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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侯爷这几年不如以往简在帝心,皇帝本性是刻薄寡恩喜新厌旧之人,宠幸的大臣每几年便会换一拨。
虽然以师家的底蕴,倒是不用与那些根基浅薄之辈争宠,但最近因长子师飞羽拒绝南下镇压叛军,又极力煽动北边威胁,与朝中多数大臣政见不合,连带他也遭到了攻击。
今天上朝又受了一上午夹板气,回府的时候师侯爷整个人都是晦气的。
还好娇妻体贴贤惠,嘘寒问暖,让师侯爷心绪渐松。
师夫人便问道:“飞羽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
“别提那逆子,他老子顶在前面受气,他倒是稳得住,管是人家明刺暗讽,都装听不到,累我给他挡机锋。”
师夫人笑道:“上阵父子兵,您爷儿俩都是手握大权的重臣,不遭人妒是庸才,每日有来自各方的攻讦也是自然的。”
“只那等最末流的小官儿,倒是无人搭理,只他们怕是做梦都想要老爷这份福气呢。”
师老爷心道要他真的只是独揽大权遭到攻讦那倒还值,只是现在手中权柄被不断挤占,这两年甚至无法独自决断。
他又不蠢,自然知道是皇帝忌讳他们师家一门父子都身居要职,所以选择削减一方。
但被削的是他,便说明在皇帝心中长子价值更大,这让一贯忽视长子的师侯爷如何好受?
不过心里还是受用妻子的追捧。
师夫人能嫁过来之后迅速笼络师侯爷,并让师飞羽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多年来自是最会摸师侯爷脉门。
她小意伺候,顺着话题展开道:“老爷,再过几日就是飞羽生辰了,我问过那孩子,他的意思是不办。”
“不过咱们一家人,总得坐下来吃顿饭的。”
师侯爷并不意外,长子对官场逢迎并不热衷,当然他手握重兵,与大臣交好会引陛下猜忌,避讳点也好。
因此点点头:“你看着整治一桌吧,多做几道飞羽爱吃的菜。”
师夫人对师侯爷的‘关心’并不介意,动动嘴皮子的事,但凡他从小到大对师飞羽真正尽心过,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情形的。
无非是师飞羽如今起来了,子强父弱,师侯爷不得不正视这个历来被忽视的长子。
师夫人连连点头,又当着师侯爷的面细心交代下去,慈母姿态十足。
完了之后,便一脸忧色的叹了口气:“按理说,这些事我一个继室不便多问。”
“只是为人父母的,谁不盼着自家孩子成家立业?飞羽这仕途倒是不用我等妇道人家操心,可他那终身大事——”
说着又叹:“再说了,他不成家,他弟弟也不好越过他去。”
师侯爷也不是不知道妻子心里的小算盘,便笑道:“怎么?你又想把你家哪个侄女说给他?”
“你忘了前几年你执意要给他定下你胞妹家的女儿,过几日她家儿子腿被打断的事?”
从那以后师夫人的娘家人都再不敢撺掇着打未来世子夫人位置的主意了,嫁女儿过去是为了提拔家族,可人家釜底抽薪,直接薅你家族命根子的架势,谁敢硬碰硬?
师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婉娘知书达理,性子贤淑,哪里不好了。”
“自那以后你可见我再多过嘴?”
“我知他因生母早逝,父亲续娶,怨恨你我二人。也不求两家亲上加亲了,便是别家的姑娘,但凡看上了,有那求娶之心也好啊。”
“我冷眼看着这么几年过去,飞羽竟是越发淡薄了,他终日混在军营,周围连个母蚊子都没有,如今二十好几,别到时候真耽误下去了。”
师侯爷听了倒也觉得在理,长子不可能一辈子不娶亲,现在还好,要是过两年次子都妻妾环绕,长子还独身一人,怕师家族老和外边的人又得说他刻薄了。
于是便道:“那夫人有什么想法?”
师夫人便道:“侯爷您瞧着常来府中的魏姑娘如何?”
师侯爷点点头:“厨艺精湛,人是不错,不过身份太低了。”
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师夫人道:“你莫打这主意,一介平民女子,还终日抛头露面,但凡敢动这个心思,全京城唾沫星子得淹死我们,说咱夫妻作践长子。”
师夫人连忙道:“我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吗?”
