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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之没再留,作揖道:“皇上,您这边有事,我就先告退了。”
皇帝挥了挥手,顾泽之就离开了御书房,也把皇宫中的这些喧嚣抛诸脑后。
这一天,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从勋贵朝臣,到普通百姓,都在议论着忠义侯府分家的事,众人同情的目光都投向了侯府长房。
有人说,秦家长房实在可怜,本来是爵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今不仅失了爵位,长房长子秦则宁还被其叔父打压得出不了头,现在还要被赶出门。
有人感慨,老侯爷当年是属意把爵位传给嫡长孙的,偏偏老侯爷突然暴毙,秦则宁年纪太小,爵位这才落到了秦准身上。
也有人叹息,秦准心胸太过狭隘,连侄子也容不下,难成大器。
……
对于外面的这些议论,秦准当然也是听说了的,几乎是焦头烂额,心里把秦氿和秦则宁给骂死了,恨不得把长房这兄妹三人立时赶出侯府去。
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许久,直到有婆子来禀道:“侯爷,四姑娘被延安伯府的人送回来了。”
原本负手来回走动的秦准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目光如箭般看向了婆子。
婆子的头又伏低了一些。她也知道今日侯爷的心情不好,可是这件事又不得不来禀。
“啪!”
秦准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身侧的书案后,拍得书案上的书册、茶盅、文房四宝等等都震了一震。
秦准越想越气,抓起茶盅就重重地砸在了光鉴如镜的青石砖地面上,碎瓷片飞溅开来,吓得婆子身子缩了一缩。
“没脸没皮!”
秦准咬牙怒斥,心口的怒意汹涌:说到底,这一次要不是为了帮苏家,事情又怎么会弄成这样!
想到那七成的产业,秦准的心就在滴血。
现在苏家不仅没给自己赔不是,还这么不留情面,分明就是在迁怒自己!!哼,苏西扬被判徒刑一年,那是他自找的,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
还有秦笙也是,她姓秦,又不姓苏,跑到苏家去长住,这不是平白让人在背后非议他们秦家吗?!现在被人赶回来了吧!
秦准心里连秦笙也迁怒上了,没好气地拂袖道:“你去给四姑娘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没事别出门!”
言下之意是秦笙被禁足了。
婆子唯唯应诺。
她正要退下,就听秦准又把她叫住了:“等等。”
秦准的面色阴晴不定,吩咐道:“还有,再让人跟夫人说,把长房在用的那些下人的卖身契都给长房。”
侯府的下人大部分都是家生子,关系盘根错节的,彼此之间多有或近或远的亲戚关系,他把长房用的下人给他们,但是这些下人们的家里人都在府里,那就等于,长房就算是搬出了侯府,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飞不出他的五指山。
想着,秦准原本郁结的心略略地松快了一些,挥了挥手,让那婆子去办事了。
书房里服侍的大丫鬟连忙给秦准上了新茶,又手脚利索地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清理干净了。
秦准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喝着茶,他刚喝完了一盅热茶,方才那个婆子就又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战战兢兢地禀道:“侯爷,三姑娘说……说,她和大爷、五爷在侯府白吃白住这么多年了,现在既然分了家,当然不能带走侯府的东西。”
“三姑娘说,那些身契她就不要了。”
秦氿哪里是不要下人的身契,她是不要侯府的下人!
秦准:“!!!”
秦准的眼角一跳一跳,血气都往脑门冲。
秦氿这野丫头脸皮还真是厚,她还好意思说长房没要侯府的东西,真没要的话,把分的那些家财还回来啊!!
每每想到那七成的产业,秦准就觉得意难平,脖颈中的根根青筋时隐时现,胸膛更是剧烈地起伏不已,胸口发闷。
秦氿这丫头简直太讨厌了!
秦准再也坐不下去了,又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口的激愤之火越烧越旺,又来回在书房走动起来。
就这么放过长房,他实在是不甘心啊!
这一夜,秦家一整夜灯火通明,秦准一夜未眠,根本就没上榻。
清晨,旭日再次冉冉升起了,睡了个好觉的秦氿起了个大早,使唤着下人开始搬家了。
菀香院骚动了起来,一个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从屋子里抬了出来,堆放在院子里,杜若忙得好似旋转的陀螺似的停不下来。她核对了樟木箱子里的东西,亲自上了锁,就让人把箱子再搬去仪门……
秦氿也就是动了动嘴皮子,有杜若在,她放心得很。
秦太夫人不舍得他们兄妹三个,一早就把秦氿叫了过去,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
“氿姐儿,我看还是过两天再搬好了,慢慢收拾,何必这么着急搬走呢!”
