了,两家家长也得坐在一起吃个饭。
这些世俗又平常的事情都很顺利,奚溪跟着曹砚在曹家过了除夕,然后一家人辗转到吴城,把贝爸贝妈还有贝奚严邀请出来,两家人坐下来吃了饭,气氛很好地说了很多曹砚和奚溪的事。
说到婚礼,两边的家长都一个意思,年轻人自己的婚礼,按自己的意思办就行。
婚礼这事上她们不会搀和,但会配合,会给钱。
其乐融融地吃完这顿饭,曹砚和奚溪办婚礼的事也就这么说定了。
两家人回去后,又商量合计,综合考虑多方面因素,把曹砚和奚溪的婚礼定在下半年。
时间定好后,曹砚和奚溪自然就忙活起来找婚礼策划公司,表达想法,让婚礼策划师先做策划,而奚溪更多的心思则在自己的婚纱礼服上。
女孩子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当然都希望在那一天完美到极致。
奚溪联系了自己一贯会穿的一个品牌的设计师,让他亲自设计自己结婚时要穿的几套礼服。从见面商谈礼服风格开始,奚溪自己也一直参与其中,配合设计师一起设计出自己梦想中的完美礼服。
礼服设计需要时间,而设计好之后是纯手工制作,中间又得有很多次试衣,因此定制礼服周期会比较长,是件急不来的事情。
除了婚礼的策划和礼服的定制,当然还得花时间列一下请什么人来参加婚礼,得发请柬。
伴郎伴娘都要找谁,这些也都得考虑。
繁琐的事情有很多,能交给婚礼策划公司的都交出去了,不能交的,就自己抽时间准备。
反正是自己结婚,再繁琐的事情做起来也有幸福感。
奚溪一边和曹砚一起投入地操心着婚礼上的各种事情,甚至确认到婚礼场地摆什么花,什么颜色。同时,她也没一头扎进去就把其他事给忘了,剧本还在看,也在进组之前和导演以及其他演员时常联系,甚至有见面,为了更好更快地熟悉起来,进入角色。
到了三月份,电视剧开机,她正式进组拍戏,然后就一边专心工作,一边继续跟着婚礼策划,还有她的婚纱礼服,一点小细节都不放过。
在剧组跟戏的时候很忙,一般都是在片场活动,很难得有几天收工早,可以回酒店安安心心地睡觉休息。
因为跟组不能回家,她和曹砚一般每天都会视频,和其他情侣一样聊天么么哒。
曹砚不忙的时候会来探班,直接在剧组呆上几天也是有的。
因为有一个无敌醋王老公在,并且在男主角又是纪思南的情况下,奚溪在这部剧里真正嘴碰嘴的吻戏是没有的,都是借位。
就这样,曹砚来探班时,看到她和纪思南有搂搂抱抱牵手的戏份,也能气个半死。
他也不是三岁小孩,知道工作两个字的意思,不爽憋着,憋到晚上把奚溪抱进怀里几乎揉碎,才有这个女人确实是自己的真实感和安全感。
奚溪跟组拍戏跟了三个月,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中午的太阳晒在头顶像炸开了枯干的豌豆夹子。
婚礼策划早已经成型了,全部按照她和曹砚的想法来的。
婚礼是不对媒体开放的,为了防止无关紧要的人混进婚礼现场,他们包了一个小海岛,婚礼放在海岛上举行。
而定制的婚纱礼服在大半月之前完成了一套,现在剩下的两套也差不多了,需要进行最后一次试穿。
奚溪从剧组回来后累得要垮,三个月来操心的事太多,每天拍戏休息的时间也很少,所以回家后只想睡觉。
昏天黑地地睡了两天,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恢复成为一只活力满满的小仙女。
在从剧本回来的那天,奚溪就和设计师约了时间和地点,要进行最后一次试衣。
设计师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从国外飞过来,到约定好的地点看奚溪试衣,主要是看上身效果,觉得哪里不好,继续再调整一些细节。
之前已经调整了很多次,最后一次自然也就没多大问题了。
因为只是试衣,所以奚溪约时间的时候也没有考虑曹砚有没有空,她也没打算拉他一起去,而是找了小七一起。比起让他提前看到一个半成品,她更愿意穿上没有瑕疵的成品礼服给他看,在婚礼当天。
等小七来家里找她,她发信息和在外面忙工作的曹砚说了一声,然后便自己开车带上小七出门,去和设计师约定好的地点试衣去了。
小七坐在副驾,一直抓着身上的安全带,有点不相信奚溪的开车技术。
她是有驾照,但自己开车的时候少,基本都是坐别人的车。
奚溪看出她一脸担心的样子,笑着跟她说话:“别这样好吗,我车技还是可以的,要不你来开?”
