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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提斯抱着穆莎走回屋子里。
他把黑发少女放在了床上,拿着湿毛巾,一点一点擦去她脚底沾到的土。
穆莎被他捏着脚,感觉浑身都不太自在。
她忽略了不适感,歪头靠在伊提斯怀里,就像一只乖乖被他剪指甲的猫一样。
那古怪的话语还在继续。
[您拥有血肉之心,您的心会痛。]
[您会为他人之痛苦而痛苦,正因您能感受到这份痛苦,您终有一日,会为这苦难申诉冤屈。]
伊提斯突然说道:“莎莎,你不对劲。”
穆莎怔了一下,她觉得有点头疼,这个狗比神实在太敏锐了。
她问道:“哪里不对劲了?”
伊提斯问:“你有心事?”
穆莎摁住他:“没什么心事,我就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她蹿回床上去,拉着伊提斯躺下,说道:“我想再睡一会儿。”
伊提斯躺在了床上,说道:“好。”
“我给你的布偶熊,你喜不喜欢?”
穆莎:“……”
你怎么还有心思管布偶熊呢?
穆莎没什么心思和他闹腾。
但是,她仍然强提精神,和伊提斯尽量轻松的说着话。
穆莎把布偶熊丢出去,说道:
“不准再往我怀里塞毛绒熊了,啃一嘴巴毛很难受的。”
伊提斯摸着她的头,耐心地哄她:“那我在你怀里,你会不会啃我?”
穆莎窝进他怀里,说道:“不会吧,我又没有咬人的习惯。”
伊提斯说:“可是,我不是人啊,莎莎。”
穆莎:“……那就啃你。”
她把被子往上一掀,果断道:“睡觉!”
片刻之后,昏睡神术的薄雾在屋子里蔓延。
伊提斯坐起身,伸手轻轻抚过小姑娘的脸颊。
他发现,自从在天空祭坛回来之后,他的小姑娘就很少再笑了。
以前还会假笑,现在连假笑都没有了。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就例外这一次吧。”
※
穆莎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她没有再做梦,醒来的时候,纱帘之外是柔软温和的阳光。
伊提斯把被丢掉的熊捡回来了,就放在窗台旁边。
毛绒熊的嘴巴微微翘起,维持着可爱又憨厚的笑容。
穆莎掀开被子下床:“是新的一天啊。”
她看了看床边柜子上放着的一杯水,应该是用柠檬香蜂草泡的。
还有一堆糖果,糖纸都很漂亮——伊提斯不知道什么样的糖好吃,所以完全凭着糖纸在选。
昨日沉重无比的心情,稍稍变得好了一些。
穆莎端起水杯,说道:“
他怎么就这么好?”
“嘶——”似是不认可她的话一样,胸口传来了灼烫的感觉。
穆莎被烫的差点洒了手上的水。
她手忙脚乱的放下杯子,把贴身戴着的指甲大小的透明珠子拿出来。
她揪着睡衣领子给自己鼓风,拎着挂坠说道:“都烫伤了,搞什么啊……”
她这话一出,那颗透明珠子又烫了她的手指。
“嘶——!!!”
穆莎眼含着泪,她现在出离的愤怒,想把这东西泡进水里。
但就在这时候,穆莎听见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她眼疾手快的把小珠子往枕头底下一塞,若无其事的坐在床边,端着水杯喝水。
伊提斯推开门,看见了穆莎带着薄薄水雾的银灰色眼眸,愣了片刻。
他产生了误会:“莎莎,你别再难过了,我把圣子复活了。”
穆莎睁大了眼睛,她带着些英气的眉毛拧起来。
她问道:“您再说一遍……?”
“我把圣子复活了,所以,你别难过了。”
“更没有必要哭。”
他走过来,抬起手要抹去黑发少女眼角的泪迹。
但在他的手触碰到自己之前,穆莎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
她站起身来,把玻璃杯往柜子上一放。
但是她的情绪过于崩溃,放的时候没瞅准位置,整只杯子都掉下去,碎在了地毯上。
穆莎不可置信的看着伊提斯,她此时心情极为复杂。
她问:“您为什么复活他?”
