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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们和那些当地人都离得比较远,倒是没听见这头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也不敢听。
江簌倒没觉得程粤的称呼有多奇怪,她抬手轻轻推开面前的门,问:“你被绑架了吗?”
否则的话,程粤不可能出现在这样偏远的山区。
江簌想了想,略微顿了下,认真评价道:“你身边的保镖确实都比较菜。”
上次一个照面,就让她全撂倒了。
当然,或许也有他们轻视了她的缘故。
程粤噎了下,一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没听出来他的意思吗?
他在隐晦地向她说喜欢啊!只是她,不是另一个“江簌”。
但江簌认真评价他保镖的样子,又他妈的格外的可爱!
江簌抬眸打量向房屋内的景象,……被老鼠啃了大半的床垫,就这样放在凹凸不太平的地面上。
房屋里没有将卧室客厅餐厅分开,就这样一间,床垫的对面就是砌起来的年代久远的土灶。土灶上面,放着一只公鸡碗,两口锅。灶下一个胶桶。
里面的摆设少且旧,一眼就能全部收入眼底。
江簌看得认真。
程粤微微转过目光,盯着她也看得认真。
少女的面容平静,对这样的环境没有表现出一点痛苦。所以她和过去的“江簌”的确是两个人。
她也没有分毫的抵触、嫌恶,甚至连一点惊讶都没有。
说明……她过去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环境?
程粤一顿,望着江簌的目光,一下变得深沉了起来。
他低低出声说:“是,那时候我是被绑架到这里来的。不过,那时候我身边没有保镖。”
江簌这才分了点目光给他:“嗯?”
程粤眉间的阴翳之色渐浓,他开口,口吻有几分刻薄:“那时候我母亲刚毕业不久,我父亲天真愚蠢地觉得,我已经有几岁了,只要带着我回家,他的父母就会同意他和我母亲结婚。他就这样将手里所有的底牌、软肋,亮了出来。我和母亲独居在外公留下来的老教师宿舍,就我母亲被骗出去一会儿的功夫,我就被绑架了。”
当时的程家,还不如今天这样辉煌。但在京市,也是了不得的豪门大户了。
那时候的程老太爷和老太太,早早就给程振轩选好了未婚妻,对方出身不错,在他们的眼里,这样的女孩子,传下来的才是优秀的基因。
所以,哪怕当时有程粤了又怎么样呢?
在他们眼中,程粤身上的基因根本就不入流。
程粤垂眸,眉眼染上一点锋锐之色:“……我父亲实在是太不够聪明了,而我的母亲又实在太过柔弱,她抵抗不了程家,却怀着天真的想法,认为总有一天能够和我父亲在一起。”
然后程家就下手了。
程家将她当做贪图钱财,想要母凭子贵的女人,决心直接一击拿掉她的“依仗”,也就是程粤。
然后就有了他仓皇狼狈、穷困痛苦、长达一年的山区生活。
江簌怔了怔,差不多能想象出来,……唔,原来程粤的父母并不是门当户对的。
那样的有钱人家肯定是不乐意的……
所以绑架案……和程家有关系?
江簌重新再看向程粤。
男人那张俊美又阴沉,会叫人本能地感觉到威胁和害怕的面容,这会儿倒好像添了一分可怜脆弱了。
江簌走了几秒钟的神。
……大概是因为,他是我的狗腿子吧。
所以才会觉得他看上去可怜脆弱了。
江簌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但她大概想象了一下,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大概都是一样的。会像她一样挨饿、挨打。哦,他还要逃跑吧,逃到这里,老婆婆死了,他跑不出山区,就又被抓回去了?
董佳玉在其中的“恩情”,确实远远还不如老婆婆的那锅饭。
如果是我的话,我坐在老婆婆的尸体旁边,一点一点吃完那锅饭,我会抛却所有的悲伤绝望,我会很想活下去的。
我会坚定地要离开这里。
“后来呢?”江簌脱口而出。
程粤有些想捏她的脸颊。
嗯?
当故事听呢?
还这么热切地关心起后续了?