小七连忙摇头,“我不行,我没有驾照,没学过。”
奚溪手握方向盘,专心看着路的前方,跟她随便瞎聊,“开车还是要学的,以后肯定用得到,这个社会不会开车,很麻烦。”
“嗯。”小七使劲点头,“等我有钱又有时间的。”
奚溪笑着,看她一眼,又看向前方,“不是早就给你涨工资了吗,平时也接济你不少,连学驾照的钱都没攒下来?我可以给你带薪放假,我很独立的,可以照顾自己,问题不大。”
小七还是使劲点头,“那等我想学的时候,我就跟奚溪姐你说。”
以前小七跟着贝奚溪做助理,早就有了会折寿的心理准备,也觉得自己可能干不了多久,因为贝奚溪的助理换得太勤了,没几个人干得下来,要不然也不会找到她,一个农村来的且没有什么学历的小姑娘。
但是后来她老板突然脾气性格都变好了,对于她来说是件很意外的事情。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工作轻松了很多,至少不再有之前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奚溪是挺喜欢小七这个姑娘的,话不多,人老实,手勤快,所以对她也比较好。
平时在一起工作,她们也是无话不谈,毕竟她对于小七来说,没有秘密。
虽然聊的话题天上地下不少,但其实仔细想想,聊的好像都是她的事情,聊小七事情的时候不多,所以她好像根本不怎么了解小七。
只知道她单身,高中学历,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打拼。
奚溪开车开得专注,突然问小七,“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小名为什么叫小七啊?自己给自己取的吗?”
网上好多以数字给自己起昵称的,好像很个性好听的样子,小七小六小四小五。
而小七的小名却不是因为这种不接地气的原因,她看奚溪问起来,也不对她做隐瞒,开口说:“不是的,是家里孩子太多了,我排行老七,生下来爸妈懒得起名字,就直接叫小七了,后来上学才有大名。”
“排行老七?”奚溪有点震惊,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你家有七个孩子啊?”
小七摇摇头,抬手右手,比个八的手势,“是八个,我还有个弟弟。”
奚溪觉得不可思议,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话去说。
小七知道她会震惊,她家这样的情况在本地村子上常见也不常见,常见是谁家都想要个儿子,不常见是因为他爸妈比较倒霉,生到第八个才是男孩。
小七低下头来,摩挲自己的手指,“没办法,我们那里都重男轻女,不生到男孩就会觉得低人一等。我赚的钱留下自己的生活费,剩下的都得交回家里,因为弟弟要花钱。”
这种现实又复杂的问题奚溪接触得不多,她目视前方,观察路况,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你可以选择不给的,尽到赡养的义务就行。你和你的六个姐姐们,也不欠你弟弟的。”
小七摇头,“不给会被骂死的,一个村子的人都骂你,不敢不给。”
这个话题起得很轻松,没想到会牵扯起来重男轻女这种现实的话题,而且还这么极端让人理解不了。
奚溪没有过这种生活经历,和小七也只是偶然聊起来的,没到小七需要她给意见或者让她给帮助的时候,所以她也就没多说,语气言辞中肯地答了几句,就没再深聊下去。
她小心开车,载着小七去到和设计师预定好的地点,停车上楼去和设计师碰面。
见了面的客套是必须的,握手拥抱客气地聊一会,说的都是几天没见又变漂亮了变帅了之类的话,让彼此高兴。
说着话就去看礼服,设计师让助手把礼服拿下来给奚溪试穿。
之前都试过很多次,所以在试穿礼服上没有太大问题。
奚溪没要设计师的人帮忙,让小七进试衣间帮她换。
她知道今天要来试礼服,所以提前准备了一下,没有穿内衣,而是在出门之前就用了胸贴。
现在换衣服也不麻烦,直接把身上的裙子换下来就行。
试衣间很大,沿墙是一整面的镜子,头顶平板灯洒下来的灯光很白白亮。
奚溪脱下身上的裙子挂起来,过去在小七的帮助下穿礼服,礼服穿到一半的时候,她觉得头顶的灯光闪了一下,在她眼睛上晃过去,晃得她神经莫名一紧。
奚溪抬头往顶上亮着白光的平板灯看一眼,问小七:“这灯闪什么?”
小七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小心地捏着礼服往她身上穿,“没有啊,一直很亮,刚好镜子里也看得清楚。”
礼服穿上了身,小七帮她拉后面的拉链,一点一点拉上去,最后帮她把大拖摆抱在怀里,笑得很开心地说:“太美了,奚溪姐,出去看看吗?”
