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以身许国(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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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馥,宁馥,你怎么流鼻血了!?”

宁馥只觉得脑子晕眩了一下,随后就是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疲惫感。

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让她只想立刻躺下来,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用手一抹,鼻子底下全是血。

站在宁馥旁边的杜清泉脸都吓白了,一个劲地说道:“咱们去医院吧,咱们去医院吧!”

宁馥摆摆手,拦住了惊慌失措的众人。

“我没事儿,可能是上火了。”

杜清泉着急。

这哪里是什么上火,上火会让一个人的脸突然白的像纸,整个人的神色都透出一种虚弱来吗?!

但他做不了宁馥的主。

好说歹说,最后协商的结果是先回图拉嘎旗,宁馥必须承诺好好睡上一觉休息一天。

如果还没有好转,就得立刻去卫生所。

其实宁馥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他,金手指被收回了而已。

记忆力、理解力、学习热情全面提升50%的效果,只存在于金榜题名任务阶段。

现在任务完成,系统给的金手指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就像一台原本64G超大内存的主机,现在内存突然缩小到8G,她却依旧试图保持原有的cpu运行速。

处理器的负荷当然会瞬间增大。

只是流了点鼻血而已,这点副作用已经很不错了。

回了图拉嘎旗,听说他们的状元上火生病了,大伙一窝蜂地涌来探病看望。

送的东西把毡房里的小桌子都给堆满了。

书记图古力头一个来的,很豪爽地一挥手,表示这两天宁馥都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去县里看成绩,让不少人错过了1978年的元旦,于是场站决定,图拉嘎旗的新年联欢会还是要举行!

只不过推后几天而已。

“大家都想热闹热闹哩。”图古力书记满脸都是笑。

自从得知宁馥考了个全省第一以后,书记天天走路都蹦高,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这精神头让他二十多年的老寒腿都好多了。

虽说宁馥这学习成绩和他们没啥关系吧,但这也说明图拉嘎旗的水土他到底还是养人的!

要不怎么没见别的地方考个状元出来呢?!

全省第一!

知道全省第一什么概念吗!?

整个图拉嘎旗有2000多户,将近1万人;全县有15个生产大队,超过10万人;整个自治区四盟十六县二十七个旗,有两千五百万人,在这所有人里头,宁馥考了头一名!

好家伙,这脸面挣得大呀!

这两天,但凡碰上人,不管人家问没问知青们高考的事,图古力都必须得假装淡然地提上这么一嘴。

——“唉,前两天也没什么事儿,我们就都上县里去看他们的成绩了,还真没想到,哎,这第一名呀,竟然是我们图拉嘎旗的!就那个,上回给你们屯讲牛羊接生的那个姑娘!嘿,别光看人家漂亮,聪明着呢!”

看到对方震惊神色的时候,那种美滋滋的感觉什么都不换!

说实话,宁馥的过于冷静,让大家都缺点真实的感觉,非得找个好日子,认认真真的庆祝一下。

——对于草原人民来说,还有什么比围在一块开个联欢会,唱歌跳舞烤只羊,更适合表达欢乐的呢。

在书记后头来的,还有杜清泉、崔国富等场站知青和马二婶他们一帮子老乡。杜清泉和崔国富俩人凑了凑,给宁馥买了一个黄桃罐头。

这年代吃罐头是很奢侈的,普通的城市家庭的孩子也只有生病的时候能吃上这么一口。

马二婶他们则摘了一大筐蒲公英,嘱咐徐翠翠泡水给宁馥喝。

“这东西下火!”

马二婶拍着胸脯保证了,只要宁馥喝了她的蒲公英泡水,等到联欢会上唱歌,那嗓子保证比黄鹂鸟还动听!

等来探病的人都走了,徐翠翠坐在炕上翻着宁馥的收获,“牧仁赤那来都没来。”她半是抱怨,半是八卦地道:“他现在可真是对你躲得远远的。”

宁馥半躺在床上,懒洋洋的,“这叫做避如蛇蝎。”

徐翠翠闻言咧了咧嘴,“你这么漂亮,哪里像蛇和蝎子了?”