程粤语气平静道:“后来,就离开了这里。当时的新闻闹得很大,所以程家捏着鼻子认了我。”
江簌顿了下,说:“那应该就很好了吧。”
程粤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她不知道拥有父母是什么样的,但应该是幸福快乐的?
程粤嗤笑了一声。
他忍不住抬起手,眸光深深地凝视着江簌,然后只停在她的脖颈处,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下,顺便再拉了拉她歪到一旁去的围巾,往她的脖颈上拢得更紧了一点。
程粤:“没有变好。”
“父权的阴影笼罩着绝大部分人,越是往更高的豪门走,父权越强大,落下来越重。我的父亲,解决不了他的父亲。就只能任由他的父亲来做主。”
从当时的程老太爷能随心所欲往程粤身上,贴神经病的标签。就为了羞辱他和程太太,为了将他从利益圈子里驱逐出去,……从中可见一斑。
江簌微微呆住了。
这对于一个只生长在杀手组织里,只见过打打杀杀的冷酷杀手来说,隐藏在豪门里的,另一个层面的残忍血腥,她就实在很陌生了。
原来有父母,也不一定会快乐吗?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想不明白。人没有爱情会死吗?”他理解不了自己的父母。
甚至曾经憎恶过他们的无能和软弱。
再后来,憎恶变成了失望。
再久一些,连失望也没有了。
程粤真的变成了一个冷酷薄情的神经病。
他对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都没有什么感情。
江簌:“当然不会死。”
她说:“不吃饭,才会死。”
所以,钱足够多,就会有足够多果腹的食物,也就不会死了。
程粤没好气地笑了,但还是低低应了声:“嗯。”
人不吃饭,才会死。
但是喜欢江簌,可以让他变得快乐一点。
程粤:“不问我后来了?”
江簌:“后来,……不就是你现在这样?变成了程家最厉害的人?”这还是余心妍之前和她科普的。江簌就记住了,“程粤”这个名字有多厉害。
程粤听过不少奉承夸赞的话。
但都他妈没江簌嘴巴这句“变成了程家最厉害的人”来得动听!哪怕是个问句,都他妈动听得跟天边的仙乐一样!
江簌觉得他厉害啊?
“嗯。”程粤用力抿了下唇,才压下了脑中奔腾窜动的思绪。
喜欢江簌,可以让他变得快乐很多。不止一点。
“走吧,这里漏风。”程粤转而抓住了江簌的手,他的手传递出源源不断的热量,比暖宝宝抓着还舒服。江簌也就让他暖手了。
两人朝另一个山坡走去。
那栋房屋明显和周围的不太一样。它是标准的红砖砌起来的,墙体砌得非常规整,甚至还装了一扇电子防盗门。
程粤出声:“原来的绑架犯就住在这里……后来,我让人把这里推平了,新修了一栋房子。还让人拿了照片到监狱里,给他看。”
绑架了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不仅一分钱没拿到,落得牢狱之灾数年。老家的房子也被推平了,变成了别人的房子。
那是要气死的。
越是落后的地方,当地的人就越讲究落叶归根。他们的祖屋,就是他们的根。推平了他的房子,也就铲了他的根。
不过为什么修起新的房子?
江簌:“你还会来这里住?”
程粤抬手输入密码,打开了门,应声:“嗯。每年会来一次。”说到这里,他的眼底流露出几分冷意:“人总要时刻铭记他遭受过什么,才不会变得软弱。”
江簌:“……嗯。”
狗腿子倒是和她想的一样的。
因为每年都会来一次。
当地的人都知道程粤是谁。
当年因为程粤被绑架的事,大半个村子的人作为从犯被抓走了。
当地其他人这才知道,原来被绑架的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好像很厉害的那种。人家爸妈找来的时候,好多记者都来拍了照。听说外头报纸上还写,他们这里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很多人都看不起他们,厌恶他们……打那以后,叫他们怎么能不怕程粤呢?
再看见程粤把人家房子,说推就给推了。
那就更怕了。
这边门打开。
那边当地人畏惧地出声道:“程、程先生,今年来得……比往年早啊……”
他们想不通,这中间出什么事了。
难道又要来抓他们中间的谁去坐牢了?
