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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莎捂着头,她觉得,自己大概还在做梦。
神唯一的同类什么的……
这可真是打破她的认知。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养育出的祖国的娇花。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变成了娇花。
不……这到底该怎么说呢?
她原本就是娇花,只是原产地,从种花家变成了这个被她每天都唾弃好几遍的世界。
并且,她身上还带着至高神的一半神格?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但其实她根本就不是人。
穆莎觉得,自己真的要如同伊提斯所说的,出现认知断层了。
她感觉,自己似乎在这一瞬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已经在哐哐撞墙,另外一半却平静无比。
“回答吾的问题。”
清冷的声音携杂着冰雪,如同冷水自头顶灌下。
微凉的指尖捏在黑发少女的下巴上,轻轻地摩挲着。
穆莎脑子转了转,迟疑的想起来他刚刚问了什么。
伊提斯在疑惑,她明明是神,为什么表现的和人类一样。
银发的神祇,似乎对她表现出的,与人类一样的地方相当不满意。
但是,对她而言,和人类一样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她像人类那样长大,像人类一样生活,吃喜欢的食物,买漂亮的衣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个人类。
但穆莎很确定,这种事情,她是没有办法和伊提斯讲明白的。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认知的天堑,伊提斯永远不会明白她,就像她不明白伊提斯一样。
如果就此展开讨论,一定会是非常不愉快的收场。
而且,不愉快的时候,要吃亏和倒霉的多半是她。
万一伊提斯生气极了,给她再来一次认知干涉,把她洗脑成理想型怎么办?
穆莎眨了下眼睛,鸦黑的睫羽落下,她迟缓地回答道:
“冕下,人和人还有不一样的地方呢,神和神也未必完全相同。”
“您独一无二,我也独一无二,这不是很好吗?”
她已经能确定了,伊提斯就是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
穆莎决定,趁着现在能和平聊天,得好好哄一哄他。
哄好了他,她的脑袋,她身为人的认知和三观才能够保住。
穆莎说:“我有和您相似的地方,有和人类相似的地方,也有和您与人类都不像的地方。”
穆莎觉得这还不够有信服力,她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伊提斯的袖角,把他的手从自己下巴上推下去。
少女的声音绵软又温和,像是在叙说着自己最钦敬的人。
“就算是您,也和人类有很多相似之处,您是以人类的外貌出现的,有手有脚。”
穆莎的话语忽然拐了个弯:“当然,您的相貌比人类都要好看,您是世间的至美,华丽至极,与您相比,天地日月都要黯然失色。”
她一点也不吝惜夸赞之词,肚子里有什么词汇都要往上累加。
但用了这么华丽的方式来描述伊提斯的外貌后,穆莎发现,自己说的好像都是实话。
世间没有任何一处景致能媲美这位神明,更没有任何色彩能比他更明亮。
伊提斯淡淡地问道:“你喜欢吾的脸?”
穆莎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摇头道:“不,我是想说,即便您的外貌与人类相似,您也不是人类。相似不代表相同,您仍然独一无二。”
她的确喜欢伊提斯的脸。
对他脸的喜欢,就和对他这个人的惧怕一样强烈。
伊提斯说:“的确如此。”
他微凉的手掌从黑发少女的发顶抚过,投落下来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他轻轻地问道:“所以,你也是这样?一样,却又独一无二?”
穆莎猛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伊提斯说:“即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却仍旧不打算抛却过往的认知吗?”
穆莎怔了一下,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道送命题。
但是伊提斯的态度,却并未显出像曾经一样的冷硬,他仅仅是在询问,仅仅是想要找她要一个答案。
穆莎缓缓地说道:“冕下,神术师的课程里,对这方面有很多讲述。”
“其中有一点,让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记忆承载人格,记忆构成过去,记忆开辟未来’。”
“要我抛却过往的认知,我首先要失去过去的记忆,再放弃人格……那样的话,我就不再是我了。”
穆莎掀开半遮着自己的那条手臂,这次她没再感觉到任何阻力。
她从伊提斯的臂弯里退出来,坐在一旁,抬起头看着他。
“既然您认为我是神,是与您同等的存在,那么,我应当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能否请您尊重我的观念?能否请您,承认我这个已经由记忆构成的格的存在?”
