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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江怀越想到高焕也是被贬到辽东卫之后,联系之前带兵行军途中总是遭遇敌军袭击的情况,心里不免觉得这泄密之人似乎不仅仅是为了让女真人占得优势,而更像是有意陷害。
他江怀越若是死在敌军围剿之中,那就是最好的下场。就算侥幸逃脱,但是领军作战总是失利,哪怕没有大臣参奏弹劾,万岁自己心里也会不悦。说不定仗还没打完,已经一纸诏书下来,解除职务遣送回京,等待他的将是严厉责罚,轻则削职重则入狱。
他想不出除了当初因为卖官案件而被贬斥到辽东的高焕,还有什么人会对他如此痛恨。
然而他和杨明顺等心腹查遍了连山关将士登记在册的名录,竟然找不到高焕此人。
相思听杨明顺说了这些之后,也疑惑道:“辽东应该范围很大吧?那当初高焕到底是被贬到什么地方?”
“督公说了,当初万岁只是将高焕贬来辽东,具体分到哪个卫镇是由总兵安排的。但是前任总兵已经调离,费毅是后来接任的,高焕到底被安置到哪里去了,他也说不出来。”杨明顺叹了口气,“这不是督公又令人去翻找旧卷宗了,希望能查到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那如果高焕在别的地方,不在连山关的话,奸细只怕是另有他人了?”
杨明顺点头道:“所以我们还得做好其他准备,关键是费毅听不进督公的话,这就难办了……”
他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告辞,相思心有所感地将他送出院子,又出了会儿神,才回到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
杨明顺回到戍楼后不久,江怀越也从外面回来,见到他就说:“高焕所在的卫所找到了。”
“真的?是哪里?离这里近吗?”杨明顺激动得连连发问,江怀越皱了皱眉,整整衣衫坐了下来:“在定辽中卫。”
“定辽中卫?”杨明顺诧异道,“那督公的意思是,高焕并不在这连山关?”
“记载的是这样,但我刚才问过费毅的下属,前段时间因为军情紧急,费毅下令抽调了邻近几个卫所的将士们前来连山关共同抵御敌军,而定辽中卫也在其间。”江怀越说到此,杨明顺又不禁一惊,“什么?弄了半天,他还是在这儿?!”
江怀越却依旧不紧不慢地道:“你先别着急,定辽中卫派出一队人马前来支援连山关,但不幸的是途中遭遇女真骑兵,那一队人马本来就不甚壮大,血战之后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三人逃到了连山关,而且还都受了伤。后来其中两人伤重死去,最终一个名叫马兴的总旗活了下来,伤愈之后留在了连山关内。”
杨明顺拧着眉,犹豫着问:“那这队人马中,有没有高焕呢?”
“现在就是不清楚,我刚才想找那个叫马兴的总旗过来询问,但他已经去了长甸岭瞭望哨戍守。最快也得明天天亮后才能派人叫他回到这里。”
杨明顺使劲捏着眉心道:“督公,这事怎么这样绕来绕去呢?”
江怀越哂了哂:“确实有些复杂,但明日找到马兴之后,应该就能清晰起来。”
杨明顺点点头:“真弄清楚了就好,免得提心吊胆。”他随后又说起胡老汉寻亲的事情,在杨明顺的帮助下,胡老汉夫妻的儿子已经被找到了,保生也终于见到了心目中的父亲。
“您没看到当时那场面,一家人抱头痛哭,看得我也心里发酸呐!”
江怀越没言语,片刻后又抬眼看看杨明顺,淡淡地问道:“相思那边怎么样?”
“安排人手暗中保护了。”杨明顺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往江怀越身边凑了凑,弯腰小声道,“督公,您打算把相思一直带在身边了吗?”
江怀越瞥了他一眼:“问这个做什么?归你管?”
“咳咳,瞧你这话说的,小的不是关心你老人家和相思姑娘吗……”
他听了脸色更差了。“为什么我是老人家,她还是姑娘?你怎么排的辈分?”
“辈分?”杨明顺笑嘻嘻地道,“按照辈分的话,那小的是不是该叫您一声姐夫?”
“……你还来劲儿了?!”江怀越愠恼起来,一拍桌案作势发火,杨明顺连连讨饶,才算逃过一顿责罚。
杨明顺很快离去,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江怀越忙碌至今,除了中间去相思那里的时候稍微放松了些,其余时间都在翻阅审核卷宗,看得眼睛都有些发花了。腿上的伤口其实一直在隐隐作痛,先前也只是简单上了药,根本没有时间真正躺下了休息一下。
此时屋内静谧,他吹灭油灯之后,回到床榻前脱下了衣衫。
独自躺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床顶,脑海里浮现的又是相思倚靠在胸前的模样。他默默侧转了身子,却又想到之前两人在猎户的小屋以及胡大娘家的炕上,连续两晚都是并肩同卧,而今自己睡在这儿,竟莫名有些冷清寂寥的感觉了。
——不就是两个晚上睡在一起吗?