程粤没有应他们的声,他只带着江簌走进了门。
门里面就是截然不同的装修了。
有沙发、有电视,有单独的厨卫。
虽然里面的装修也很简单,但比起来刚才的房屋,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程粤装在车里带来的东西,被保镖们挨个扛入了这栋建筑。
里面有新的被子,新鲜的水果、肉类,甚至还有零食,准备得分外丰富……江簌转眸一看,还看见了一箱卫生巾。
江簌:?
程粤抿了下唇。
这个表情阴沉沉,好像永远都写着不高兴的脸庞上,与耳根相连接的地方,有点红。
程粤:“……给你的。”
江簌:“哦。”
程粤带着她往楼上走:“早点休息。”
这条路太长了。
从京市一路过来,中途他都有一瞬间的后悔。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为什么一定要带江簌来呢?直接告诉她也是一样的。……但是,他又想要,将自己的过往,自己的另一面捧给江簌看。
程粤敛住思绪,垂眸推开了面前的门。
“你睡这里。”
这明显是这栋建筑的主卧,江簌也没有问,之前程粤是不是住在这里的。狗腿子肯定是把他最好的房间献给她啦!
江簌也是有一些累了。
她缓步走进去。保镖在后面换新的床单和被子,还有人烧了热水、烫了杯子,装好,呈到江簌的面前来。程粤还放了碟点心在床头:“吃了睡。”
江簌头也不回地应声:“唔。”
江簌发现,从这个卧室的窗户往下望去,就能看见老婆婆的那个破旧屋子。
她不自觉地又走了几秒的神。
嗯……
程粤能推平这里的建筑,重修起豪华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房屋。
但是却修不了那间破旧的屋子。
因为再怎么修,那个老婆婆已经死了。
狗腿子从这里,阴沉沉地望下去的时候,会难过吗?
江簌的脑中骤然闪现过这个念头。
程粤在后面低声说:“我走了。”
江簌的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啪”一声轻响。但前后不过几秒钟,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程粤微眯起眼,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身边的保镖都很菜?”
江簌?
小恐龙?
江簌转过头,无辜地眨了眨眼。
……
程粤和江簌离开京市后,网络都还在热议江簌杀青后的排场呢。
只不过这场热议,很快就被神通广大的网民们扒出来的另一个爆-炸新闻给打破了──
于旭东的渣原来是有迹可循的。
不仅如此,还另外又扒出来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一下引起热搜动荡的人,上一届的爱豆班绪,他和于旭东是好友。他们通过一个所谓的“高级教学班”认识。
【这个班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MBA进修班呢。其实就他妈是教一群人,怎么将手边所有可利用的资源压榨干净。尤其是女性。为什么特别针对女性呢?因为他们的老师说,这是天然可以被他们利用的资源!】
【?难怪于旭东这么呕心】
【班绪疯了吗???】
【所以班绪钓了什么富婆?】
班绪的经纪公司一慌,连忙站出来,决心用一个自爆,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这边公司立马发表了声明,表示班绪其实是在和林思枫恋爱,两人属于正常恋爱,没有谁利用谁,更没有傍什么富婆,希望大家谨慎发言……
班绪这会儿却是脸发绿。
他几乎都快怀疑,这时候把于旭东背后“教学班”的事扒出来,就是为了搞死他了。
他已经和林思枫分手了。
公司的声明根本经不起一点风浪!
林思枫如果再将为什么分手的原因公布出来……他就可以真的社会性死亡了。
班绪在这边焦虑得要命,只能拼命给林思枫打电话,想要唤起点过往情谊,两人重新串一下说辞,却怎么也打不通。
他哪里知道,这会儿林思枫正在给江簌打电话呢。
林思枫也觉得这个爆出来的点卡得太微妙了。
她刚分手,和班绪之间的线划得清清楚楚,班绪就被牵连出来了……是江簌吗?如果是她的话。
林思枫深吸一口气。她有多厉害啊?她明明年纪还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