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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暴戾的风雪中,发色银白的神明无声的行走着。
他几乎要融入到这白色的世界中,那翻飞的雪白衣袍上,滚云银纹流淌着,比这冰雪更彻寒、更冷漠。
穆莎跟在他身边走着。
身高差距太大,她如果用正常的速度行走,很难跟上这个人的脚步。
穆莎只能小跑两步追上他,再改为快步行走。
她乌黑的长发在凛冽寒风中滑过,云罗绸缎般美丽的发丝间,夹着点点白茫的雪。
她在雪中不适地眯起眼睛,鸦黑的卷翘睫羽投下来,在眼下遮出极小的一片阴翳,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了。
穆莎问:“您也这样?”
伊提斯在风雪中沉默着。
似乎那喧嚣的万物也一同沉静下来。
穆莎继续问道:“您发现味道失去意义之后,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呢?”
伊提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味道一开始,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
他问道:“你为此感到很困扰?”
穆莎心想,那可真是困扰极了。
困扰到有一大堆问题,能逼得她之前主动去找伊提斯询问。
穆莎看了看周围,这里有很多神术师在,不适合深入的谈话。
她倒是不要紧,但伊提斯万一说出了什么话,把别人的三观打崩掉就不太好了。
她没有问原因,只是说了说自己的感受,
“是的,我有些困扰。”
她觉得,问她这个问题的伊提斯,一定没有因此感到过困扰。
也许他的物欲真的很淡很淡,不管有什么变化发生,他都能波澜不惊的走过去。
毕竟,他看起来,就是这样的人。
穆莎解释道:“以前,我吃到一些食物时,会感到很开心。”
“那些食物的味道,会让我感觉到很快乐,所以,我觉得它们好吃。”
“当我尝到酸甜苦辣的味道,它们就只是单纯的酸甜苦辣时。”
“我的味蕾不会留恋,心不会再总是惦记着,不会因此而开心,不会因此而难过。”
她不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难吃。
只能凭借着过往的记忆去分辨。
穆莎说:“食物的味道失去了意义。”
“在这同时,我因为食物而诞生的那些情绪,也不见了。”
她感觉,自己的情感像是缺失掉了一个角。
但是,空缺的那部分,又好像没什么紧要的。
她还是会为漂亮的衣服而愉快,还是会因为友人好意的馈赠而开心……
她还是能够感受到快乐,也还是能够感受到伤心。
她这个人,仍然是圆满的。
伊提斯在雪中走着走着,步伐就变得缓慢下来。
反倒是穆莎一直维持着较快的步伐,走到了他前面。
她在雪中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忽然停下的伊提斯。
伊提斯伸出手,挑起她的下颌。
无形的、不容置疑和反抗的力量似乎驱散了风雪。
穆莎终于敢在这北地睁开眼睛了,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温润却又清冷的光辉。
伊提斯说:“如果,你认为这不对劲。”
“食物的意义,终有一日会找回来。”
穆莎感觉这听起来是句好话,是祝福的话语。
但是,恕她直言,她没有听懂。
伊提斯说出来的话,要么清冷透彻直扎她心,要么就是这样,半句半句的,听不懂意思。
穆莎一直想问问他,是不是这样说话会显得很厉害。
伊提斯松开了手,继续向前走去。
穆莎停留在原地,茫然的摸了摸被捏过的下巴。
都说导师是授业解惑的,可伊提斯这种导师,本身就是人间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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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赶了很久的路之后,神术师们短暂的扎营休息。
金色的符文掩在雪下,巨大的,转动的图阵将整个营地都保护在其中。
这图阵不是用来防御黑暗信徒的。
而是用以稳固图阵之内的空间,不要有死亡之国的边界碎片浮现。
人睡觉时,是警戒心最低的时候,对这种随机的危险很难防备。
穆莎闭着眼睛躺了很久也没睡着。
她干脆出了帐篷,到雪地上吹冷风。
穆莎走到了营地的边缘。
她看到了圣子先生。
浅金发的青年坐在一片浮起的纸页上。
看起来,他是用了什么神术,把纸变成了座椅。
他安静又浅淡,背影在这北地冰冷昏暗的夜里,显得有些单薄。
穆莎觉得,瑟斯顿其实和伊提斯先生有点像,同样是美貌的,是清冷的。
他们同样不吃不喝,同样情感淡薄,前者不是人,后者不像人。
但是,他的气质和美貌,又比那位发色银白的先生逊色了很多。
如果是伊提斯坐在这里……
他的背影,大约会是高傲的。
这凛冽又暴戾的风雪,无法摧折他的背脊,让他哪怕摇晃一下。
他会是这雪中最坚韧,永恒屹立的身影。
但他的背影,也许又是散漫的。
他随时能够融入这片雪中,随时会消失。
他存在于此,或者不在此地,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他只是一个人坐在此处,也不会显得单薄。
他是独一无二的,高贵又昳丽的生命。
他只有独,没有孤。
这世上不存在他的同类,他也并不需要。
就在穆莎思考着,伊提斯先生和圣子瑟斯顿的不同的时候。
那发色浅金的青年的声音传了过来:“睡不着?”
