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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柱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秦氿住的后罩房。
此时,房门大开,空荡荡的屋子一眼就能看清每个角落,也包括那正对房门的墙面上以焦炭写着的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大字——
我去县衙了,状告恶奴欺主。
赵阿满和李金柱都是认得字的,要不然,当年赵阿满也不会被侯府挑去当奶娘。
“小贱碲子!”
赵阿满脱口骂道,气得手直哆嗦。
这一刻,除了气,更多的是惧。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宝、宝儿他爹,二丫该不会都知道了吧?”
赵阿满的脸色一片煞白,就算她嘴上再怎么嚷嚷着自家对二丫有恩,心里还是知道的,要是她做的事透出去一星半点,他们全家就都完了。
民尚且不与官斗。更何况,秦家是堂堂侯府啊!
这要是让秦家知道白替他们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肯定会把他们都送进大牢的!
李金柱心里又烦又乱,不耐烦地迁怒道:“你还有脸说?!”
“这些年,你但凡稍微对二丫好点,她也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世。要不是你非要让她去嫁徐家傻子,她也不会跑去报官。”
“你是在怪我?”赵阿满炸毛了,抬高了声音嚷道,“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还不是为了我们小宝和大丫!大丫可是说了……”
李金柱被吵得头都痛了,直接打断了她,说道:“你再吵,再吵二丫都要到县衙了!”
“对对!一定要拦住她!”赵阿满惶惶地应了一声,夺门而出。
李金柱也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四下没了动静,秦氿从正房后走了出来,径直走进了李金柱夫妇住的正房。
是的。
秦氿并没有出门。
秦氿刚穿过来的时候,虽然不能动弹,但神智还是清楚的,她听到李家两口子说起秦家把原主托付给他们的时候还给过两千两银子,于是,她就稍稍布置了一下,目的是把他们给引开。
原主识不识字不重要,在发现墙上这行字的时候,这两口子只会觉得原主是在知道真相后悄悄学了识字,憋着机会要告他们呢!
秦氿翻箱倒柜地把正房翻了个遍,最后用斧子砸开了墙角上锁的樟木箱,从里面翻出了八百两银票和几块碎银子。
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恩!小铺子的启动资金有了!
秦氿把银票小心地揣进了怀里,笑得两眼眯眯。
有了这些银子傍身,她就安心多了。
秦氿没再久留,趁着那两口子还没有回来,赶紧出了门。
她是威胁了李家两口子要去报官,其实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女主秦昕在原文里一路开挂,所向披靡,身边又有各路大佬给她当护花使者,所有和她作对的人都没好下场。
穿越已经很倒霉了,秦氿不想像原主那样被利箭穿心而死。那也太惨了!
所以,与其掺和到真假千金的狗血剧情里,还不如“远离女主,长命百岁”呢!
秦氿琢磨着等那两口子在县衙门口没有看到自己,最多等上一会儿,也就该回来了,所以,她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她所在的江余县盛产青纹花帘纸,不少商家会来此进货。县城的城门前,几乎每天都有商队在那里休整,有些是刚到的,有些是正准备走的,今天也是如此。
秦氿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朝着其中一支商队走了过去。
“大叔,你们是要去姚庆县吗?“
“可不可以捎我一程。”
“我是来这儿投亲的,但是我大伯一家搬到了姚庆县,我不认得路。”
秦氿小脸微抬地看着商队的管事,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眼尤为明亮。
管事方才就注意到她了,她生得瘦瘦小小,脸色腊黄,神情惶惶,一看就是遭了难的。
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管事心一软,就答应了。
“谢过大叔。”秦氿露出了笑容,激动得不住道谢。
又有一个丰腴的妇人过来让秦氿上了一辆板车,很快,他们就出发了。
等出了江余县城,秦氿才算是放下心来。
原主以前没有离开过江余县,与其她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瞎晃悠,倒不如与人同行来得方便。
刚刚她远远地观察过,这一行人衣着干净,管事的举止和善,有乞丐向他乞讨时,也不吝啬的给了一些干粮和铜板,看着就是一个心软的。
再加之,队伍里还有几个体面的妇人,她又悄悄留意过他们的对话,像是一大户人家的下人,是出门给府里的姑娘采买嫁妆,路过这里,正准备去姚庆县。
“来,丫头,吃个饼子。”
一个妇人递了一张干饼过来,和善的招呼道:“我们一会儿就不歇了,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姚庆县。”
“多谢婶子。”秦氿乖巧地冲她笑着,接过了饼子,那软萌萌的样子让妇人好像看到自家的女儿,心里更加柔软了,又递了一些肉干给她,温和地问道:“丫头,你家是遭了灾吗?”
秦氿的眼睛湿润了,欲言又止地讷讷道:“……我、我爹听了娘的话,要把我卖给一个傻子当媳妇,我就逃了出来,想去找大伯替我求求情。我可以多干活的,只要爹爹别卖了我……”
秦氿半真半假地说着。
妇人听得心里越发不忍了,哪有娘会主动要卖亲闺女给傻子家的,就是卖去当奴婢,那也比卖给傻子当媳妇好啊,这莫不是后娘吧?!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妇人摸摸她的发顶,心道:这丫头幸好是遇上他们了!
