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10章 “那你呢,把我带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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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绯也就是从那年的元旦后开始跟在黎羡南的身边。
“跟”这个字很微妙,他去哪儿,都征询下她的意见,她有空,他就来接她,她没空,晚上就拨一通电话,给她发发消息。
这到底是情人还是什么样的关系,叶绯也没有要过一个标准的答案。
元旦过后那阵子叶绯的生活忙了起来,一个是论文要交,一个是实习公司做的一本书要赶流程,叶绯忙成陀螺。
几回黎羡南没打电话,结果她忙完之后往往都是晚上十一点多,楼下停着黑色的车子。
赵老太还在山上没回来,叶绯几回都瞧见胡同里的宾利,是有点担心的,尤其是每次都有几个男人在车外面等着打电话,叶绯多少脑补小说和电影里的情节,白天回来,问了门口的老太太,那么爱八卦的老太太也讳莫如深。
叶绯也就没再问,跟着黎羡南回了几趟西郊檀宫。
西郊的房子比那天酒店的套间还空旷,家里仍旧是没热水,冰箱只用来盛冰块,黎羡南给她叫了餐,叶绯抱着电脑也不打扰他,就在客厅里坐着改稿子。
她还不知道黎羡南忙什么——对他本来也是知之甚少,只是像他这样的人,好像自出生就已经罗马的顶端。
黎羡南在露台上坐着,两腿随意搭在玻璃矮桌上。
漫不经心地听着罗盛给他的安排——罗盛是他爸的秘书。
罗盛规规矩矩列着一二三,也察觉到黎羡南心不在焉,他又说一句,“那,我等会给您发邮件,时间都定好了我按照顺序给您列好。”
——真忠诚,是个合格的秘书。
黎羡南没回,手机扔在桌上,随手端起了桌上的玻璃杯,冰块撞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黎总这几天在国外参加活动,有几个文件和签约仪式需要您……”
黎羡南往藤椅上靠了一下,手撑在太阳穴上。
“还有,再过三个月是家宴,黎总让我提醒您,别忘记腾出时间回来一趟……”
罗盛像提前给他打过草稿,照本宣科地读。
“如果我没时间呢?”黎羡南讥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黎总说了,如果您不回来的话,就在家宴前一天给太太打个电话告知,那天不要跟赵总儿子呆在一起闯祸上新闻,那天您的行程要让柯棋发给我。”
黎羡南觉得真有意思。
“我是他儿子还是他的下属?”
“……”罗盛没想到黎羡南问这样一句,以沉默作答。
他往落地玻璃门里看了一眼。
叶绯那姑娘还在沙发上坐着,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写什么,黎羡南喝了一口酒,酒被冰块冰成一种刺骨的冷,他的思绪散了散。
叶绯今天也是刚下班,他在她公司楼下等了两三个小时——赵西湄还嘲笑他,怎么着,改邪归正?等人半天。
黎羡南懒笑,他什么时候邪过?
赵西湄在手机里啪啪鼓掌,“你别和我哥说我在哪,我也给你保密。”
黎羡南看着里面的叶绯,罗盛报告结束了,怕他再问,直接挂了电话,下一秒,一封邮件弹进来。
他也根本懒得看,视线黏在里面的叶绯身上,叶绯今天穿了一件灰绿色的毛衣,衣摆有点松,一小截束进了牛仔裤的裤腰里,一截腰线柔软纤细。
黎羡南忽然有点发散地想——他在她公司楼下等了两三个小时,等的或许就是这样的一刻,看她坐在那儿,就莫名好有安抚力。
叶绯晚饭没吃,客厅里有个苹果,她拿着去了厨房洗洗先垫垫,水也是冰的,叶绯只是洗了洗苹果,手就被冻的发木。
她一回头,黎羡南从外面进来了,身上还沾着点凉意,瞧见叶绯的手有点红,他伸手关了水龙头,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怎么这么冷?”