“你别怕你二叔,我还在呢,我就不信他敢把你们赶走!”
“你们的宅子也还要修缮……”
无论秦太夫人说再多,秦氿都不接话,笑眯眯地顾左右而言他,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带过,反而劝秦太夫人去他们那儿玩。
秦太夫人拿她没辙,只能换个方式道:“氿姐儿,你就是搬走了,以后也要经常回来看看我。”
“可别学你五弟,他啊,心野得很,每次出门都跟断了线的纸鸢似的……”
秦太夫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着说着,就抱怨起去年秦则钰去松风书院读书的那几个月,都没怎么给她写信。
秦氿:“……”
秦氿也知道秦太夫人只是个耳根子软而已,心地不坏,并不是什么坏人。
她搀着秦太夫人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哄着她道:“祖母,您放心,有我在,以后我盯着阿钰,会让他常来给您请安的。”
“阿钰就是欠教训,以后他不乖,您尽管打他!”
前方马车旁的秦则钰正好听到了秦氿的这番话,觉得心肝受到了暴击。怎么就要打他呢?!他最近明明乖得不得了好不好!!
等等!
秦则钰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朝身旁外的顾泽之看去,生怕他听到了他姐方才的那番话。
“咴咴。”
顾泽之的白马愉悦地叫了两声,用马脖子蹭了蹭主人,顾泽之摸了块麦芽糖喂它,唇角含笑。
姐夫应该没听到吧?秦则钰看看顾泽之,又往不远处的秦太夫人与秦氿望去。
祖孙俩走得更近了,秦氿还在专心哄着秦太夫人:“祖母,您放心,我会时常过来陪您说话的。”
“我会给您也布置一个院子,等布置好了,您也能常来小住。”
“……”
看她姐一副“孝顺贤淑”的样子,秦则钰松了口气,故意出声打断了秦氿:“祖母,三姐,姐夫来帮我们搬家了!”
秦氿笑着朝顾泽之看来,清丽的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靥。
她一笑,小脸上就多了几分可亲,犹如一朵提前绽放的春花般,明艳动人。
秦则钰再次感慨:幸好他姐还有一张脸能看。
他悄悄擦了擦额角根本不存在的冷汗,觉得自己真是为他姐操碎了心。
东西其实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仪门处此刻停了足足七八辆马车,几乎每辆马车都装得满满当当。
既然劝不了孙子孙女,秦太夫人也就不再留他们了,生怕耽误了他们搬家,催促道:“氿姐儿,你搬过去后,还要收拾屋子,别耽搁了,赶紧去吧。等你们过两天安顿好了,再来看我。”
崔嬷嬷也在一旁附和了几句,眼睛微红。她心里比秦太夫人的心情还要复杂,用眼神无声地给秦则宁递着眼色。
一盏茶后,秦氿、秦则宁和秦则钰的马车就一辆接着一辆地驶离了侯府,一路朝着城西方向去了。
他们里里外外地忙了足足一天,总算是搬好了家。
早在去岁十一月,秦氿就让秦则宁在京中买宅子,挑的是城西葫芦巷的一处宅子,这几个月来,她也时不时地去葫芦巷修缮整理,所以今天搬进去就能住。
这宅子只是个普通的二进院子,和忠义侯府比起来,这个宅子固然小,但对秦氿而言,这个一手布置的宅子才更像是她的家。
秦氿自告奋勇地带着顾泽之在新宅子里逛,新宅里只有几个门房与粗使婆子,目光所及之处,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影,只见那庭院里的草木在寒风中摇曳,空旷而又透着一抹冷清。
秦氿一边走,一边乐呵呵地跟顾泽之介绍起来:“以后大哥和五弟住外院的日辰苑和自清斋,内院暂时就我一个人住着,稍微大了些。”
“不过,等以后有了嫂子,这宅子就不会显得大了。”
秦氿对新宅十分满意,笑容明媚如春光,心里琢磨起该怎么好好布置新家才好。
秦则钰又被腿脚不便的秦则宁打发来作陪,默默地跟在后方一丈外,心道:等哥哥娶了嫂子,他姐也差不多该出嫁了吧?
他无聊地踢着一颗石子往前走,龙眼大小的石子骨碌碌地往前滚……
哎,他还宁可去练剑呢!