宁馥一挑眉,笑道:“原来你真的觉得我漂亮。这还是你第一次承认。”

徐翠翠气急败坏的一跺脚,跑出毡房去了。

坏心眼地调戏够了徐翠翠,宁馥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

她在脑海里查看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宁馥·草原之花(已佩戴)·动物密语者(未佩戴)·草原巾帼(未佩戴)·女状元(已佩戴)

当前属性:

智力:140

体力:80

精神力:20

当前加成:无

当前成就:

①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②狼口脱险]

下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开启了。

[阶段任务:有志报国,有智报国

任务描述:为祖国贡献你所有的天分和智慧吧!学习永无止境,却该有崇高的目的。青年人,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宁馥弯起唇角。

这个世界的技能点已经全加在了智力上,不搞点什么事出来,都对不起她那天流的几滴鼻血。

她脑海中大学的专业方向选项都已经亮起,是可选状态了。

宁馥毫不犹豫的点了最后一个——

飞行器设计制造与动力工程(实验班)

“小宁同志,好点了没?”

崔国富撩门帘从毡房外探进一个脑袋来,“咱们商量商量联欢会节目的事?”

他不等宁馥招呼,猴似地窜了进来,搬个凳子在炕边坐下,然后仔细瞧了瞧宁馥的脸色。

“那天真是吓死大伙了!”崔国富道:“不过你这待遇。也实在是让人眼红啊,大状元!”

宁馥瞥他一眼。“你想吃病号饭了?”

崔国富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从不见宁馥发火,可只要她想,她和和气气的语调和她那比花朵儿还善漂亮的脸,可以有一种非常强的震慑力。

“又不是我嫉妒你!罐头还是我跟杜清泉一块给你买的呢!”他给自己辩解道:“我说的是别人……”

这位仅次于马二婶的图拉嘎旗八卦大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音调,凑近宁馥道:“梁慧雪也病了!”

他看一眼宁馥,仿佛宣布什么重要机密一样,略带得意地道:“那天叫徐翠翠好一顿打回去就躺倒了,有人说是气的,也有人说她就是没脸见人了,反正好几天没见她影儿。”

她感慨地点点宁馥的一桌子病号慰问品,“你说说,一样是生病,这待遇区别,她能不嫉妒么?心里酸得能泡腊八蒜啦!”

“梁慧雪以前是咱图拉嘎旗知青里头的文艺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崔国富摊了摊手道:“咱的联欢会负责人本来是她呀!是因为她说病了,书记才叫我接手过来的嘛。”

“书记可说了,你这个状元一定得出个节目!”

他扯了半天闲篇,才终于说到自己的真正目的上。

宁馥也不扭捏,“我唱个歌。”

崔国富大松一口气。

他是生怕宁馥读书读傻了,不乐意参加这种看上去没啥意义的联欢晚会。

毕竟在整个图拉嘎旗热烈的欢庆状态下,宁馥这个得了状元的当事人也显得太冷静了一点。

宁馥笑着斜睨他一眼,“我又不是机器人,有血肉、有感情。要我写一首歌颂月亮爱情的诗歌,来给你证明一下我是人类吗?”

崔国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把心里想的都当着宁馥的面说出来了!

他假模假样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马上溜之大吉。

反正任务完成了!

*

多年以后,在饭桌上,企业家崔国富被人问起他的知青岁月。

“你们那会是不是很苦啊?有没有发生什么浪漫的事?”

这位逐渐走向油腻中年的男人松了松勒紧啤酒肚的裤腰带,又喝了一杯白酒。

宴请的人投他所好,知道他曾经在内蒙下过乡,特地弄来的闷倒驴。

其实吧,崔国富这知青当的,挺没意思。

他心眼多,嘴巴甜,办事机灵,其实也没吃多少苦头。

刚开放高考那会儿,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后来想办法回城当了个技术工人。

改革开放以后,他又抓住机会下海经商,现在也是个略有身家的商人了。

勉强称得上成功人士。

他其实也很少和人提在图拉嘎旗的那段日子。

今天不知怎的,或许是酒劲上了头,或许因为这酒是草原的酒——

崔国富开始回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它们就像电影那样,一幕幕划过脑海。

但最后他只是感慨地回答道:“浪漫的事儿倒真没有。不过倒是有幸见过一个真正浪漫主义的人。”

说完酒杯一倒,眼里有光。

*

黄桃罐头吃了,蒲公英水喝了,宁馥的上火也治好了。

图拉嘎旗延迟的新年联欢,隆重拉开了序幕。

这里的“隆重”是指联欢的规模和参加的人数都是前所未有的。

毕竟今年已经有知青要开始回城了,往后留下来的人肯定也越来越少。

虽然图拉嘎旗的原住民们平时有点瞧不上这些城里娃,但他们排演的节目还是很招人待见的。

城里来的知青们,新鲜玩意儿懂得多。更有那些以前在学校都是文艺骨干,能唱会跳懂乐器,正是他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篝火点起来了,羊肉的肥油噼里啪啦地滴在火堆里,脂肪被烤焦的香气蔓延了整个场站排的院子。