“水太冷了。”
叶绯想抽出来,黎羡南没松开,苹果被他放在了桌上,他的指尖也泛凉,他摸了摸,干脆两只手包着她的手搓了搓,叶绯笑了,说,“还不如喝点热水,你冰箱里太多冰块了。”
“我平时只回这里休息而已,”黎羡南说,“喂一下那些鱼。”
“那些鱼是不是很难喂?”叶绯只记得小时候叶桐养过小金鱼,但是没几天就死了,有人说是水不好,翻来覆去好几次,都养不活。
“还好,”黎羡南捧着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终于慢慢回温起来,“没热水,我的手不也挺好的?”
也在这会,夜宵送到了,叶绯说,“你先吃吧,我还有一点稿子没修完。”
“很麻烦?”黎羡南正好拎着进来,看见叶绯又坐回去抱着电脑开始工作。
其实她这句话说完之后后知后觉才觉得不太应该——已经十二点多了,黎羡南把她接过来,必然不是想看她埋头忙这些。
黎羡南把夜宵放在茶几上,说,“你改你的。”
“好,”叶绯看了一眼,打包的餐盒里都是一些海鲜,做的漂亮精致,“就是稿子后面质量不太好,出版社那边打回来,改动很大。”
“作者呢?”黎羡南看了一眼她的屏幕,密密麻麻的文档,包里还一沓打印好的纸,上面有一些标红的地方。
叶绯说,“是枪稿,买断的稿子发在一个比较知名的作者名字下。”
黎羡南点点头,戴着手套剥虾。
叶绯觉得自己在这儿跟他讲工作有点诡异……她一个月才多点儿钱,跟他讲她工作上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喜欢这行?”
“还好吧,就是……嗯,我文学系毕业的,以后去当会计当别的会觉得专业职业不对口。”
“工作很开心?”
“跟我想的有差距,而且领导有些龟毛。”叶绯诚实的回答,“不过我觉得还好,毕竟也没有完美的工作。”
“龟毛的领导每天都让你加班到十一点?”黎羡南笑了声,“好歹燕京大学毕业的,别这么低看自己,工作这东西——听过一句话没?”
叶绯敲键盘的手顿了顿,转头看着他,黎羡南带着手套剥虾,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线条修长,性感冷白,叶绯看着的时候,总觉得这双手与昂贵的腕表亦或者做工考究的钢笔更搭配。
他低垂着视线,冷冽的身影是有温度的。
她想起了前不久赵西湄说的话——他对人人都漠然,对人人都喜欢。
她却觉得不全然是,漠然只是他的外表,是没人曾走进过他的世界。
他对什么都喜欢,那也不过是他的修养和礼貌而已,他喜欢的东西很少。
“什么话?”
“树挪死,人挪活。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挑挑拣拣,总得找到点让自己轻松愉快的东西才能捱过去,”黎羡南剥好了一只虾,递到她嘴边,“张嘴。”
叶绯忽然觉得,自己也像那么一点例外。
例外这个词,显得有种专属的温暖在的。
“那你呢,是不是养鱼会让你轻松愉快?”叶绯老老实实张嘴。
“养鱼也是打发时间而已,真说愉快,鱼哪有你呢。”
黎羡南低笑一声,说话间又剥了一只递过来,语调也分明是带着温度的,叶绯无端鼻子酸了酸。
那天叶绯把那本稿子的后半截全都熬夜修了一遍,黎羡南在她旁边,后来他可能有点困,但也没说话也没打扰她。
叶绯忙活完之后特别过意不去。
黎羡南赶她去洗漱,叶绯犹豫了几秒——他家里是没有任何女性衣物鞋子的,那天叶绯来了之后,挂了不少女士的睡衣,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洗漱产品,黎羡南让人把市面上大部分的莓果味道的都买了一圈。
叶绯后来再来,发现了这些东西,觉得很匪夷所思。
其实这些,他们两人都没挑明过,只是他对她有种很没底线的纵容。
叶绯犹豫再三,睡衣是长裤长袖,她敲了敲黎羡南的房门。
他并没有要求她睡哪儿,客房随着她选。
可她只是,在今天,很贪恋他的那些柔情。
黎羡南果然没睡,正倚靠在床边抽烟,旁边的手机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很轻,灰蒙蒙的烟雾里,他的侧脸和身影格外的深刻淡漠。
叶绯站在门口,他看见她,弯眼笑笑,刚才的淡漠烟消云散了。
黎羡南也没挑明,伸手拍了拍右边的被子,叶绯乖乖过去,抱着被子躺下,“你怎么还没睡,你听的是什么?”