伊提斯完全没有预料到她的反应,他预想中,穆莎的反应不该是这样的。
他说:“你昨天晚上,看起来很难过,所以我……”
穆莎拧着眉毛,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就因为我看起来很难过,您就复活了他?”
伊提斯说:“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只是插手这一次……”
穆莎抬起手,捂住了额头。
她说道:“我不是在担心你。”
“伊提斯,你怎么就……”
伊提斯茫然的看着她,问道:“我怎么了?”
穆莎有千言万语,但是在对着一个不能理解这些话的神明的时候,她却完全说不出来。
那些复杂的语言,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话:“你怎么,就不能对生命有点尊重呢?”
圣子瑟斯顿,是自己选择了死亡。
他之生命负重,活得无比痛苦。
他活着时,唯一能伸手拉住他的伊提斯没有拉他一把,任凭他走向了逼死自我的,崩溃的悬崖。
他终于解脱了自己,可这个神,又把他从死亡的深渊里拉了回来,只是为了哄一个看起来有点难过的小姑娘。
这条命,就像是一个玩具,一块手工捏出来的橡皮泥一样。
橡皮泥人碎掉了,于是,主人哄着为此而难过
的小女孩,说:“没关系呀,我帮你捏起来。”
伊提斯不能理解她的话语,他问:“我做错了吗?”
穆莎摇了摇头,她说道:“您觉得,我昨天难过,是因为圣子死了?”
“我的确为此感到很难过,伊提斯。”
“一个白天还和我说说笑笑,聊得那样开心的人,晚上就把自己挂在了钟塔上。”
“无论是谁,都会为此感到难过的。”
伊提斯说:“所以,为了不让你难过,我复活了他……”
穆莎感觉到了灵魂之中,身为人的那一部分的抗议。
她之前违抗世界的意志,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够站在伊提斯的一边。
但是……她实在是太高估了自己,她这颗心,是人类的心,是与这世间有感情的生灵一样的血肉之心——是会痛的。
“那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因为他的死亡感觉到难过吗?”
“因为生命很贵重,只有一次,消逝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我们一直都很看重生命,小心翼翼的捧着,呵护着……”
伊提斯说:“贵重?”
“那么我把他复活了,不是刚刚好?”
穆莎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她说道:
“就是因为太贵重了,才不能轻拿轻放。”
“伊提斯先生,生命这东西,是该被敬重之物。”
伊提斯低下头,闷声给她道歉:“抱歉,我不懂……”
穆莎眨了下眼睛,她很难过,但是,心却冰冷到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她说:“我知道您不懂。”
“可是,您原来虽然不懂,处理方式却是正确的。”
“您不看重生命,但是您没有去践踏,只是不管不问,坐视不理。”
“作为神明的您,这样的做法,已经是最大的敬重了。”
伊提斯对这世间的万物,一向是采取不管,任其自由发展的态度。
这是他身为神,对世间生灵万物给予的最大的尊重。
伊提斯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
他轻轻地问道:“你认为,我践踏了生命?你在怪我?”
穆莎抬起头,无言的看着他。
看啊,她想让这个神明白生命不可践踏。
可是自始至终,他的重点,就只落在了她身上。
半晌,穆莎说:“不,我在怪我自己。”
她昨天说:神没有错。
神没有错,他不爱世人,也不管世人。
可他若是不爱世人,还践踏世人生命,他还是没有错的神明吗?