虽然嘴上谈着所谓的“平等”,虽然伊提斯的确是放软了态度,但穆莎明白,自己和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祇之间,是不存在平等的。她存在与否,她怎么样活着,伊提斯都能够决定。
这是乞求,是告饶,但不是认输。
她必须在这里,在伊提斯的神力未恢复的情况下,得到他的承诺。
如果他不给予承诺,她就……
可是这一抬头,穆莎就愣住了。
那银发的高傲神祇,胸口左侧豁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丝丝缕缕的银白色神力在其中流窜,徒劳的织补着这伤口。
而刺伤他的,已然被染成了灰色的神杖,被他随手扔在了身边,杖上还带着赤中泛银的血迹。
清冷神圣的存在,在这暗夜里,已经呈现出了透明的样子。
穆莎心中刚刚升起的狠辣想法,被她瞬间摁回去,关窗锁门。
她是一个人,拥有一颗血肉之心,和为了生存而放任本能的禽兽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伊提斯伸出手,指间捻着一缕绸缎般的黑发。
他说:“穆莎,吾始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会是这副模样。”
她身为神而生,却变成了人类的模样,拥有人类的心,人类的情感和人类的执着。
他说:“吾也不明白,你所谈及的尊重,一向只有世人敬重吾。”
他那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指尖,在少女的眼眸下方缓缓擦过。
他说:“你在惧怕,你怕吾更改你的记忆,抹灭你的思想,你对吾起了杀心。”
那双银色的眼眸中,万物都只余留本质。
穆莎的心思,一丝一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穆莎终于明白,伊提斯是怎样的一个神明。
他懂得人心,但那是造物主高高在上的懂,并非亲身所触所感的懂。
他无比的清醒和通透,却永远都做不到拥有共情心和同理心。
伊提斯动作极轻地,擦去了那双与他极为相像的眼睛里滚出的晶莹泪滴。
他说:“你的惧怕完全没有必要——吾做不到这件事。倘若吾能做到,吾早已将你修正。”
穆莎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她现在又悲伤又愤怒又害怕,伊提斯每多说一句话,这些负面情绪就加深一层。
穆莎问:“我怎么知道您真的做不到?”
“如果您的这些话语,是为了欺骗我,暂缓我的杀意怎么办?”
“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之后,您的力量一恢复,就再给我来一次认知干涉,那我要怎么办?”
伊提斯看透了她的杀心。
话都讲到这一步了,脸皮也可以撕破了。
穆莎说:“我在您的眼中,真的是一个与您同等的,同为神明的存在吗?”
“您自己听听您说的话,认知干涉要是能做到,您早就抹灭我的记忆思想和人格了!”
“您想要一个同类,您认为我应该和您一样,无情无心,冰冷且圣洁。”
“您无数次试图打垮我的观念和认知,一边把我朝着您期待的方向引导,一边又担心把我弄坏了。”
“但您有没有想过,身为您同类的我,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认知跨越,思想大幅度转变,我想要去经历这些成为一个神吗?”
黑发少女连环的质问砸下来,那银灰色的眼睛里含着泪,半是清醒,半是愤怒和惊恐。
伊提斯被她问的有些懵,他反应了很久,才迟疑的伸出手来。
也许他是打算替她擦一擦眼泪,也许他是想要再摸一摸那手感奇佳的黑色发丝。
但穆莎瑟缩着躲开了。
她自己抹干净眼泪,自己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好。
她说:“抱歉,是我失态了。”
和一个神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他也不会懂。
这也许就和一个人类,被一只猫咪追着喵喵叫的感觉差不多吧?
算了……人还有共情心,会稍稍去理解猫咪的心思呢。
但穆莎再次抬眼时,又被吓到了。
她问:“等等,您做什么?”
