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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斯顿仍然想要辩驳。
但是,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空灵的声音响起:“没有下一次。”
瑟斯顿低着头说道:“是,我必然,牢记您的话语。”
他对于创造了万物的父神,一向是恭敬的。
对于他表现出的忠诚和恭敬,高高在上的神明,没有丝毫的动容。
神说:“你可以走了。”
下一刻,一道凛冽的风吹起。
瑟斯顿低垂着头,维持着单膝跪立的姿态,任凭自己的身形消失。
这道风,会直接将他送回神宫角落的玻璃花房里。
在那发色浅金的青年离开之后。
伊提斯独自站在楼梯口,根根分明的纤长睫羽低垂着,似在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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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莎这一觉本该睡得非常舒适。
柔软舒适的床单和被子,最安全的环境,除了没有睡衣之外什么都很好。
但是……
滚烫的岩浆溅落下来,遮掩了她的视线。
她身处一片没有边际的,四处充斥着死亡的土地上。
周围只有迸溅的岩浆,和咔啦咔啦行走的骨架们。
那炙热的熔岩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灼烫的痛楚,正在侵蚀着她的身体。
不,不只是身体。
就连灵魂,都要被撕扯成碎片,化作散落的花瓣。
那种疼痛难以形容,她连喊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找不到任何人去求救。
似乎,留给她的路,只剩下了绝望的哭泣。
在那几乎夺走了呼吸的痛楚之中,无数的步履靠近过来。
粗犷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
“你是我们等待已久的神明。”
漠然又平静,带着点懒散的清冷声音也响起了。
“我必须杀死你,我没有选择,你也没有。”
最后,是穆莎最熟悉的,空灵的,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华丽乐章一般的声音。
“你是吾唯一的同类,你一定,要变成吾最期待的模样。”
穆莎猛然惊醒,唰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大口喘着气,捂着胸口平缓下剧烈起伏的情绪,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心脏仍在抽痛着。
过了许久,穆莎才觉得自己平静下来了。
她没有要跟自己过不去的意思,之前清醒的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去思考,去纠结这些问题。
当然,这也许和伊提斯用知识掏空了她的大脑有关。
但是,她发现自己还是卡在这一关过不去。
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中,又或者不受控制的睡梦里,人心底的恐惧会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
穆莎叹了口气,正要拉起被子躺回去的时候,听见了锁舌拧动的声音。
她起手就是一个攻击神术。
神术已经丢出去了,穆莎才想起来这是伊提斯的房子,没有任何人能闯进来。
那尖锐的冰棱,在即将打中推开门的银发青年时,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伊提斯站在门边,低头注视着摆出了攻击姿态的黑发少女。
他问:“还没睡?”
穆莎看到开门的确实是他后,松了一口气。
她说道:“睡着了,但是又醒了。”
衣撑从伊提斯背后溜进来,自觉地飞到了离床不远的衣架上。
衣撑上挂着一套镶着银边的白色衣服。
这套衣服刚好适合她的尺码,跟神术师的制服是差不多的款式,但是做工要讲究复杂许多。
伊提斯看着她微红的眼角,问:“做梦了?”
穆莎点了点头,她发现,伊提斯这个神真是通透又细致。
会给她带早餐,会给她准备衣服,知道她半夜醒来是因为做了梦。
只可惜,做到了这样的理解和体贴,他依然对作为人类的她似懂非懂。
穆莎说:“梦见了之前在死亡之国的事情。”
伊提斯走进房间里,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坐下了。
雪白的纯净衣袍搭在沙发上,霜雪一样的银白发丝垂落在背后,那长长的发梢被压在了衣袍之下。
他侧过头看着穆莎,问:“已经过去的事情,还会梦见?”
穆莎点了点头,说道:“因为留下的记忆很深刻,这些记忆会在大脑中不停的盘旋。”
“在睡觉的时候,它会在梦中重现,并且会因为内心的恐惧,变得更加可怕。”
她在死亡之国还只是被烫到了脚。
在这场梦里,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烧死了。
伊提斯思索了片刻,说道:“吾不是很明白。”
“不过,如果你不喜欢做梦,可以试一试一夜无梦的神术,你曾经用过。”
穆莎摇了摇头,她今晚已经不打算继续睡了。
她说:“不了,万一被消掉的是好梦,不就吃亏了吗?”
伊提斯问:“你们人类的梦,虚假的成分更多。”
“只是失去了虚假的美好,和‘吃亏’有什么关系吗?”
又来了。
不过,关于这一点,穆莎已经有了充足的应对经验。
她波澜不惊的说道:“您又要说,这是人类的自我欺骗了,对吗?”