瑟斯顿连头都没回,就知道有人在附近了。
他的听力实在是太好了。
明明这风雪的声音这么大,脚步声很容易被掩盖过去,几乎听不出来。
穆莎走向他:“嗯,出来走一走。”
瑟斯顿从放在旁边的本子上撕下一张纸。
那纸页一瞬膨胀变大,悬浮在半空中,和他的“座椅”一模一样。
穆莎走过去坐下,问道:“您不休息吗?”
瑟斯顿的声音淡漠:“我不需要睡眠。”
“我守着这里,那些神术师就可以多休息一些时间。”
虽然声音冷淡,但瑟斯顿说的话比伊提斯有人情味多了。
穆莎听说过,他是光明之子,心地良善。
她曾经也觉得,这个人不好相处的冷漠外表下,埋藏着柔软和包容。
但是,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手上握着多少把柄,怎样掌控着神术师。
这两种形象对撞到一起,给穆莎一种非常浓重的违和感。
瑟斯顿把身边半敞着的纸袋递给她:“吃吗?”
穆莎摇了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在……”
她正打算随便编一个借口,拒绝这已经失去了意义的食物。
瑟斯顿说:“如果您还想找回味道的意义,我建议您维持进食。”
穆莎愣了一下。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伊提斯之外的人。
瑟斯顿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谈话。”
穆莎摆了摆手,说:“我知道您的听力很好。”
穆莎没想到,自己收到了另外一个不吃不喝的人给出的建议。
穆莎问:“为什么要维持进食呢?”
瑟斯顿说:“记住食物的味道,记住饮食的感觉。”
“在找回味道的意义之前,不要遗忘与之相关的一切。”
穆莎有些呆愣,她抬起头看着发色浅金的青年。
这一刻,灵魂中某些已经死寂的部分,似乎又有了希望。
在这同时,她还有止不住的迷茫。
“瑟斯顿先生,味道对您自始至终都是无意义的吧?”
“您为什么,能给出这么好的建议呢?”
穆莎想:太奇怪了。
伊提斯先生对这件事表现的很无感。
但不是人类的圣子先生,却这么懂。
他们俩,到底哪一个才不是人?
瑟斯顿说:“的确,我不是人类。”
“我从被创造起,就拥有永生,对饮食没有任何需求。”
“我也不明白,味道究竟除了它自身的酸甜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他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说出的话语,却带着融雪的温度。
“但我一直都知道,食物的意义,对人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那是生存必须,是喜好,是不可抽离的基础。”
穆莎心底堵着的某一块,忽然像是疏解开了。
明明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但是,她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困扰了。
大概是因为,她已经明白该如何对待这个问题了。
她从纸袋里,捏起一枚饼干。
那是小熊形状的饼干,做的非常精致漂亮。
只是看一看,也会因为这可爱的外形,让心都柔软下来。
穆莎咬掉了一个边角,它口感酥松,很容易就会碎掉。
在牙齿的碰撞之下,甜味混着黄油的浓厚香气,在味蕾上绽开。
穆莎说:“……很好吃。”
她记得的,这样的饼干会很好吃。
空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屏退了喧嚣雪原的一切声息。
那声音之中,带着淡淡的不解:“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不知何时,身披宽大的雪白衣袍的银发青年,出现在了她背后。
他轻轻地抬眸,那双眼睛空无一物,书写着亘古的寂寥。
瑟斯顿自觉地站起身,拿着他的本子走了。
伊提斯抬起手,在这气候恶劣的极北之地,隔出了一片没有风雪的空间。
少女的黑发没有再被风吹得乱扬,垂落下来时,夹着雪的发丝,还带着几分凌乱。
穆莎后知后觉的抬起手,在眼下摸到了些许的湿润。
她回答道:“……饼干太好吃了。”
伊提斯伸出手,微凉的柔软指腹,极轻的在她银灰色的眼眸下抹过。
他问道:“对你来说,食物的意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穆莎银灰色的眼眸里,流动着清澈的光。
她说:“很重要,伊提斯先生。”
她难得在回答问题时,给出了丝毫不含糊的答案。
穆莎说:“食物对人类来说,非常的重要。”
“至少,对大部分人类来说是这样的,我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个体。”
或许她的思想独一无二。
但是她一直以来的需求,她最基础的认知,都和人类相同。
这也是为什么,她是一个人类。
神低垂着眼睛,那浓密纤长的,挂着霜雪的银白睫羽下,那空无一物眼眸中,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他静静地注视着,那微小的柔软灵魂。
他低头时,银白的发丝自肩上滑落。
那神圣不可攀的存在,那被神垂眸的容貌昳丽的少女,还有大片的白茫茫的雪。
织成了这寒风凛冽,生机不存的极北之地,最绮丽的景致。
伊提斯伸出手,从那纸袋中,取出了一枚饼干。
他矜贵的,小口小口的吃着饼干。
那动作慢吞吞的,看起来斯文又优雅。
穆莎早在他拿起饼干时,就停住了动作。
她茫然的看着,那相貌极美的银发青年,一点一点的,吃下了一整枚饼干。
作者有话要说:伊伊神的共情心和同理心,是本文最差(x)
得好好教一教。
我觉得莎莎和伊伊神,要是知道自己未来要和谁谈恋爱,或者知道自己需要攻略对方。
他俩大概会纷纷摔剧本:你怎么这么高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