奚溪又抬头看一眼头顶的灯,心底隐隐生出一点不安,但说不清为什么。
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拍戏太累了,她抬手捏一下眉心,在小七的帮助下出试衣间。到外面的镜子前,小七把礼服拖摆放下来,仔细整理开,站到一边和设计师一起欣赏这件美丽夺目的作品。
主要还是,穿婚纱的人漂亮,哪怕现在只是化了一点点淡妆,也完全撑得起礼服。
奚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长发柔顺地垂下去,直到腰际,身上的婚纱梦幻漂亮,完全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从设计师出设计图开始,就是她亲自参与的,虽然手工上她没有出过力,但在想法上给了很多可行的意见,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套婚纱。
小七在一旁看得羡慕又开心,开心是因为她的老板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穿上婚纱嫁给自己一直想嫁的人了,羡慕是因为,她这辈子大概也就这回碰一下这样的婚纱,这一辈穿不上,下辈子也穿不上。
这样的衣服,也只有她老板这种公主级别的人物能穿吧。
奚溪穿着婚纱,和设计师又交流了最后一点想法,再改动小小的一点细节,就可以确定完成了。
和设计师交流完之后,她松了口气,还叫小七帮忙。
小七过去帮她抱起拖摆,跟着她再回试衣间。
进了试衣间把婚纱脱下来,小七把下一套要试的礼服拿过来,再把这一套婚纱拿到一边。
这一套虽然也不是那么好穿,但比起拖摆很大的婚纱还是轻便了许多。
小七一边帮奚溪换衣服,一边在心里想,有钱就是好。几乎每次奚溪穿高定礼服时,她心里都有这种感叹,因为衣服价钱高得吓人,还不是有钱想穿就能穿到的。
而这一次,感叹最深。
奚溪没管小七在想什么,她在把第二套礼服穿到身上的时候,只感觉头顶的灯又闪了一下,莫名有种恐怖片的氛围。
心里之前有的隐隐不安突然被放大,心跳也在瞬间快了起来。
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很难受。
小七在帮她拉好拉链的时候才发现她脸色难看,而她正在仰头盯着头顶的那盏灯。
小七不知道奚溪怎么了,自己往灯上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毛病,疑惑地问她:“奚溪姐,你怎么了?这灯没有问题啊。”
小七越说没有问题她突然就越觉得有问题,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甚至心底冒起丝丝寒意。
不一会,连指尖都寒了起来,让她忍不住想缩起身子。
她穿着礼服站着没动,目光仍然盯着那盏灯,低声说了句:“不知道,心里好慌。”
“可能是被自己美得眩晕了吧。”小七话语轻松,“出去吗?”
出去吧……
话到嘴边没说出来,奚溪想移开视线的时候发现移不开了,然后头顶的灯突然爆开刺目白光,伴随一段高频声响,瞬间把她包裹进了爆炸的氛围中。
白光之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有让人难以忍受的耳鸣。
和那道晴天闪电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她失去了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在奚溪毫无预兆闭上眼倒下去的那一刻,小七被吓得连忙伸手去接她,叫她几声发现她是真的晕了,连忙慌得叫设计师。几个人进来帮忙,把奚溪抱去外面沙发上坐下来。
设计师用英语问小七怎么回事,小七完全听不懂,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连忙掏出手机给Andy姐打电话。
Andy姐听她说话也听得稀里糊涂的,很着急——
“突然晕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
“严重吗?”
“不知道?”
“稳住,别慌,叫救护车。”
小七打了叫救护车的电话后就紧张地守在奚溪旁边,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不敢乱动。
设计师倒是去探了奚溪的鼻息,用英语说:“应该没事,可能只是太累了。”
小七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她也在默默祈祷,希望她家老板只是休克一段时间,没有其他问题。
救护车到的很及时,抬人上车,小七跟上去。
随行的医生看了看奚溪的身体状态,问小七:“怎么晕倒的?”
小七解释:“就很突然,上一秒还好好的,突然就晕了。哦,在晕倒之前,看了一会灯。”
“看了一会灯?”医生疑问一句,跟看灯能有什么关系?收起检查器具,“呼吸正常,心跳正常,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好像睡着了,到医院再看吧。说不定都不需要看,一会就醒了。”
小七不懂,但她还是满脸担心,然后沉重的心情被抱着的链条小包里的手机打断。
她伸手进包里摸出手机,是曹砚给奚溪打的电话,她接起来放到耳边,听到曹砚问:“试得怎么样?满意吗?”
小七声音里有点哭腔,“少爷,奚溪姐晕倒了,现在正在救护车上去医院。”
听到这样的话,曹砚的声音瞬间紧张起来,当然问小七怎么回事。
小七把事情跟曹砚再解释一变,说的还是那几句,然后把医生说的话也传达给了曹砚,再告诉他是哪家医院,就挂了电话。
奚溪被推进医院做检查,整套检查做下来,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大毛病。
至于为什么昏迷,医生总是能找到合理的理由,可能是太累了,大脑缺氧,还有贫血,都可能导致晕厥。说完可能的原因,然后说的就是,太瘦了,这么节食不出毛病才怪,得多补补。
至于什么时候醒,说不准,只能先用药。
其他的,得留院观察观察等醒了再说。
曹砚听完医院的检查结果后就在病房里守着奚溪,没有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告诉家里其他人知道。
虽然听医生说了没什么大问题,但他看着奚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无力感还是不受控地一点一点漫上心头,直至把整个人都包裹住。
他突然很害怕,脑子里不断地冒出来他从来没想过的一个问题——如果她不在了,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