低垂的,流淌着微光的银白睫羽之下,那清冷漠然的眼眸里淌过一丝不解。
伊提斯否认:“吾没有这个意思。”
他似乎也能察觉到,他从前针对“食物的意义”讲出的那套理论,导致这个否认显得苍白无力。
半晌,伊提斯又说道:“……吾的确这样想。”
“但是,在你眼中,这显然不是人类的自我欺骗。”
穆莎疑惑的看着他。
伊提斯说:“吾知道人类会做梦,吾也知道,人类会因为情绪产生梦境,又会因为梦境产生情绪。”
他之前所说的不明白,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理解。
“如果你认为这是有意义的,不是自我欺骗。”
“吾的确无法理解,但是,吾会接受你的想法。”
穆莎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光明神冕下今天吃错药了?哦,他不吃东西,药也不吃。
但是不管他到底吃没吃药,穆莎都不想就意义的问题,和他展开任何的辩论。
这太为难人了,也太为难神了。
穆莎说:“这很正常,您是神,不是人类,不能理解人类也很正常。”
她不能强行把自己的观点灌输给伊提斯。
不能把他看待世界的角度,对世界的认知强行拗到人类这边来。
否则,她的行为,跟之前想把她掰到神的一侧的伊提斯又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只要伊提斯不再试图让她成为一个神,也不大幅度干涉她的生活。
他怎么看待世界,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是她抱有着已然建立起来的,全然不同的三观,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第十六年。
她看不顺眼的人可太多了,她总不能去揪着那些人,一个一个把他们掰过来吧?
穆莎不动声色的,稍稍偏转了话题,她问:“您不会做梦吗?”
伊提斯轻轻颔首:“吾不需要睡眠。”
“至于睡眠时看到的画面,吾认为,那在人类的概念中,也不能称之为梦。”
穆莎想起来自己曾经读过的小说。
她问道:“不是梦的话,是预言吗?”
伊提斯偏过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中,带着一丝疑惑。
穆莎摆了摆手,说道:“我随便猜的。”
她一点也不想把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的事情暴露给伊提斯。
回去的可能性很低,说出来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伊提斯没有接她的话,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接下来,这个房间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清冷的神明低垂着睫羽,银眸中淌过清浅的,淡淡的涟漪。
在这黑暗的房间里,他的光芒也没有被遮挡,反而成为了黑夜里唯一的发光体。
穆莎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瞟向这房间里最显眼的存在。
她丝毫也不怀疑,就算整个世界都堕入黑暗,伊提斯也会是那暗夜里,众人期待的黎明光辉。
伊提斯问:“你怎么一直看吾?”
他一开口,穆莎就不想再看他了。
她虚伪的说道:“您会发光,太亮了,仿佛我人生中的指路明灯。”
【愿用我十年寿命,换你盛世美颜,没有声带。】
伊提斯:“……”
他清冷的面庞上一阵怔松。
伊提斯淡淡地说:“吾在想,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神的梦,有时候就像你说的那样,是预言。”
穆莎问:“有时候?”
伊提斯说:“确切来说,不是预言,而是真实的未来。”
“吾的眼中没有虚假,无论在哪里,吾所见到的,都只有真实。”
“吾很少有梦,那鲜少的梦境中,有时是过去,有时是未来。”
“那些都是真实,不会因为吾的情绪,而发生任何的扭曲和转变。”
穆莎点了点头,她听明白了,但是做不出任何评价。
如果硬要她反应一下,她也只能说一句“好厉害啊”。
伊提斯也无意就梦境的问题说更多。
他问:“还睡觉吗?”
穆莎撇头看向窗外:“睡不着,而且快到祈祷时间了吧?”
神宫从宵禁到祈祷钟声响起,中间只有不到五个钟,随便一睡就睡过去了。
伊提斯说:“还早,从你进房间到现在,还不到半个钟。”
穆莎:“……”
她记得,她在这里整理衣服,整理头发,从盥洗室洗一洗脸,大概就花了十五分钟。
伊提斯进来之后,陪聊了接近十分钟。
难道剩下的五分钟时间,就足够她做一个梦了吗?
伊提斯问:“睡不着的话,要听故事吗?”
穆莎:“故事?”
伊提斯轻轻颔首,淡淡地说:“关于你这次的实践课题,圣灵街。”
“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至少,圣子非常喜欢那里。”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纵然在感慨一件事物的美好,情绪中也没有丝毫起伏的波澜。
这个世界的所有,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会为他带来丝毫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角色身份不同,立场不同,会基于自己的立场去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