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57章 吻我吧,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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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宜风声鹤唳,狂风骤雨的怒吼声有着能掀翻屋顶的气势,家家户户都在抗台。
而那夜,京市风平浪静。
到机场接宋黎的是邹渡,他似乎就在附近,所以到得很快,开着一辆骚气的粉色跑车,一来就嫂子嫂子地招呼,热情地一把拎起她的行李放到前备箱,说嫂子上车,送你去三哥那儿。
宋黎规规矩矩地坐进副驾驶,对他表示感谢:“辛苦你了。”
“嗐,甭跟我客气。”邹渡把车开出机场,试探着问:“嫂子这趟过来,是就留京市了还是……”
他想问什么,宋黎都知道。
和她在一起后,盛牧辞不是来回跑南宜,就是百忙缠身也要挤时间去纽约,走得近的几个兄弟都晓得是怎么回事。
从一开始不理解他们异地还要坚持,到后来看不下去他折腾。
这圈子里没人相信真爱,但如今他们彻底意识到,三哥这辈子是真栽在这小姑娘手里了。
宋黎莞尔:“我过几天到京一院就职,以后在京市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话的意思很明朗,邹渡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她可算是能陪着三哥了,开怀道:“嫂子今后有事儿一句话,绝对都给你办妥咯!”
说实在的,宋黎对他们那群人的初印象并不好,尤其邹渡,穿灰粉西装,挂着大金链子,浑身闪着钻,一眼就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但这种偏见现在不自觉地消失了,可能是因为盛牧辞的关系,对他的朋友,宋黎无端心生宽容,何况接触下来发现,其实他们都挺重情重义的。
“据中央气象台预计,今年第十九号超强台风‘卡森’于今晚8点登陆南宜,将对我市造成较强冷空气影响……”
车载广播里,响起标准的播音腔。
宋黎听着,不由走神地想,家里的门窗应该够牢固了,就是风撞窗的声音太吵,不知道盛牧辞睡不睡得安稳。
“嫂子听过盛氏内鬼那事儿吗?”邹渡把着方向盘,眼望前方突然问了句。
宋黎敛回思绪,回答:“听过。”
邹渡自顾和她讲,说那叛徒算三哥某个长辈,三年前就是他希望三哥能和杜氏联姻,那时候要是应了,都没内斗这回事儿。
宋黎顿一下,安静下来。
“嫂子千万别生气!”邹渡蓦地反应到自己提到敏感的话题:“我是想说,三哥他是真喜欢你。”
都是过去的事情,宋黎还没小心眼成那样,只笑着说不介意。
“嫂子,我再悄悄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
邹渡难得一本正经地说起话:“其实这几年三哥忙到见都没空见你,最主要的原因是盛叔查出脑肿瘤,公司那帮老家伙都盼着盛叔倒台呢,所以这事儿不能声张,开颅手术都是秘密做的,盛叔不在,三哥得自己稳住公司,才走不开。”
倏地,宋黎愕然。
她居然都不知道,这几年,他究竟承受了多少罪……
“他没告诉我……”宋黎喃喃自语般,目光略失焦距,片刻后压了压情绪,微笑问:“你就这么跟我说了,不怕他怪你吗?”