大伙把苞米穿在棍子上烤,小孩子像过年一样在人群中蹦来跳去,直到踢到马扎绊倒,才被他们家长摁回到座位上。

只要是家里没要紧事儿,整个屯子里的人都挤来了,后到的就只能趴在院子的墙头上看。

就连村里傻子也来了。

有众人看着他不叫他被火堆烫着,也就任由他在院子里游荡。

热闹的气氛和食物的香味,让傻子陷入迷惑。他还以为是过年呢!逢人就喊“过年好”——

因为这样,他能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得到一小块红薯,或者几粒花生。

在老卓尔琴的二胡演奏之后,主持人崔国富窜上台。

“——下面,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状元——宁馥同志!”

为了应新年的景,宁馥今天穿了一件红毛衣,毛衣是新的,应该是原主压箱底的宝贝。

她一上场,底下就是好一阵哄叫好。

小伙子们的眼光更是像热化了的蜜糖一样粘在她身上直拉丝。

这段时间,宁馥像个传奇一样震住了所有人。

——“状元”在这年代,是一个听起来就很让人景仰头衔,是那种让人想起画在宣传画上,脸蛋红红,保持着冲锋姿态的女拖拉机手。

而宁馥的美,是更难形容的,另一种美。

他们竟一时忘了,图拉嘎旗的状元同志还是这样漂亮得惊心动魄的姑娘。

毛衣那鲜艳炽热的颜色,也仅仅是衬托了她。

她是如此美丽,并且生机勃勃。

宁馥的节目是一首歌。

当她开口,悠扬的歌流淌而出。

大家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哔哔剥剥燃烧的声响,反而显得她的歌声那样辽远。

宁馥唱的是一首草原的歌。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她那粉红的笑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

在热闹的新年联欢夜里,火热的气氛似乎短暂地停顿了。

望着安静的月亮,大家仿佛都有了心事。

祖国的爱人,都是极致的浪漫主义者。

他们歌颂故乡的月亮,歌颂美丽的姑娘,歌颂爱情和自由。

因为这些是他们爱的动力和源泉。

火光映亮牧仁赤那那轮廓分明的年轻的脸。

他的手揣在衣兜里,摩挲着一块印着烫金梅花的香皂。

听崔国富说,上供销社的时候,宁馥一直盯着这个,眼睛都挪不开。

从来不见她特别喜欢什么,从来不见她要求什么,肯定是很想要很想要,才会一直盯着瞧。

他买了,下雪天出去打了两只狐狸,都是好皮子。

可是他不敢送。

如果她真是一个放羊姑娘,牧仁赤那可以变成一只羊,变成一匹马,像歌儿里一样跟在她身旁。

可惜她不是。

她将离开这里,踏入一个与图拉嘎旗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他,只是一个像长生天撒谎的罪人。

牧仁赤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轻跟着宁馥的声音哼唱起来。

“我愿抛弃了财产

跟她去放羊

每天看着她动人的眼睛

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

月光真好啊。

*

有心事的人人不止牧仁赤那一个。

不同于他放弃了,有人却打算付诸于行动。

梁慧雪坐在人群的外围,这位置不好,远离篝火,有点冷。因此人没那么挤,只有傻子蹲在她旁边。

她手里有一把花生,时不时地给傻子一颗。

但从宁馥上台唱歌开始,傻子就不缠着她要花生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台上,完全被宁馥迷住。

是了。

她的声音像鸟儿一样动听,她的脸像金盏莲一样美。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

——即使是智力有问题的男人。

直到宁馥的节目结束,在大家雷鸣般的掌声中,傻子才恋恋不舍地转开目光,流着口水继续伸手和梁慧雪要花生吃。

梁慧雪的目光冷漠地掠过傻子脏兮兮的下巴。

她将一粒花生放到傻子的掌心里,温声问道:“她好看吗?喜欢她吗?”

简单的问题,很容易听懂。

傻子这时不傻了。

他用力地点点头,“好看!喜欢!”

一边忙不迭的地把花生扔进嘴里。

梁慧雪淡淡道:“那你想宁馥留下来,做你的媳妇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