“只是你看,飞羽对女子都不假辞色,跟别的女子说的话加起来没有魏姑娘多,也曾称赞过魏姑娘厨艺,可见若有哪个妙龄女子让他另眼相待的话,便是魏姑娘了。”
“我琢磨着,飞羽不近女色,许是懂事开始就与军营的汉子混在一起,没尝过个中滋味,自然不知道女子的好处。”
“咱们可以稍作撮合,若他满意,便纳入府中。等食髓知味,知晓温香软玉的妙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师侯爷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那飞羽生辰那天,便给魏姑娘下个贴子吧,其他是你看着办。”
得了这话,师夫人自是放开发挥了。
只是她脸上忧色仍旧不减。
果然师侯爷见状便问:“还有什么难处?”
师夫人叹道:“老爷方才说的,飞羽正妻之位,一般女子不堪匹配,却也如此。他贵为侯府世子,年纪轻轻便屡建战功,前途不可限量,莫说那一等一的高门贵女,便是公主也配得的。”
“只是,飞羽本就愈发强势,若再有显赫妻族助益,莫说我和凌儿,怕是以后老爷也是——”
师侯爷脸色一变,这话他听着不悦,但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来,他在长子面前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他还没老,在官场上正值当年,却早已隐在儿子的光芒之下。
以往对长子的冷淡忽视,他自己心里清楚,也明白长子不是那等以孝为天,不知变通好控制的莽夫。
在外他从不授人以柄,但自己真正能左右他的时候很少。
师侯爷并不是安于满足,得过且过的闲散贵族,他也有野心和说一不二的掌控欲。
师飞羽的成就让师家更显赫强势是好事。
但他想到逐渐要仰仗感情不好的长子鼻息,师侯爷心里是沉重且充满危机感的。
于是他便想,与其那样,倒不如让长子找个无法带来助益的妻子。
当然如魏映舒之流平民女子,仍不在他心理下线之内。
但师夫人却知道见好就收,饭得一口一口吃,要筹谋不可能之事也得一步步来。
之后师夫人便忙着准备几日后的生辰宴。
而另一边,第一楼因昨日开业的惊艳表现,众多食客奔相告走,又有那头一日没有吃到火腿丝塞清蒸鱼的,惦记了足足一晚。
因此第二日一大早,酒楼还未开业,店外便排起了长龙。
其中昨日里已经来过的熟面孔几乎尽数到场,有那本就是因他吹嘘到来的人便啐道:“你昨日不是已经吃过?作甚跟我们没尝过鲜的抢位子?”
昨日来过的客人振振有词道:“第一楼道道是精品,盘盘是美味,我昨日还未尝完十分之一呢,若不是囊中羞涩,我能在这里住半年。”
“成了莫吵莫吵,再来无所谓,人酒楼做的就是回头客生意,但先说好,一会儿别插队啊。”
“是是是!都是体面之人,岂会为了一口吃的行那滑稽之事?”众人道。
结果门一开,说得最大义凌然的几个冲得最快,留信以为真的几个人傻了眼。
第二裴凉他们准备的货存更丰富,甚至提前一晚已经找聘了临时打杂和墩子处理食材。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更是忙中有序,便是稍有疏漏,食客看在菜品美味的份上也不做计较。
因此几日开业酬宾过去恢复正价后,天下第一楼的重振回归已经让京中彻底知晓。
而对比第一楼的客源广进,对面天香楼的门庭冷落倒是惹人唏嘘。
有人便直言道:“果真裴家在哪里,哪里才是天下第一楼。”
魏映舒自是不服输,利用人脉和重金迅速组成自己新的班底后,天香楼便重新开业,誓与对面第一楼打擂台。
她再开业也做足了场面,爆竹舞狮都请了京中最好的班子。
佳人重振旗鼓,那些裙下臣自然是倾尽全力捧场。
不要钱一样砸出牌面,收到的贺仪花篮简直可以绕街道一圈,快挤到第一楼门口了。
魏映舒等着第一楼的人出来理论,但对面却不以为意,天香楼这边沸反盈天的热闹和折扣力度,确实将这几日去第一楼的人吸引过来一些。
但绝大多数老客还是不为所动,他们出来吃图尝一口美味,又不是图便宜,若便宜靠的是次等材料牺牲口味来的,他们作甚要花钱添堵?