伊提斯曾经公正又公平,高高在上,如那遥远的,俯瞰世间的星辰。
但是现在。
穆莎让这样一个存在,为她犯了错误。
他失去了他的公平,他的公正,只为讨好她一个人。
她把伊提斯从神坛扯落了下
来。
她把这个神,变成了糟糕的样子,可她却又不能接受他的这副模样。
是她的错。
是她会为人之生死感到难过。
是她太无能了。
她若是无情无欲,伊提斯就不会因她的情而错。
她若是无情无欲,他们俩的三观也不用磨合,可以完美贴合在一起,不用猜来猜去。
穆莎擦了一把眼角,她拿出装着光明之心的盒子,从伊提斯身边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伊提斯正要转身跟上她。
穆莎开口道:“您别跟着我。”
穆莎说:“我现在脑子很乱,需要冷静一下。”
“等到冷静完了,我再和您好好谈一谈。”
※
穆莎在神宫弯弯绕绕的路上走着,找到了去玻璃花房的路。
她看到了路边那个被砍掉的指路牌。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在想,圣子到底得罪了谁,牌子才会被砍掉。
但昨天晚上她在那一场梦里,看了瑟斯顿的许多事。
圣子不希望有狂热迷弟迷妹去找他,他不擅长应付这些人,所以,自己把指路牌拆了。
这位圣子先生啊,实在无法让人一言以蔽之。
他本质上是个懒圣子,却主动扛起了责任。
他手段狠辣果断,心灵却是柔软的,灵魂也是善良而脆弱的。
令人无法去喜欢,但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穆莎在指路牌前站了一会儿,迈开步履继续。
她穿过了小树林,穿过了花坪,到达了玻璃花房。
阳光正好的温暖花房之内,花枝藤蔓乱七八糟的生长蔓延着,甚至铺在了路上,没有修剪和打理。
在那一簇簇一团团的切花月季中,有些小家伙要开败了,却未被剪下来,只是悬挂在枝头上,蔫哒哒的,任凭花瓣凋零。
穆莎在花庭中央见到了玻璃花房的主人。
那身形单薄的青年背对她坐在椅子上。
他长长的浅金色发丝披垂在雪白的衣服上,不止不见那薄薄的黑雾,还比以往更清透明亮了一些。
他身体中的黑暗已经被驱散了。
但是……那颗心却蒙上了再也无法散去的阴翳。
他问道:“您来做什么?”
“您应该知道,我现在不会想见到您。”
那声音很平静。
只是,嗓音里还带着点哑,像是哭喊过的模样。
穆莎绕过去,将盒子放在桌上。
她说道:“我是来送还光明之心的。”
“抱歉,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您面前。”
“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也实在不敢随手把它放在花房门口,还是当面交还比较好。”
她转过身去,扭头就要离开。
瑟斯顿淡淡地问道:“您以为,这样我就能够原谅您吗?”
穆莎深吸了一口气。
她说道:“不能原谅,那就恨我吧。”
可是,那发色浅金的青年,却纠结极了。
他说道:“这不是您的本意。”
穆莎说:“但是,我的错误无可推卸。”
瑟斯顿那张和神明有三分相似的清冷面庞上,一双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似乎是极为挣扎的模样。
最终,他抬起手,抚平了自己的眉心。
“穆莎小姐,父神复活我,是为了不让您难过,他使用的也是您的花瓣。”
穆莎想,或许是伊提斯的行为早就已经炸了她的脑子。
现在再听见这样的事情时,她竟然没有露出一丝迟疑和惊讶。
瑟斯顿说:“不仅如此,他还告诉我——”
“我作为神子的一生已经结束,我因您而复活,所以,以后我属于您。”
穆莎狠狠地拧起了眉毛,她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瑟斯顿说:“他太无情了,对吗?”
“就是这样的,穆莎小姐。”
“我们的神明,我们神子视为父亲的那人,他就是这么无情。”
“这世间的所有人,都是不能选择生,而能选择死——这份选择,是每一个生命的自由。”
“而我,连死亡的权利和自由也被剥夺。”
“我以前以为我是他的子,后来以为自己是他的臣。”
“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可以随手拿捏的物品——没有灵魂,没有思想,没有自我,死生都不由己。”
过去他将自己的一切,交到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手中。
银发神明拒绝了这一切,认为他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是,他终于掌握自己的命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跳出了这个对他而言堪称牢笼的世界。
创世神却又控制了他,把他从沉眠中叫醒,关回了笼子里。
瑟斯顿淡淡地说道:“当然,我身为神子,我的生命,就注定被摆弄在神明的手中,这很正常。”
“但现在,我想要反抗这种正常。他折辱我的自尊,践踏我的性命,所以,我要反抗他,报复他——”
他轻轻地抬起眼睛,那色彩浅淡的瞳眸,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着。
那些水汽如同冬日的雨水,冰冷刺骨。
“但是我太无能,我反抗不了他,也报复不了他。”
穆莎面色平静的,听完了他的话。
她问:“所以,您就选择通过我来报复他?”