江怀越怨怼地想,觉得自己简直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可是……有人睡在身边的感觉,似乎真的,很难就此抹去。
他头一次感觉到了独自躺在床上的空虚。
并且惦念着之前那种感觉,那种想要有人从背后抱住,或者两人相对而视,也或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钻在他怀中,伸出手指按在心口的奇妙充实的感觉。
……
天光放亮时,江怀越依照惯例很早起身,下了戍楼,便找来杨明顺:“找个人去一趟长甸岭,把那个总旗带回来。”
杨明顺应了一声就要去找人,谁知还没到操练场,就听得号角声呜呜回荡,一声声急促而又沉重。
紧接着,自城门口方向飞骑如箭,直往城中而去。
江怀越一蹙眉,杨明顺当即找来马匹,与他一前一后赶往辽东总兵府衙所在处。两人疾驰赶到之时,总兵府内已气氛紧张,费毅正紧锁浓眉看着地形图,身边的副将幕僚们三三两两私语议论,显然是有紧急事情发生了。
众人一见江怀越到来,纷纷拜见叫应,唯有费毅只抬眼望了一下,就又出神思索,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发生何事?”江怀越问道。
“女真大军压近,看样子像是要攻城。”费毅沉声说道。
江怀越一蹙眉:“大概多少人马?”
“是由他们的主将率领的,想必是全部精锐部队,少说也有八万。”费毅说罢,又朝左右道,“立即集结城中所有兵力,这一场血战是躲避不过了。”
江怀越之前已经了解到经过这几次大战,如今连山关内的精锐士兵不会超过五万,且除了主城之外,还在各处山岭间防御。故此他建议各处士兵不能擅自调回主城,女真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是真的要强行攻城,还是声东击西另有企图?
“那些戍守的人员只留一两个在那就够,其余人都退回主城,女真人如果冲到城下强行攻破城门,那就……”
费毅一边安排,一边又让传令的士兵奔走相告,一时间厅堂内人来人往,江怀越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忽而道:“费总兵,与其坐等围城,不如先下手为强。”
费毅挑着眉道:“江大人,你不要太过自信,什么先下手为强,这里是战场不是你的西厂,我们凡事都要依照规矩,不能随心所欲!”
“数九寒冬如果被围,城中的粮食够几天?女真人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集结而来,但我们若是被长久围困,能否坚持着守住城门,这些都该考虑清楚。”
费毅不耐烦道:“江大人,我在辽东好些年了,这些简单的道理还不懂?你是监军,不是主将,要是江大人实在想要立功,那我也不拦着。只不过作战的时候只能由我下令,不然一个想往东一个想往西,这仗没法打!”
“费总兵的意思是我想冒险行事,目的就在立功?”江怀越一哂,“连山关周围卫所还有兵马,只是缺少呼应各自散落,若是城中坚守城外围攻,将女真军队包夹其中,岂不是胜过在这苦熬?”
然而费毅对于他的建议嗤之以鼻,在费毅心里,始终觉得他是因为前次失败而又想着挽回颜面,最终江怀越见无法说服费毅,沉声道:“既然如此,我自己带领人马从后方出城,总好过全都被围堵。”
“大军压近,你居然不与我全力合作,而想着要带走人马?!”费毅恼怒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厉声呵斥,“江大人,之前几次你都跟我意见相左,我看在万岁的面上容忍你,可你看看自己带兵的下场?死伤无数还不知悔改,你要逃,就自己带着亲信走个干净,但想要带走我辽东卫的人马,那是坚决不可能的事!”
众人目光各异,直落在江怀越脸上。一旁的杨明顺忍不住要开口辩解,却被江怀越一把拦住。
“费总兵既然如此发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冷淡说罢,顾自带着杨明顺转身就走,剩下费毅与众将领在堂中气恼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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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被号角声惊醒之后,起床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声音嘈杂,她急急忙忙出了小院,见那两名士兵正往城中跑,不由叫住他们问起缘由。
其中一人焦急道:“女真大军正往这边来,监军大人和总兵吵了起来,要带兵从后方出城!”
相思一惊:“他出城做什么?!”
“不清楚,好像是说不能坐以待毙……”士兵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就飞奔离去。
相思愣怔片刻,随即朝着那两名士兵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清寒雪天之下,号角声又起,呜呜咽咽撞击心神,让她恐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