邹渡一下咧嘴笑了:“我就是觉得,三哥的事儿,没必要瞒着你。”
望向窗外,商务中心灯影斑驳,高楼林立,尽显着首都的壮丽。可惜从前,宋黎不喜欢这里,一次都没有仔细欣赏过这座城市。
现在看来,有他在的四九城,真的很美。
她想着,不走了,他在哪儿,她都陪着。
车开过京市一中。
宋黎目光不经意间追随过去,留了会儿神。
再行驶没多远,邹渡开进一弄胡同,停靠在一间四合院门口:“到了嫂子。”
宋黎回神,应声下车。
这里很悄静,空无一人,仿佛地盘有了归属,闲人都不敢踏入,闹腾声皆被隔绝在巷外。
随着时移世易,这一弄胡同在几十年间不断翻新,但还保留着最基础的模样。
宋黎第一眼并没有认出来,她那时太小了,只是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总觉得自己来过。
这间四合院的如意门很高,有藤萝从碧瓦青檐之上蔓延而出,夜色寂寂,门檐边一盏长虹壁灯亮着橘色的光。
门口镇有汉白玉雕刻的千年抱鼓石,抱鼓石前的台阶下还不讲究地砌着两块小石墩。
一旁的石壁靠着辆陈旧的黑色老式单车,在外面风吹雨淋,年久空置,链断胎破锈迹斑斑,已经没法再骑。
是在看到石墩和单车时,宋黎的心猛地颤了下。
刺冷的风穿堂而进,似冰片刮过脸庞,宋黎在那一瞬深寒中恍然回忆起遥远的片段。
五岁时走丢,她到过一间四合院,湿着眼睛在门前的石墩蹲坐着,鼻头冻得通红。
后来有个哥哥骑着单车出现,把校服外套脱给她,坐到她旁边,侧脸浴在光里,痞里痞气地叼着烟,对她说——哥哥在这儿陪你等,不哭了行吗?
记忆里的画面和眼前的景象渐渐重合。
宋黎心跳忽地急促起来,惊怔着问:“这是……他的四合院?”
“是,三哥从小就自己住这儿。”邹渡拉着她的行李箱走过来,抬望高门感叹:“这四合院都几十年了,现在起码值十几亿呢。”
“不过嫂子放心,里面都改进过,全智能家具,比别墅住着还舒服!”他又笑说。
后面的话宋黎没听进去,单车的旧铁皮被穿堂风吹得咯吱咯吱在响,她脑子里盘旋着那句“从小就自己住这儿”。
宋黎突然问:“他以前是在京市一中念书吗?”
邹渡嘿嘿笑着说是,还说那时候三哥天天领着他们出去干架呢。
话落他自己倏地闭嘴噤了声。
宋黎缓了几口气接着问:“百花胡同?这里是叫百花胡同?”
在听到邹渡肯定的回答后,宋黎难以置信地望着这片地界,喉咙一哽,讷讷呆站在那儿,头绪一时间彻底混乱了。
“外边儿冷,咱们先进去吧,你要冻病了三哥非得凑我不可。”邹渡玩笑着说。
宋黎忽略了邹渡的话,难以自控地重重呼吸着,突然低头,从包里翻出手机。
他们总是有着一种默契,就像此刻宋黎刚想拨出他的号码,屏幕先显示出了盛牧辞的来电。
“盛牧辞。”
“宋黎。”
电话接通的第一秒,他们不约而同地叫了对方的名字,语气像是都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讲。
“我有事要和你说。”宋黎夺声开口。
她到四合院了,盛牧辞知道,他略静,轻声说:“我也有。”
话到嘴边,宋黎眼泪先涌上来,打电话前她迫不及待想要问清楚,可电话一通,听见他的声音,她的心突然就沉静了。
命中注定的事,也不急在一朝一夕。
宋黎眨眼,眼眶的泪沾湿了睫毛,她慢慢放柔了声:“三年前你说过的,重要的事,我们不要在电话里讲……等你回来,见面说好吗?”