秦则钰还惦记着顾泽之昨天派人送给他的那把宝剑:那把剑可真是把好剑,连岳师傅都说好!可惜,现在岳师傅不许他用,让他先用木剑。
“咔擦。”
秦则钰顺手从一旁折了段梅枝下来,感觉拿来当剑使也挺趁手的。
前方两步外的秦氿和顾泽之停下了脚步,都闻声朝他望了过来。
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下,秦则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
他清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说道:“我看这枝梅花开得挺好的……”
他手一甩,枝头的红梅随之颤了颤。
秦氿:“……”
顾泽之看看秦则钰手里的那枝红梅,又看看秦氿,右手成拳,放在唇边,唇角微翘。
他明明没笑,可是秦氿却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她心跳漏了一拍,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好像被取笑了。
顾泽之抬起右手,信手从秦则钰手里的那枝红梅上拈下了一朵红梅,放在鼻下嗅了嗅,勾唇笑了,“是开得挺好的。”
秦氿探头去看他指间那朵红艳艳的梅花,就听他突然道:“别动。”
秦氿下意识地听从了。
顾泽之微微俯首,把手里的那朵红梅簪在了秦氿的鬓角。
风一吹,大红色的梅花花瓣在风中如蝶翅般轻颤不已,温柔地抚着少女如玉的面颊,衬得她肤光胜雪,娇艳而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红梅的花香随风钻入秦氿的鼻尖,其中还夹着顾泽之身上那股淡淡的熏香,仿佛一根羽毛轻轻撩过心湖……
“好看吗?”顾泽之转头问秦则钰。
他姐当然好看!!秦则钰很有求生欲地直点头。
秦氿忍不住地抚了抚鬓角簪的花,就听顾泽之含笑又道:“我给你备了一份乔迁之礼,应该快到了。”
秦则钰看着秦氿和顾泽之,总觉得哪里不对……
嗯,好像是被喂了一嘴糖,甜得有些腻人。
就在这时,一个粗使婆子小跑着来了,禀道:“三姑娘,五爷,顾三公子府上送了一车东西过来。”
顾泽之的乔迁之礼送到了,是一车山茶花以及一个花匠。
秦氿又兴致勃勃地跑去看花,与花匠商议把山茶花移植到哪里,忙忙碌碌。
当天,卫皇后就让大太监余平送了二十个下人过来。
“秦三姑娘,这些人都是罚没的官奴,娘娘令咱家去挑来的,身契都在这里。姑娘要是觉得得用,就先用着。”
秦氿一听是卫皇后让余平专门挑的人手,就都留下了。
本来他们这回搬出侯府,除了杜若以及秦则宁贴身用惯的人,基本上谁都没带,正是缺人的时候,秦氿原本是打算等安顿下来,再找官牙买些人。
秦氿和杜若商量着把这些人分别安顿了起来,内院、外院、厨房、针线房等等各处都需要人手。
她在家里足不出户地忙了好几天,忙得是晕头转向的,心里深深地感慨府里果然还缺一个嫂子!
要是嫂子过门,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把府里的这些琐碎内务全都交给嫂子,就可以过上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
想归想,她也没法凭空变个嫂子出来,只能认命地忙活着。
等兄妹三人安顿下来,并在宅子的大门口挂上了秦府的牌匾时,已经是三月初一了,春意渐浓。
秦氿好些日子没进宫了,正想着递牌子进宫跟卫皇后说说新家的事,结果这牌子递了后,得到的消息却是说皇后病了。
三兄妹都吓了一跳,秦氿当下就从葫芦巷赶往皇宫,她有卫皇后给的牌子,很顺利地进了宫,直奔凤鸾宫。
凤鸾宫里,人头攒动,弥漫着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氛,皇帝和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几个皇子公主们也在。
秦氿到的时候,皇帝正不耐地把那些来探望的嫔妃都给打发了。
六皇子顾瑧也是忧心忡忡,稚气的小脸上眉宇深锁,对着秦氿道:“母后的气疾犯了。”
“……”秦氿微微睁大了眼。所谓“气疾”,也就是哮喘,哮喘可大可小,这病只能慢慢地养着,很难彻底治愈。
杜若知道,轻声解释道:“姑娘,皇后娘娘有气疾,每年春天就容易发作……”杜若往寝宫方向望了一眼,“一般都不太严重,凤鸾宫的宫人每逢这个季节都很仔细。”
顾瑧同样望着寝宫的方向,拳头握得紧紧的。
秦氿眸光微闪,突然想起了原文里的一段描述。
原文中,六皇子死后,卫皇后经历两次丧子之痛,悲痛欲绝,没几个月也仙去了,卫皇后死的时候是在春天,莫非是因为气疾?