这日天香楼还处于酬宾折扣活动中,魏映舒在厨房却不耐烦。
跟随父亲学业那十几年,受父亲影响她能沉心静气心无旁骛,但出师后,利用所学置换名利。
同样是做菜,如当初裴小厨一般在后厨终日忙碌默默无闻。如她得贵人赞许一句,随之而来便是各方慕名追捧。
看到了同样的劳动换来的毫不匹配的结果,魏映舒对自己的厨艺也待价而沽,并不乐意多做无畏的耗费。
因此虽则嫉妒于第一楼这几日的风光,但也是对裴凉的做法嗤之以鼻的。
当初天香楼为何成为京中稳压同行的第一,还不是因为那块御赐招牌,否则裴大厨便是让普通人吃他一辈子精湛手艺,换得来这先帝的几个字吗?
于是魏映舒越发不耐烦,便将手里的事交给其他大厨,出大厅透透气。
与几桌来捧场的公子推杯换盏,浅酌几口后,便看到一队人数不少的客人出现在大门口。
魏映舒示意店小二接客,只是那店小二还没走近,外面便有另一波客人正好要去第一楼。
见到一行人操着外地口音,便乐呵呵道:“刚来京城不熟吧?”
那队外地客人拱手一辑:“正是,刚做成一笔买卖,来这天香楼吃点好的庆贺一番。”
“上次来还是十多年前,当时那人间绝味至今记忆犹新,不愧是御笔亲书的天下第一楼。”
本地老客就笑:“那你进错地方了,那天香楼几年前易主,如今天香楼与天下第一楼一分为二。”
“天香楼被小人窃取,空有壳子而已,着对面的天下第一楼才是裴家传人经营。”
外地客人一惊,抬头一看,两边招牌正好是当初同时挂在天香楼的。
但天香楼这边花团锦簇,沸反盈天,而第一楼那边虽然从外看着也是座无虚席,但气氛就低调多了。
一时间外地客人有些拿不准。
此时一队锦衣公子结伴而来,他们个个神色骄矜,富贵不凡,身上的料子一看便价值千金,定是那种惯于享受,挑剔至极的人。
那队公子却毫不犹豫的就进入了天香楼。
外地客人见状,回头看向老客的眼神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活像是对面酒楼的托儿。
老客一噎,连忙摆手:“得得,随你们。”
“不过先提醒你们,人家吃的跟咱们吃的可不一样。”
外地客人初时没懂什么意思,并未放在心上。
待小二迎接,经过另一桌贵公子旁边的时候,偷偷瞅了眼对方的席面。
那些菜色香味俱全,看颜色品相便知火候拿捏极有分寸,闻味道便让人食指大动,正是当初那感觉。
看来方才那人就是对面酒楼的托儿没跑了。
外地客人坐下,点好菜得知这几日酒楼打折,菜品便宜近半,顿时更高兴了。
他们两桌人,几乎把这里的招牌菜点了个遍。
只等菜的时间有点久,伙计仿佛有些生疏,对此场面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上齐了菜,大伙儿已经是饥肠辘辘。
那位当初来过天香楼的客人便指着一道开水白菜笑道:“趁嘴里没味,先试试这道菜。”
“这家酒楼的开水白菜汤底清澈如泉水,滋味却浓郁至鲜,一口清汤囊括百味,配上鲜脆菜心,滋味一绝。”
其他客人在自己当地也是富户,自然能吃。
听到对方吹嘘,自然迫不及待的开始品尝。
只是还没入口,便有人眉头皱了起来。
“这汤——”
“怎么了?”
“好像有些浑浊啊,方才为搅动前不显,现在盛了两勺出来,原本沉于底部的残渣就漂浮起来了。”
众人一看,果真那原本看着清澈的汤底如今已经飘满残渣,品相大减,让人大失所望。
再一尝味道,脸上失望之色便怎么也掩藏不住了。
“汤头有些寡淡了。”有人道:“但不是熬制时候的问题。”
“若只是熬制期间配比不对,不会有股生水味。”
“这汤,掺了水的。”
几位客人等了多久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失望愤怒。
如果无法理解,可代入一下满怀期待点了自己喜欢的外卖,饿着肚子等了两个小时,送到的时候换了厨师的劣等之作,真愤怒得眼泪掉下来。
一行人就不干了,站起来大声喊道:“掌柜,掌柜的呢?”
魏映舒正好在附近,便上前来,笑道:“几位客官可是有何不妥?”
其中一个外地客人冷笑:“岂止不妥,这开水白菜价格高昂,便是打折也是常人难以负担的。”
“我们花高价买的菜,你拿兑水汤糊弄人?”