“好,”盛牧辞声音温哑:“我们见面说。”
那时分不清是谁克制的情绪更多,隔了太多春秋,这一刻他们都怀着一种未曾对任何人有过的感情,感知着电话里彼此的呼吸,迫切却又耐心地等待接下来的见面。
宋黎声低下来:“衣柜里的被子是新的,就是薄了点,你把空调打开,不要睡感冒了。”
“嗯,我有看到。”他说。
开衣柜找被子的时候,他一定能看到那件校服……宋黎想哭,但唇边分明扬着笑。
那天晚上,邹渡带宋黎进到四合院的正房,给她叫了份晚餐,出于避嫌,做完这些事邹渡就离开了。
走前他还让宋黎安心住着,说这里是三哥的地儿,只要不出这弄巷子,绝对安全。
宋黎睡不着,吃过晚餐后,她裹着厚睡衣在院子里逛,想看看盛牧辞曾经生活的地方。
这间三进四合院占地很广,估计有上千平,正厢分明,宽敞的院子种植着许多花草,让人想到那句“庭院深深深几许”,地下还有健身室,影音室,棋牌室,台球吧,酒窖等等,什么娱乐的都有。
他小时候肯定很叛逆吧。
宋黎在慢慢走着,不禁弯了唇,可转念又想,他那时年纪也小,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么大的四合院里,会不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宋黎静静垂着眼睫,想起他曾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抽烟了,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等他回来,得跟他说,以后不许再抽了……这样想着,宋黎走出地下回到主卧。
翌日下午,新闻报道台风已经过境,南宜机场的航班可正常起航。
宋黎刚在客厅看到这则新闻,就收到了盛牧辞的消息。
他说,三小时后到京市。
终于能再见到他,宋黎越发坐不住,在院里走来走去,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三年都过来了,最后这三小时竟如此漫长。
到五点左右,天色将暗未暗,估摸着他快到了,宋黎走出四合院,在门口徘徊。
看到石墩,她不禁在想,自己当时是怎么哭的,看到旧单车又开始算日子,过去似乎也有二十二年了……
巷口有叫卖声,老京市的小贩吆喝着“新蘸的冰糖葫芦”。
宋黎想去买,倒也不是想吃,主要最后的等待太难熬,寻些事情好打发时间。
走出巷子,宋黎要了串糖葫芦,小贩笑吟吟地从厚厚的稻草把子上拔下一串给她。
“谢谢。”宋黎咬着糖葫芦往回走。
当年自己在这里碰见过地痞流氓,她正在回想,几个摇头晃脑的男人忽然挡住她去路。
为首的那个冲她吹了声流氓哨,笑得流里流气:“妹妹条儿真顺,跟哥哥回家弄去啊。”
其他人一阵暧昧的哄笑。
宋黎皱着眉往后退,下一瞬,一块掌心大的石头凭空飞过来,准准砸中了那痞子的脑袋,他一声痛苦惨叫,疼得佝偻到地。
“看不见她从谁院儿里出来的?”
男人的京腔低沉而狠厉,带着沉沉的压迫感在身后响起。
宋黎一愣,惊喜回眸。
盛牧辞双手抄着裤兜,步步走过来,漆黑的眸底泛着澹澹冷意,睨着那群人。
地上的那个捂住汨汨渗血的头,原想咒骂,但一见到盛牧辞,刹那间惊恐到失声。
在这片混的都清楚,百花胡同是盛三的地盘儿,不能进,里面的人碰不得。
“爷,三爷饶命,真不知道是您的人,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几个地痞认怂讨饶,在盛牧辞一声滚后,他们扶起领头的立马落荒而逃。
盛牧辞回头看宋黎,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直勾勾的,眼里有水光,像是要哭。
“吓到了?”盛牧辞伸手抱她到怀里,因她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没法搂严实。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隐秘的空隙,宋黎摇摇头,仰起脸,笑里含着鼻音:“我刚想说是你女朋友,吓唬他们呢。”
盛牧辞笑,去摸她的头。
她却在这时毫无征兆地掉起了眼泪,似是昨夜忍到现在,他来了,总算是可以哭了。
宋黎低下头,泪珠子一滴滴落在地上衣上,心想相认是好事情,不应该哭,又忙仓促用手背抹去。
她一掉眼泪,盛牧辞便敛去笑意,捧起她脸,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潮湿:“我不在的时候受了气?是谁招惹你了?”
“没有……没有……”
宋黎哭得不能自已,喉咙哽住,调整了半晌呼吸,她紧紧拉住他一根手指,抬起眼睫:“盛牧辞,是你吗?是不是你?”