“您打算怎么做,绑架我,用刀抵着我的脖子,逼他给您道歉?”
“您应该知道,这种情况下,他的道歉不会是真诚的,也毫无意义。”
瑟斯顿怔了一下,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做那种事。”
“穆莎小姐,尽管我责怪您,迁怒您。但我知道这不是您的本意,我
做不到去伤害您。”
他在为神宫做事的时候,回护他的父神的时候,不分黑白,就会狠下手去杀一个人。
但是,在为他自己而行动的时候,就连报复人都要找合适的理由。
穆莎问:“那么,您想怎么做?”
瑟斯顿淡淡地说道:“我不清楚您是否真的有错,所以,我也用我分不清楚是不是报复的方式来对待您。”
“我要让您离开他。”
“我要告知您真相,让您醒过来,看清这个神的真面目。”
穆莎点了点头:“没关系,您说。”
“反正我也在考虑,要不要和他分手。”
瑟斯顿:“……”
瑟斯顿沉默了半晌。
他缓缓地说道:“穆莎小姐……您总是会超出我的预料……”
穆莎道:“连你们的神都没有办法预料我。”
“说吧,瑟斯顿先生。”
“麻烦您给我一记重锤,让我狠下心来——我觉得还是分手比较好。”
瑟斯顿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说道:
“关于我接下来说的事情,您如果不相信,可以亲自去问雷恩。”
“您知道,我和雷恩不可能好好说上半句话,不存在提前商量的可能性。如果他也说的一模一样,那这件事,就是真实的。”
“三十八年前,父神没有要把您连根挖起,带回神宫的想法。”
“我在那里和雷恩打架,我们亲眼看着,他把那朵花的花茎掐断了,拿到手上。”
穆莎忍不住替伊提斯说话:“……也许他只是想摘花?”
瑟斯顿说:“当然,这也许只是想摘花而已。”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呢——他撕碎了您的花瓣。”
穆莎:“……”
伊提斯告诉她,她是自己碎的。
瑟斯顿说:“他在摘花,撕碎花瓣的时候说,‘是个小废物。’”
“我仅仅看到了这么多。”
“但是,穆莎小姐,我由此猜测,您也是他的造物之一。”
穆莎几乎要破口大骂。
但是伊提斯留下的,限制她骂人的禁言术生效了。
就在她被禁言术卡住了话语的时候,那古怪的声音响起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向新神解释。]
※
伊提斯曾经说:
长生的族类,生命都很漫长,难免会觉得寂寞和无聊。
他们会因为无聊而做出许多事情。
这位至高无上的神明,也是无聊者的一员。
而且,他还是这些无聊之人中的顶峰,因为无聊而做出了最厉害,最多的事情。
创造世界,创造法则,创造元素……
他造出了精灵、人类、人鱼、龙……
他太无聊了,于是做着这些事情,来打发他的时间。
甚至,因为无聊,他给了这些生命神力和神术,看着他们演变、分裂、发展……
但即便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也还是无聊。
那些生命,都脱不出他的预料,在他眼前就彷如一团无机物一样简单。
他想,得是什么样的存在,让他感觉到乐趣呢?