魏映舒脸色一变,连忙道:“客人何出此言?这汤底是我亲眼盯着熬制。”
“单是这一份开水白菜,便是以整只老母鸡并火腿蹄与排骨细熬慢炖,为保证汤底清澈,中途不断祛除杂质。”
“待高汤熬成,又分别以猪肉糜和鸡肉糜吸附残渣,净化汤底,最后过滤数道,才得到一汤碗清澈如泉水的汤底。又如何敢掺假?”
客人大声道:“说得便是再好听,你端上来的也是残渣漂浮,味道寡淡的刷锅水。”
“不信你自己尝尝?”
魏映舒看了眼那道被这么多男人搅过的汤,脸上有些不悦。
那些贵家公子岂能让佳人受这委屈?
连忙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对外地客人道:“要吃就吃,不吃就滚,我看你们就是对面裴家花钱雇来找茬的。”
“怎的我们的菜道道美味,到了你们这里就挑三拣四。一群低贱商户难不成还有本少爷吃的珍馐美味多?充什么行家?”
“若再闹事,信不信把你们全抓起来扔大牢?”
外地人本就不便与当地人起冲突,更何况这些人一看还是权贵子弟,方才他们就是信了这群人的邪,才进了这黑店,如今人家明摆着仗势欺人。
他们却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然而此时,却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反驳道:“你几个好大的威风。”
“人家客人花钱吃饭,吃到劣菜竟不能说了,是何道理?怎地你舌头精贵便可帮人决断了?如果几位客人所言如实,便是闹到公堂之上,也是他们的理。”
“至于几位,如今这气派也是靠家里父兄殚精竭虑换的,好歹体贴着点,不说帮忙,也莫要学前两日那苟公子一样,给家里添麻烦。”
一番话堵得一众公子脸色猪肝紫,但看向来人,却也不是他们能以势压制的。
来人魏映舒他们并不面生,因为这人已经找过他们无数麻烦了,虽则都是口角争锋,却次次都让人败兴,只觉得看到他这张脸都晦气。
便是魏映舒的裙下臣之一,尚书公子高乐章的妻弟了。
高乐章当年替魏映舒做靠,赢了天香楼,却因魏家当年之事真相大白,名声大损,从原本无数闺中少女的如意郎君变成了笑话。
便是高尚书也因这事受政敌奚落,烦不胜烦。
高尚书可不是其他败家子的父亲一般,对家里小祖宗们舍不得打舍不得碰。
当时便将高乐章禁闭在家,择日成亲,想逃跑直接打断过他的腿。
高乐章拜堂那天都是一瘸一拐的。
后来便是成了亲,也对魏映舒痴情不悔,甚至因为愧疚,对她极尽照顾保护,否则为何魏映舒身处旋涡中心,这么些年为何安安稳稳?
魏映舒利用他的愧疚,两人如今依旧是藕断丝连,牵扯不清。
这便苦了高乐章的妻子,原本高门贵女,也不是非嫁他不可,父亲是封疆大吏,当时在外当差,没及时收到信,便在高尚书一再坚持下提早成了亲。
成亲之后才发现嫁了个棒槌。
人家姑娘是按高门主母培养的贵女,没多少怀春心思,丈夫心里有可意的人,有便是了。
两家结亲本就是利益置换,强强结合,夫妻之间感不感情的倒是其次,只要给她正妻尊荣与权力,事情别闹难看,你好我也好。
偏那傻逼就是成天辜负佳人的贱样,终日见了妻子便是些我虽娶了你但从来非我所愿我心永远留给那个纯洁的她。
那贵女见夫君是个看走眼的二百五,当机立断弃号重练,一碗猛药下去,摁着硬是行了几次房,怀了身孕,生了儿子,既然这辈子没命享受妻荣,便培养儿子享受母贵了。
只是幼弟却咽不下气,对于这对狗男女厌恶至极,得空了就来找麻烦。
高乐章妻子姓方,便叫他方公子吧。
那方公子完话,便来到几个外地富商那桌,看了眼那道开水白菜,用勺子搅动两下,一看便知人家客人没有撒谎。
便对魏映舒道:“来,你是主厨,尝尝你这得意之作吧。”
此时酒楼里所有客人的注意力都在这边了,原本几个公子赶走那些客人便平息的事,如今方公子掺和进来,怕是不能善了。
只是魏映舒之前才遭裴凉当众羞辱她以次充好,自然不会短时间内犯这种错误,于是开业前跟母亲谆谆嘱咐,让她莫要因小失大。
也亲自对材料把了关,高价聘回来的厨子虽然不及当初林厨他们灵活多变,但也是经验丰富的。
魏映舒不信自己还会出这种纰漏,若是这几个客人动手往里掺的假,她定能品出来。
于是忍住不适,拿了个干净的汤匙舀了一勺汤尝了尝。
果然,汤底有沉淀渣,汤味寡淡,一看便是掺了水的。
那几位见有贵人撑腰,也想讨回公道:“如何,没有冤枉你吧?”