秦氿还不知道妇人的思维已经发散得这么远,原主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食物落肚了,胃饿得生痛,拿着妇人给的饼子和肉干,她咽了咽口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哎,这丫头果然是饿极了吧。
妇人一脸不忍,又赶忙递了水囊过去。
一路紧赶慢赶,在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后,一行人终于在黄昏前到了姚庆县。
秦氿忙上忙下,帮着他们在客栈安顿好了,这才告辞。
“若是找不到你大伯,就过来找我们吧,我们要明天才走。”妇人不舍地说着。
这丫头实在乖巧惹人疼,要真是无路可走,不如带回府去,好歹有口饱饭吃。
秦氿应了,真心实意地对着他们道了谢,这才和他们分开。
这一路上,秦氿忙着回顾剧情,老实说,这本小说虽刚刚看完没多久,但看得时候,只觉得苏苏苏,爽爽爽,看完也就差不多忘了一半的剧情。
她只记得大祁朝内忧外患不断,边境连连战乱,国内灾难频发,到处都是流民匪乱。
在小说里,这些乱象全都是为了让女主表现出无所不能而存在的,但是对于现在的秦氿来说,自己一个姑娘家,在这乱世就不太好到处乱走了。
男女主角都在京城,大部分的剧情都围绕着京城在进行,京城肯定是不能去。
秦氿思来想去,决定去陇州。
在原剧情里,陇州是大祁九州中治理的最好的一州,后来,还是凭借女主的智慧和魅力,让陇州布政使投向了二皇子。
打定主意,秦氿打听到镖局的位置,花三百两银子雇了个趟镖。
付好了定金,秦氿又问起了哪里可以办路引。
大祁朝对户籍管理严格,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需有路引。
秦氿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自然不会有路引,那样的话,肯定进不了陇州。
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镖局属三教九流,自然是有这些门路的。
留着络腮胡子的镖头一脸微妙,没有多问,开价道:“再加一百两。”
于是,又一张银票爽快地递了过去,约好明天来这里拿路引,三天后出发,秦氿就告辞了。
这三天,她也不打算闲着,至少得把这副小身板好好养一养!
先去成衣铺子给自己买了两身方便活动的衣裳,又饱餐了一顿后,秦氿找了家客栈住下,还特意要了间上房。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直到这会儿才算安顿下来,她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
洗漱的时候,她又仔细看了一下这幅小身板,每一寸皮肤上都有伤,新旧都有,几乎就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上瘦得没二两肉,也就一层皮包着骨头,她应该已经有十四岁了,却瘦小的仿佛十二三岁的孩子。
记忆里,原主几乎每天都会挨打,家里所有的活都是她在做,但每天她只能吃到一碗稀粥和半个馒头。
从小到大,这是受尽了虐待啊!
秦氿叹了口气,原文里,花了大篇幅描写女主秦昕在前世有多么的委屈、无辜,但原主呢,堂堂的侯门千金,流落在外,还被人虐待长大,她又做错了什么?
换上干净的中衣,秦氿一身湿气地坐在铜镜前。
铜镜里,披散着一头乌发的小姑娘,脸庞小小的,在洗去脸上的尘土后,露出了无可挑剔的五官,眉毛如柳叶弯弯,杏眼乌黑明亮,饱满小巧的樱唇微微弯起,脸颊上就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只可惜,因为营养不良,她的皮肤粗糙,肤色腊黄,让容貌生生削弱了五分。
还是要好好养养!
秦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等不及头发干,就往床上一倒。
夜更深了,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寂静,唯有窗外风拂枝叶发出的声响间或着响起……
“簌簌簌……”
纷飞的大雪中,风声,喘息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
她拼命地奔跑着,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儿,但是她很害怕,不敢停下来。
嗖——
一支长箭从背后破风而来,锋利的箭尖以势如破竹之势贯胸而出。
她用手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刺眼夺目。
她知道,她要死了。
她缓缓地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雪地,如绽放的梅花。
“啊!”
秦氿惊叫着坐了起来,呼吸急促,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她的额头冷汗淋漓,中衣湿答答地粘在背上,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的胸口隐隐作痛,仿佛刚刚被长箭贯穿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这么真实的梦,还是第一次。
利箭穿心……
对了!
在小说里,原主就是利箭穿心而死的!
秦氿混身透着寒意,空气里也仿佛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定是的!”
秦氿喃喃自语,完全忽略了她白天压根儿没回想得这么细,但除了这个,似乎也没别的解释了吧。
“好烦!”
秦氿双手抱头,烦躁地把头发揉得一团乱。
木木地坐了一会儿,她从榻上爬了起来,点上蜡烛,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口喝完,脑子才算清醒了一些。
正要再回去睡觉,她突然动了动鼻翼。
奇怪!
空气中怎么好像还有一股血腥味!
秦氿放下了手上的茶碗,借着烛光在屋子里飞快地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墙角的柜子上。
这柜子足有一人高,她没有行李,也就没有去用,就这么空置着。
秦氿的目光怔了怔,喃喃自语道:“好饿,不知道有没有吃的。”
她披了一件衣裳,若无其事地就要出屋去,结果脚才刚迈出一步,静静的房间里蓦地响起一声冰冷的嗤笑。
她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就往门口冲,还没等打开门,一只手飞快地从她背后伸了过来,按住了房门。
“轰隆隆!”
窗外的夜空骤然劈下一道闪电,照得房间里一瞬间亮如白昼,也照亮了压在房门上的那只右手。
那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玉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