伊提斯捡起了落在他身边的那根神杖,那已经被极致的黑暗侵染过的东西,他单是触碰,手掌就已经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他的手心变得越来越透明,他握起神杖,朝着穆莎递过去。
他站起身,雪白的衣袍垂落下来,滚着银纹的袍脚轻轻摇晃。
即便天色黯淡,即便日月同时坠落,他也仍是这天地之间,不会被抹灭的微光。
这黑暗中,唯一的一抹光辉开口了。
“吾仍然无法全然理解你的话语,但是,吾大概能明白,你并不认同吾的做法。”
“吾会试着去改变,去理解你的行为和思想。”
他伸出手,那雕刻着华美花纹的神杖,出现在穆莎眼中。
伊提斯说道:“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用它杀死吾,把你的命运掌握到你自己的手中。”
穆莎退了一步。
伊提斯说:“现在的吾,对你没有丝毫还手的力量。在这死亡之国里,你最是强盛,而吾濒临消失。”
“选择的主动权,一直都握在你的手上。吾也不介意将主动权交给你,你是这世上,唯一能使吾让步的存在。”
穆莎又退了一步。
但她每退一步,伊提斯就逼近一步。
她前后加起来活了三十七年,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现在真是应验了她之前的想法:她和伊提斯,迟早要疯一个。
伊提斯说:“存活与死亡,对吾来说没有区别。”
这个世界,他已经看透了,没有任何他不知道的东西,没有任何他想要去体会的。
他说:“但是,对你而言,似乎有着诸多区别。”
“你的求生意志很强,而在你的概念里,似乎也有很多种死亡。”
“你会为了避免这些事情,而做出许多让吾讶异的举动。”
“没关系,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你是吾的同类,拥有吾一半的神格,也分走了吾一半的权柄。”
“在这个世界上,你有权力,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穆莎退无可退,瑟瑟发抖地站在岩壁旁边。
她忽然觉得,这不是迟早要疯一个的问题,这是两个一起疯的问题。
穆莎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清醒:“您在试探我?”
“如果我敢拿着神杖刺下去,您随时会反手杀掉我。”
“如果我不刺,那么,我就真的会成为任您摆弄的玩具。”
伊提斯说:“这并非试探,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刺穿吾的长矛。”
“万物存在必有其意义,也许,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死吾。”
“既然如此,吾为何不顺从?”
他嘴上说着不懂得如何去尊重。
但是,他却又一向尊重,世间万物存在的意义。
他认为人类会有自己的认知和观念很正常,他也认为,法则会去订正违逆者的行为也很正常。
这世上一切正常的、反常的事情,在他眼里,都是自然而然的变化,任凭这世界的一切事物发展和转变。
但是,这究竟是造物主的尊重,还是旁观者的蔑视呢?
穆莎觉得,身为人的自己,很难去理解他的思想。
“神杖里,存在你的一块灵魂碎片,你随时可以用它杀死吾。”
“无论是在死亡之国,还是从这里走出去,这都是你不变的权力。”
他的手掌,几乎要完全变成透明的了。
穆莎赶在那之前,从他手里一把将神杖抢了过来。
她说:“这太荒谬了!”
伊提斯说:“你一直以为,你是吾的玩具。”
“吾与你之间,横亘着天堑一般的观念差距。吾不知该如何,以你能够信服的方式告知你,你与玩具的区别。”
“所以,吾认为,吾应该让你自己来判断。”
穆莎心情复杂的握着神杖。
穆莎问:“那么,在您眼中,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伊提斯说:“吾应该告知你,在吾眼中,你是吾唯一的同类,也是吾唯一的对手。”
“吾试图教育你,你却同时给吾交上了两份答卷,一份让吾满意,另外一份让吾愤怒。”
“吾试图理解你,你说出的话吾理解不了,吾说出的话语,你一句也不相信。”
穆莎说:“对手?别开玩笑……”
伊提斯说:“你总以为,在与你的相处之中,吾占尽优势,你屈居劣势。”
“但事实上,吾拿你毫无办法,占尽了优势的人,是你。”
“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是要由我们两人共同定义的,并非由吾独自决定。”
“你不是吾的玩具,这并非是由吾决定的。”
“而是你的行为,你的思想,你的方式,让你在吾眼中摆脱了‘玩具’的范围。”
“倘若吾说你是玩具,你就会老老实实的,给吾当一个玩具吗?很显然,你不会。”
“别总是把自己摆在弱势的地位,穆莎。”
“吾说过,你与吾是等同的,你与吾握着同样的权柄。”
“你不想成为玩具,那你就永远不会是玩具。”
他走近黑发少女,把她堵在了石壁旁边。
他伸出手,轻轻地点在了自己的胸膛处,银白色的光芒在那雪白衣袍之下浮现。
“吾剩余的一半神格,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残血的伊伊神A了上去。
这篇文的感情,不是始于“我为你改变”,而是“你改变了我”。
莎莎在伊伊神眼中的样子,不是伊伊神能够决定的,而是莎莎让他看见了什么样的自己。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能把选择权和主动权,只交到一个人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