要能够逃脱他的预料,不在他的掌控之内。
那么,只能是与他同等的神明。
于是,他制造了一个小世界——死亡之国。
他非常刻意的,让这个小世界只有死亡和黑暗,趋于极端。
法则、元素都不完全,不能互相制衡,满是缺陷。
还不能太稳定。
他又加以最爆裂的火元素,时时刻刻都要把空间都崩裂开的那种。
因为法则不完全、不稳定。
所以,这里有可能诞生出来法则之外的东西。
伊提斯还对穆莎撒过谎。
他说,死亡之国是他创造出来容纳亡灵的。
但他创造失败了,没来得及好好调整,他的神格就被穆莎挖了。
但是,事实上,“失败”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
他是个完美的神明,擅长做任何事情,他从来不会犯错,也不会失败。
——更何况死亡之国的小世界缺陷如此明显。
他完全就是故意让自己失败,故意留下缺陷。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成功。
——死亡之国,是创世神刻意创造的,养育新神的环境。
但是,伊提斯等了很久很久,死亡之国都没有动静。
他自己也在奇怪,为什么违逆法则的,可以与他匹敌的新神没有出现。
直到三十八年前。
他创造的吉祥物小圣子,拿起剑去砍黑暗信徒。
伊提斯难得来了点兴致,看着他们一路从圣城打到了死亡之国。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违逆法则的东西。
——只有死亡的国度里,出现了生灵。
这是逆死而生的奇迹。
但是伊提斯对这奇迹一点也不满意。
他要的是新神,可这环境到底给他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一朵弱唧唧的,仿佛风用力吹一下就会衰败的花。
花瓣薄到透明,缀在花茎上摇摇晃晃,唯一看起来有点特殊的地方就是会发光。
小家伙生长在了悬崖下,岩浆旁边。
圣子和雷恩也在悬崖下打架。
岩浆也一直在四处泼溅。
伊提斯坐在神国等,等着它被波及,被踩在脚下,被打成碎片,被烧成灰烬。
但是圣子和雷恩打的那样不可开交,也没碰到这朵花。
岩浆翻滚的那样暴躁,也没溅到它哪怕一滴。
它就在那惨烈的环境里静静的待着。
花瓣时不时抖两下,颤两下,欲掉不掉
的样子。
伊提斯看得心烦,亲自动身过去,把它从那焦土中掐了起来。
他捏着这个让他无比失望,想要粉碎掉的失败之作,一片一片的,将那欲掉不掉的花瓣摘落下去。
……
穆莎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她现在就想去把那个狗比神的头发给薅下来。
……
光明之子和黑暗信徒,都因为神的突然降临而呆住了。
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分开,他们分站两侧,等着大驾光临的至高神说些什么。
但是,神没有说话。
那雪一样清冷的,不近人情的神明,就站在他们之间,默默地揪着花瓣。
伊提斯揪了一半,就懒得继续揪了。
他手上燃起一团苍白的圣火,打算将那花杆和残瓣直接烧掉。
但就在火焰染上花杆的一刻。
与他的法则完全不同的力量,硬生生的将他的胸口掏了个血淋淋的洞出来。
那朵残败的花捞着他的神格,在他面前直接消失了。
大概是在这个时候,伊提斯才意识到:
这朵破花不简单,它说不定真的是个神。
……
穆莎安静的站在这幅与现实割裂的画面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很难过,也很生气。
她的灵魂碎片被雷恩握着。
是伊提斯亲手撕碎掉,被雷恩捡走的。
她返回到这个世界,被黑暗信徒抚养长大。
她身不由己,把自己裹在虚假的面具下,那样久以来,战战兢兢,精神维持在紧绷的一线。
这都是伊提斯造成的。
曾经,雷恩用话语恐吓她,让她听话的时候。
穆莎在心里说:“我要是有本事,我肯定要打爆你的狗头。”
“就算你跪下来,痛哭流涕,说自己以后会当好人,我也还是会打爆你的狗头。”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因为,她认为雷恩对她所做的,洗脑、压迫、压抑……都是不可原谅之事。
她永远都不可能原谅雷恩。
那么,她能够原谅伊提斯吗?
她看起来温和,但实际上,她很记仇。
圣子拿着神杖来杀她。
当然,没能杀死她,后来还和她道了歉。
他甚至前前后后还帮过她很多。
穆莎没有原谅他。
那么,比他错的更重的伊提斯。
数次差点杀死她,把控她的性命,造成她所有不幸的神明。
她又能够原谅吗?
被伊提斯所折辱的性命,不只有瑟斯顿,还有她。
她没能选择生,也没能选择怎样活,生不由己。
穆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内心的愤怒。
[现在,您明白世界为何要反抗他了吗?]
[他不爱这世界,不爱生灵万物,不爱任何人。]
[他不管这世间事,是因为他觉得无趣;可是,倘若有一天,他感觉到了有趣,我们便都是他的玩具,任他折辱。]
世界想要反抗神,又摆脱不了法则,无能为力。
所以,在伊提斯想要创造新神的时候,世界借他的手,创造出了法则之外,逆死而生的花朵。
[您是希望之花。]
[您是世界的希望,亦是您自己的希望。]
穆莎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劝说,她选择了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伊伊神,要不要来防空洞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