魏映舒却笑了:“这道开水白菜,并不止您一桌点,汤底全是一锅出来的,因何别桌没有问题,唯独几位这碗汤浮杂寡淡呢?”
几个外地客人都气懵了:“你是何意?莫不是我们自己造假冤枉你不成?”
魏映舒道:“几位随时带着水囊,这高汤一股生水味,不敢多做猜想,只是这瓜田李下——”
几个公子笑了:“正是,不信你们可以尝尝其他桌,想必这么多客人也不至于吝啬。”
“一锅出来的东西,就你们有问题,分明就是你们偷偷往汤里兑水,栽赃挑事。”
“说,到底是不是对面派你们来的?是不是要挨了板子才肯开口?”
“管他们作甚?直接扭到对面去质问。”
众人正要让家丁一哄而抢,那方公子却道:“等等——”
魏映舒看向他,脸上屈意更浓:“方公子,我知你我有过节,却也不能行这卑鄙之事。”
方公子冷冷一笑,并不理会这女子,他示意一番,几个随从立马冲进后厨,其他人拦都拦不及。
不一会儿那几个随从便从后厨里抢出一只大铁桶,后面是跟着追出来的魏母。
“诶诶,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做什么冲进我们后厨抢东西?”
那桶放在方公子面前,他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
大声道:“诸位可以看看这桶,闻香味和看桶顶的结块,便知是制那高汤的桶了。”
“若说几位客人那汤里单是有掺水后的寡淡之味,却有可能是自己贼喊捉贼,然而那汤底分明还有不少沉积物,这些沉积物是未完全过滤干净的肉糜沉淀,滞留锅底,为了保证这道菜品相,一般锅底那层汤都是不用的。”
“魏小厨既然只吃出那水味寡淡,没有吃出那沉淀物的异常,便说明沉淀物与那汤同锅同源,不可能是几位食客做的手脚。”
“如今再看这光洁的汤桶底,明显有用水涮过的痕迹,事情便已经很清楚了。”
“分明就是这桌客人点开水白菜的时候,你后厨高汤不足,便是用残余杂质的汤底,再往里兑了点水,凑出一份。”
说着看向眼神躲闪的魏母,似笑非笑道:“几位听口音是外地人,怕是不知道如今执掌天香楼这魏氏,惯会偷斤短两以次充好。”
“且爱将客人分三六九等,若几位是达官显贵,没得说,今日尴尬不会发生在几位身上。”
“但若几位只是普通行商,在京城又无权无势,这魏氏接到点单见材料不够,又舍不得退单,便顺手拿水一冲,便糊弄而过了。”
几位外地客人只觉得不可理喻,吃个饭还被势利眼辱没贬低,他们便是最低等的商人,那也是有钱阔绰,做生意的都是笑脸相迎,哪儿受过这等委屈?
于是其中一人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方才外面便有人劝我慎重择店,我反倒不识好人心。不吃了,咱去对面。”
其他有好几桌客人也站了起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以为有第一楼压着,好歹能收敛几日吧?谁成想不出三日便故态复萌。”
“不该贪这便宜的,咱们舌头钝,没那么会吃,便是被掺了假,估计还乐颠颠自认赚了。”
“还是去对面第一楼吧,原价就原价,品质却是绝对保障的。”
“我也是,我就看他们这几日打折,想来占占便宜而已。”
“前头两个菜还成,后面的就一般了,要说也有可取之处,就只是一般酒楼的水准了。”
“嗨,你没看见啊?人裴厨自己是老班底,还大部分时间都在厨房控场,这魏厨嘛,餐点正忙碌的时候还在外面与一众公子把酒言欢,说是盛誉满京的魏厨坐镇,除了开头几个运气好的,咱还不是吃的普通厨子自行发挥的菜?”
“哟呵,那这样岂能算是打折?算了算了,以后这样的便宜莫贪。”
一时间天香楼客人大半起身,纷纷涌向了对面。
魏母连连挽留:“等等,还没给钱呢,想吃霸王餐呐。”
魏映舒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又一次,又一次,接二连三。
自从裴凉那个女人回京之后,短短时间她就没有好过,那女人就是来克她的。
她气的眼前发黑,几欲昏厥,此时大门进来一个人,让她无暇他顾了。
那人是师府的管家,一般事情哪里劳动他亲自出马?