这时,通往寝宫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打起,太医令和几个太医鱼贯而出。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几个太医,太医令上前对着皇帝禀道:“皇上,微臣已经给皇后娘娘施了针,皇后娘娘又服了药丸,病情已经平稳了。”
“臣等待会儿给娘娘开个方子,娘娘可以先服上三日,再观察看看。”
皇帝、顾瑧以及其他皇子公主们闻言皆是如释重负,一旁的秦氿也松了一口气。
皇帝定了定神,问幼白等人道:“皇后怎么会突发了气疾?”
卫皇后对飞絮、玉兰花粉等过敏,因此每年春天她身旁服侍的人都是相当注意的,不会让卫皇后有机会接触这些,宫里的飞絮全都被宫人粘得干干净净,御花园更是没有一株玉兰花。
大宫女幼白脸色惨白如纸,理了理思绪,禀道:“皇上,今儿上午皇后娘娘如同往常般去御花园散步,路过沅湘水阁时,不知怎么地,娘娘突然就咳嗽气急,犯了气疾。”
其他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至今犹有几分后怕。皇后一直有气疾,但一般都不严重,基本上只要他们多注意一些就没事,这次的气疾委实来得突然,把这些宫人也吓到了。
这时,三公主长宁面露忧色地问道:“太医令,母后的病重不重?是不是很危险?”她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方帕子。
太医令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示意他说,才答道:“皇后娘娘这一次发作比去岁严重,要是再反复,病情得不到控制,以后再发作恐怕就危险了……”
气疾可轻可重,轻者也不过呼吸急促些,重者便是丢了性命,那也不稀奇。
太医令的头伏得更低了,不敢去看皇帝。毕竟谁都知道帝后感情笃深。
皇帝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正殿内的气氛越发凝重,落针可闻。
须臾,长宁微微启唇,正想说什么,就听皇帝淡淡道:“既然你们母后都歇下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皇帝把几个皇子公主都打发了,正殿内一下子就空了一半。
而秦氿与顾瑧则随着皇帝进了皇后的寝宫。
卫皇后已经醒过来了,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背靠着一个大红迎枕,但是形容还有些虚弱,尤其脸色特别苍白。
“母后!”
顾瑧率先冲到了卫皇后跟前,紧张地握住了卫皇后略显冰凉的手。
卫皇后反握住顾瑧的小手,柔声安抚道:“瑧儿,母后没事,别担心。”说着,她看向了皇帝微微一笑,“让皇上为臣妾担心了。”
皇帝在皇后的榻边坐下了,含笑道:“没事就好。”
见卫皇后精神还不错,秦氿才算放下了心,接口道:“姨母,您可把我和表弟吓坏了,这几天,您可要好好休养。”
宫女很快搬来了两个锦杌,秦氿与顾瑧就在锦杌上坐了下来。
卫皇后在幼白的服侍下喝了两口温茶水,关切地问道:“小氿,你大哥的腿伤好些了没?”
秦则宁摔了马后,皇帝曾经派太医去给他看过伤,当时太医就说,秦则宁的伤势不重,只要好好养,不会留下什么暗伤,但是要养上一个月才能全好。
这也就意味着秦则宁势必会错过这次五军营的选拔了。
每每想到这件事,卫皇后都替外甥不平。相比下,苏西扬只是一年的徒刑,实在是不解恨,太便宜他了!
秦氿生怕卫皇后动了气,笑呵呵地说道:“姨母您别担心,大哥他早就生龙活虎了,昨日还陪着阿钰练弓射,坐在椅子上就把他打得落花流水,都耍起赖了。”
卫皇后秦则钰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忍俊不禁地笑了,“阿钰还小,你让你大哥别对他太严厉了。”
说了一会儿话后,卫皇后就问了秦家分家的事。
秦氿为了逗皇后开心,前面草草带过,故意把重点放在顾泽之怎么把家产争取到七成,卫皇后和顾瑧听得是目瞪口呆。
若说过去卫皇后对这门婚事有那么一丝不确定,生怕顾泽之门第太高会看轻外甥女,此刻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还是皇上的眼光好,给她的小氿指了一门这么好的婚事!
卫皇后给皇帝递了一个眼色。
秦氿兄妹三个,秦则钰有点缺心眼,秦则宁性子太混,年轻气盛,不够圆滑。以后有顾泽之看着,自己就不用担心了。
卫皇后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对顾泽之满意得不得了,话锋一转:“小氿,你们的新宅子布置得怎么样了?”