“黄梅戏,没什么。”黎羡南随手关了,房间里很静谧,他把烟灭了,问她,“呛不呛?”
“不呛,挺好闻的。”
叶绯躺在他身边睁着眼看着他,还故意嗅了嗅,这烟味也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点中药的苦味。
总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是一种冷调的性感。
黎羡南笑笑,抬手关了灯,房间里陷入黑暗,床边动荡了一下,黎羡南靠拢过来——先是他的手揽在她的腰上,薄薄的丝绸睡衣,贴在腰间的肌肤上,他掌心的冰意在慢慢融化。
呼吸在浓浓的黑夜中扫过她脖颈的肌肤,敏感又撩拨,叶绯觉得是有这么一刻的——肉.体和灵魂分成了两个,一个在凭本能沉沦,一个清醒地提醒自己。
黎羡南却也并没问她什么,手搁在她的腰上,后来寻到了她的手,温热的掌心钻进她的指缝中,很轻地扣住了。
叶绯心跳如雷。
“明天几点起?”
“七点吧。”声音干涩的——明知他是一方泥沼,还是忍不住陷进去。
都是成年人了,总会明白一些来往的道理的。
黎羡南的手指不太老实,牵着她的手晃了晃,“想什么呢。”
闲闲散散的声调,戳破了叶绯那点胡思乱想。
“你……”叶绯窘迫的不行,多亏是深夜。
黎羡南轻笑一声,她的身体有些紧绷,被他扣着掌心也一动不敢动,他又怎么看不出来。
“绯绯,”他声音在她耳边,像一个缠绵悱恻的夜晚,“把我当什么呢?”
“没有……”
“我给你这个机会慢慢了解我,哪天觉得不快乐,还有一些犹豫的余地,”黎羡南的手勾着她的指尖,她的手也有点冷的,被他攥着,寸寸升温,他嗓音绝对比长夜更低柔,“好不好?”
困倦的语调,天生像情人深情呢喃,把她的世界蒙上一层缠绵潮湿的雾气。
一边是她纯真且汹涌的心动,一边是这个冷漠又清醒的世界。
她一定是甘愿的。
是甘愿地坠入这个温和的良夜。
叶绯往他身边挪了挪,黎羡南伸手揽住她的腰,由着她挨在他身边。
“黎羡南,你是不是一直很不开心?”叶绯低声问了一句。
黎羡南闭着眼睛,脸部的线条在黑夜里很深很清晰。
“生活哪儿有容易的,人间百味,各人有各人的酸甜苦辣,你可千万别想讨我欢心才陪我。”黎羡南困顿睁开眼,偏了偏头看着叶绯。
黑夜里,叶绯的长发散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什么情绪都兜不住,他也是发现——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听的。
说无聊的论文,说龟毛的领导,随便说什么都好,什么都不做也好。
“遇上你,也算知足了。”黎羡南翻身过来,把她揽回来,细细一截腰,柔软又温热。
他有点坏心思,睁开眼,双眼皮因为困倦变的很深很深,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勾人心魄,让人融化在黑夜里,他的手搭在她腰上,不重不轻捏了几下,语调含笑,说,“我刚才抽过烟,可以要个晚安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