魏映舒以为对方是来用餐的,谁知师管家一来便一改往日倨傲,脸上堆笑:“魏姑娘不必多礼。”
“今日过来,不过给魏姑娘送一样东西。”
说着掏出一张请柬,毕恭毕敬的递过去:“两日后是我家大公子生辰,府中不打算大办,只置一桌家宴。”
魏映舒还以为是请她去下厨的,心下高兴,却没想到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便听师管家道:“老爷夫人与大公子都希望魏姑娘届时到场。”
这种家人性质的私宴,却请她参加,魏映舒只觉得脑子里都是朵朵鲜花炸开的,如梦似幻。
她愣愣的接过请柬,待回过神来,师管家已经告退。
但这足足的姿态,却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魏映舒那帮爱慕者心下焦急,若是师家的话,那可是太过悬殊的竞争对手了,便七嘴八舌缠着追问。
魏映舒此时哪里耐烦理会他们?便假作还为酒楼里刚才发生的事难过,打发走了众人。
店里其他客人将那幕看在眼里,便又有了谈资。
师家大少爷,那不就是如今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师将军吗?
相传师将军不近女色,一把年纪还未成家立业,这生日家宴,那朝中重臣以及贵族公侯都没有请,唯独请了一个适龄女子。
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虽则鄙视魏家人品,魏映舒的花名在京城也是鼎鼎大名的,但对于对方竟能攀上这等高枝,众人还是惊诧不已的。
有人便看出端倪了:“嗨,师家继妻当家,相传师公子与继母关系冷淡,当年师夫人想嫁娘家侄女给师公子,还被打断了侄子的腿。”
“如今消停几年,怕是又要作妖了。”
“可这也太作践人了?那魏映舒什么身份?一介平民,师公子便是无心女色,那也是京城万千贵女的梦中郎君,岂是她配得上的?”
“但是身份低微也就罢了,人也水性杨花,师夫人这起子心思,歹毒啊。”
有同等的显赫人家,一眼便看出来了:“那女人一身本事也就在讨好男人上了,又毒又蠢,也就师侯爷那凉薄眼瞎的老货吃她那套。”
“做那别人一眼看透的下作事,还自以为智计百出呢?生个儿子扶不上墙,不知道好生讨好着大哥,成日里就盯着碗里那仨瓜俩枣。”
“人师飞羽战场上军功磨出来的,岂会被她个蠢妇操纵?看着吧,有好看的。”
“说得我都想那天去拜访师家了。”
这边一石激起千层浪,那边裴凉还在厨房忙活。
老实说,其实第一楼总共就这大的体量,哪怕是日进斗金,按付出回报来看,都不值当裴凉日日在这儿累死累活。
她出去做笔生意,可能一天的功夫便能挣出一栋天香楼。
但如今她的人生,又跟通常的换算不一样。
像她经商赚钱,是早已掌握并炉火纯青的技能,就跟呼吸本能一样简单。
但厨艺却是一项全新技能点,等一个世界结束,她在这个世界经营的所有财富权利是带不走的,唯独技能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收获。
所以她甘愿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干这收益对她来说九牛一毛的活,行那精力分配完全不科学之事。
不过等后厨完全磨合成功,她就不必这么辛苦了,毕竟还得做正事的。
师飞羽这几日除了上朝便是来第一楼这边窝着,只不过他没有走大门,所以竟无人得知。
他没有一来便坐在包厢享用美食,毕竟裴凉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他坐不住。
于是便揪着邱三响和应四季他们,坐在后厨外面,笨拙的帮忙削土豆。
后厨的人没见过他三人,只觉得一身气度不像打杂的,也没空搭理。
不过裴凉倒是觉得师飞羽做小白脸很有自觉,哪怕是身居高位,该有的姿态也绝不含糊。
绝不行那金主站着他坐着,金主看着他吃着的事,很会讨人开心。
裴凉很满意他的上道,忙完之后扔了几个好菜给邱三响他们去吃,待人走后,她咬了咬师飞羽的耳朵尖。
师飞羽整个人都酥麻了,僵得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吻了她一下,眼睛亮亮道:“两日后是我生辰。”
裴凉秒懂。
暗示礼物嘛,这方面她从不小气,于是起身道:“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