她噙着泪光,眸子里满怀期许,话说得语无伦次,急切地想要听到最后的答案。
盛牧辞懂她在问什么,把她的脸按到自己身前,轻轻在她耳边说:“我看到了,你衣柜里我的校服。”
真的是他……
如果非要形容那瞬间的感受,大约是欣喜若狂。
宋黎眼一眨,泪珠子滑下来,再眨,流淌出的泪水把他的衬衫浸湿了一片。
“怎么回事妹妹,长大了还更爱哭了?”盛牧辞唇贴着她耳朵,轻笑调侃。
宋黎抽泣着,停不住。
其实她都不晓得自己哭的初衷,或许只是感性地在为和他错过的那十八年感到可惜。
为什么还没有人发明出预知未来的道具呢,她曾经以为自己什么都没了,寄人篱下地长大,还为一段错的感情伤怀。
如果早知道多年后还有他疼,那时候她就不走了,何必重新认识,又分隔两地这么些年。
“不哭了。”盛牧辞的手覆到她后背,拍抚着,轻哄:“怪我,怪我一直没认出你。”
糖葫芦啪嗒掉地,宋黎搂上他腰,呜咽着往他怀里蹭。
哭着哭着,到最后宋黎声音慢慢低下来,只偶尔有一下微弱的哭嗝。
盛牧辞离近她脸:“先回去好不好?”
那时宋黎才想起来,自己和他还站在杂沓的巷口,全程都有人瞧着……她咬唇,有些难堪地点点头。
盛牧辞牵着她走进四合院,如意门合上的瞬间,仿佛身处在尘世喧嚣打扰不到的净地。
当初在外面捡到这个小女孩的时候,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后,自己会亲自牵着她走进来。
两回她都是在哭,鼻子都哭得很红,偏右那一点小小的朱砂痣很可爱,和小时候一样,显得人娇娇糯糯的。
原来在纽约的久别都不算久别,今天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久别重逢。
宋黎在缘分的奇妙中沉浸着,刚踏进院子,身子忽地被一把搂过去,撞到他胸膛,鼻尖瞬息盈满了这个男人的气息。
“终于没有人了宝宝。”盛牧辞顷刻间哑了声,牢牢握着她腰,另一只手陷到她发间。
宋黎清晰感觉到他心口气息的起伏,意识到,他似乎就要把不住了……
她一仰头,他炽热的唇便压过去。
在巷口的冷静都是佯装的,昨夜起他就发了疯地想立刻见到她。
嘴唇上是真实的湿热,盛牧辞虎口锢着她下巴,往上抬高了,加深这个热烈的吻。
宋黎逐渐缺氧,眼尾都沁出生理性泪水。
屋檐垂莲柱用莲花装饰,额坊雕梁画栋,雀替彩绘,眼前的画面都在湿雾中晃得变了形。
宋黎眯拢着眼,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背后的搭扣开了,她心颤了颤,去推搡他:“外面,还在外面……”
“我有分寸。”盛牧辞的唇绕到她耳垂,哑声含糊着。
宋黎想制止他,没制止住,耳和颈都被吮泛出了绯色的痕迹,站不住,软绵绵攀着他肩。盛牧辞又偏过头去吃了会儿她的嘴,突然间横抱起她,快步走过四合院长长的甬道,穿过垂花门,进到正房。
后背完全陷入被褥里,宋黎有一秒的清醒,在他扯掉衬衫覆过来时,她指尖抵到他心口,男人的体温好似永远都是烫的,带着一种热烈的情绪。
因着刚刚哭得厉害,宋黎当时鼻音很软,听着好似娇吟:“还没洗澡……”
“等会儿再洗。”盛牧辞捏住身前她的手指,拉开摁到自己后腰,低头吻住她。
宋黎的心被他的唇牵动着,静默的空气里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喘息。
“这次我不会停下了。”盛牧辞透哑的声在她耳畔,他的指埋在薄薄的蕾丝里。
宋黎抱紧他腰,努力应对恐惧,仰高下巴敛住气,哑甜低呜着:“没关系盛牧辞……你做吧。”
夜色渐深,温柔地让她得到舒缓后,盛牧辞再抑不住,“宝宝……”他在她耳旁说了个腿字,又低语着,开点儿。
宋黎紧紧咬住下唇的时候,想起一句话。
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