说到新府邸,秦氿来劲了,细细地说起她是怎么布置宅子,说起顾泽之送给她的花匠与山茶花,说起他们拆了一个院子给秦则宁与秦则钰做练武的校场,说得眉飞色舞。
卫皇后从秦氿的话中就知道兄妹三人搬出忠义侯府后,过得不错,自然也就放心了,气色看着又好了几分。
须臾,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小氿,你在宫里多住两天,陪你姨母说说话。”
秦氿欣然应了。
“杜若,”秦氿笑眯眯地对着杜若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大哥一声,就说我要在姨母这里蹭吃蹭喝了,他们自个儿过吧。”
卫皇后听了,脸上笑容更深,笑着道:“小氿,你爱住几天就住几天!”
顾瑧听闻秦氿要住下,也高兴了。
这时,大太监周新进来了,对着皇帝禀道:“皇上,已经让人查了御花园了,最近柳絮飘飞,每日都派了人在御花园里粘柳絮,有一些柳絮飞到了沅湘水阁旁的假山上,大概是风一吹,柳絮随风飘了过来,皇后娘娘又恰好经过……”
皇帝眸光闪烁,挥了下手,周新就退了下去。
卫皇后笑道:“皇上,臣妾没事,您还有政务要忙,别在这里陪臣妾了。”
“这里有小氿在就行了,瑧儿,你也该去上书房读书了,可不能借故偷懒!”
顾瑧依依不舍,但还是乖巧地从锦杌上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对着卫皇后作揖:“是,母后。”
于是,皇帝带着顾瑧走了,凤鸾宫里,只剩下秦氿陪着卫皇后说起闲话来。
秦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会儿说她最近这个月看得那些戏本子,一会儿给卫皇后看她最近绣的帕子,一会儿又说秦则钰的一些糗事……
不知不觉中,秦氿喝了两盅茶,两人说得高兴极了,直到门帘被人再次打起,幼白又进来了,福身禀道:“娘娘,三公主殿下求见。”
顿了一下后,幼白又补充了一句:“三公主说是有要事。”
卫皇后说道:“宣。”
卫皇后若无其事地和秦氿继续说道:“阿钰这孩子,自小被我们宠坏了,幸好小氿你制得住他,他愿意听你的……”
正在寝宫外候着的长宁也听到里面传来的谈笑声,眸中有些晦暗,一闪而逝。
幼白打帘出来了,对着长宁伸手做请状,“三公主殿下,请。”
长宁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身后还跟着贴身宫女菱香,菱香的手里提着一个红漆雕花食盒。
“母后。”长宁优雅地给卫皇后请了安。
秦氿起身与长宁福了福后,便又坐下了,还是坐在卫皇后的榻边的锦杌上。
长宁见秦氿没有让开的意思,也不好赶人,又朝卫皇后的榻边走近了半步,关切地问道:“母后,您觉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卫皇后含笑道。
“那就好。”长宁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儿臣实在是担心母后。”
长宁的声音温温柔柔,眼眶通红,秀丽的小脸上更是带着浓浓的焦虑和忧心。
她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才又道:“母后,女儿翻查了许久的医书,看到了一个偏方,方才也问过太医了,说是这偏方对您的气疾很管用,儿臣方才便亲自熬了药。”
“长宁,本宫领你的心意了。”卫皇后淡声道,“太医行过针后,本宫觉着好多了。”
“母后,您就试试吧。”长宁眉心紧蹙,忧心忡忡地说道,“您身子不好,儿臣日夜难安。儿臣无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日夜为您祈福,翻阅医书,这才得了这张偏方。”
也不等卫皇后答应,长宁就打开了贴身宫女手上的食盒,从里面端出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热气腾腾。
她双手端着青花瓷的药碗,朝卫皇后呈了过去。
皇后入口的东西,哪怕是药,也不能随便乱吃的,于是,这碗汤药便由一旁的徐嬷嬷伸手接过了。
长宁就把药碗给了徐嬷嬷,收回手的同时,她的左袖沿着小臂滑下了些许,露出了手腕上一圈圈的白绷带,绷带上还有些斑斑血迹,红得触目惊心。
长宁惊慌地“呀”了一声,犹如受惊的小鹿般,把袖口拉了下来,遮住了左腕上的绷带。
她目光闪烁,飞快地抬头看了卫皇后一眼,又紧张地赶紧垂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