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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突如其来的世界纪录差点打破了陈焕之的计划。
她本来预计,在这场更像是运动员们自娱自乐的业余比赛中,她松松快快地上场,认真又随便地跑一跑,或者赢或者输——当然指的是200米,100米只有赢没有输——总之,比起那些严肃的、关系到经验值、金钱和荣誉的比赛,今明两天应该更像是一次冬日远足的余兴节目。
陈焕之并不只是因为这场比赛级别太低而将之视为余兴,更因为这场比赛中的对手们、并不比训练中一场普通的速度测试帮到她更多,然后在比赛结束后,她会回到布雷登顿继续这个冬天的训练。
但现在,一向表现得精明强干的费诺克已经趋向于絮絮叨叨的推销员了,“……不,你不能拒绝所有的访谈和商业活动。当然,我的本意也只是由你来选择其中感兴趣的那一部分,但无论如何,你得选择一部分,训练不是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
陈焕之斜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喝了口自己的加冰矿泉水,舒畅地吁了口气,在刚刚结束不到一小时的200米决赛中夺冠,她有点累了,但又不想花10万经验值来进行一天中的第二次疲劳消除,作为主宾、本次比赛的最大亮点,在主办方的一再邀请下,她只能强打起精神参加这个赛后宴会。
但即使是在宴会上,她也不打算放纵自己吃任何一口不该吃的食物、或者喝一杯酒,按照日程安排,她明天上午就该跟大家一起坐大巴返回布雷登顿,下午就能恢复正常训练。
“怎么说呢,罗斯,”陈焕之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训练确实只是个借口,如果我开口请假的话,想必徐指和我的教练都不会说什么。不过我本身对这些活动兴趣不大,今年才刚开始,我想我的赞助商不应该如此急于让我履行合约,这不合理。”
“当然是因为你刚刚打破了世界纪录,现在是你的新闻性、话题性最强的时候,”费诺克说,“现在除了我们已经预定好的,在三月冬训结束后那一周的商业活动期,几乎所有赞助商都希望你能够在两周内抽出时间履行一下合约,同时我现在手上挑选出来可供你选择的访谈就有二十五个,这只是美国的。我想郭在中国收到的邀约只会更多。”
陈焕之依然摇头,“不不不,罗斯,你可以把三月份的活动期延长,什么访谈之类的都排进去,但是现在,不行。”
“可是两个月后你就没有现在这样的话题性了,恐怕就没有这样多的工作邀约了。”
“那不是正好。”陈焕之笑眯眯地说,“等大众忘了我,正好就不用耽误我训练了。”
费诺克捏紧了自己的酒杯,有点抓狂了,这可不再是关于今年冬训期间要不要开始商业活动的议题了,这是涉及到他们今后的整个品牌推广路线了。
“我得说,陈,有时候我看不明白你。我有许多体育届的合作伙伴,也曾见过许多足够自律和有职业精神的体育明星,他们像你一样,常年吃着正常人无法忍受的单调食物、在烈日和寒冬中日复一日的训练,这其中当然会有他们对自己所从事的体育项目的热爱,但没有谁会拒绝更美好的生活——尤其当这生活拒绝起来比接受更费力的时候,现在更大的名气、更多的金钱就站在离你一步之遥的地方,你只需要稍微拿出一点时间来配合一下,这一切就都到手了,不用费你半点精神。难道你常年的训练和忍耐不是为了这一切吗?如果只是想取得赛场上的胜利,你根本不用做到这一步,在这个世界上、最少目前,我看不到你有输的可能。”
“如果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那我得说你想错了,陈。即使你能够像你宣称的那样,几十次打破世界纪录,你的名声和身价都不会比目前产生本质性的变化,无论在世界范围内或者在中国。通俗的说,在田径这个领域内,你现在已经到顶了,即使有百米这个项目加成。你可以看一下博尔特的身价,如果你能够配合我的运作,现在我就能让你超过他,毕竟你背靠一个庞大的市场。但你永远不可能做到像费德勒或者贝克汉姆那样,无论你在田径场上取得什么样的成就,我希望你能认清这一点。”
陈焕之有点惊讶,“是的,我知道,田径从来不是最赚钱的那个项目。不过说真的罗斯,我以为我们早就达成共识,我并不缺钱。”
那倒是。费诺克也对陈焕之的资产有个基本概念,“但你现在能得到的,远超你那时的想象,就算你是投资方面的天才,效率也不可能更高了。只要一年内花两天时间拍个广告,再抽出来三天参加商业活动,一年五天的时间,就会有一家企业付出400万美金,而你可以得到其中的150万,而想要付这笔钱的企业有几十家之多——如果我们能够同心协力,这个场景一年内就能实现——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赚的生意吗?”
“恐怕没有了。”陈焕之笑笑,她放下自己的水杯,坐直了身体,“但我得说,我不缺那150万美金,如果要这需要打破我的训练计划的话,那我宁愿用更难些的方法来挣这笔钱。”
费诺克深吸了口气,好吧,他明白了,这件事没得商量,他懊恼地摇摇头,“我真是不懂你,难道你的训练不是为了更好的成绩?更大的名气?更庞大的事业?一个商业王国?你知道,很多运动员会在退役或者临近退役的时候利用自己的名气开始走实体商业路线,创立自己的品牌。当然,也许你不需要,但无论你想做金融投资或者其他,难道你不想现在就开始结识一些可能对你有帮助的人?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一点?”
“没有,”陈焕之摇摇头,“我还不知道自己退役之后想做什么,我还没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有训练,也许这在你看来本末倒置,但对我来说,用那些你口中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来雕琢自己的身体,发挥出全部潜力,这才是我的目的所在。那些代言、商业活动对我来说只是达成这一目的道路上的附属品,名气也是一样,说实话,这名声超出我的意料,甚至让我有点困扰。我走上田径场是要贯彻我的意志、掌控我的生活,而不是反过来,被这所谓的体育明星生活所掌控。所以很抱歉,罗斯,但你得好好回忆一下我们刚签约时候你许下的承诺了。”
还有一个陈焕之没说出口的、让她坚决拒绝费诺克两个月内一切商业要求的原因是,在这一天的更早些时候,她已经通过刘鑫源拒绝了体总和田管中心那边的相关要求。
同样是以训练、成绩等等做借口,但这些理由在国内要好用的多,一方面队内本来就推崇这种专注于赛场的、近似于“安贫乐道”的精神,另一方面,比起她的代言等等所能带来的区区经济利益,领导们其实更需要她不断保持巅峰、不断突破纪录、拿到能拿到的所有冠军所带来的政绩。
既然说了自己要专心训练,那就不能厚此薄彼,否则推拒了国内的各种人情请托,却在美国大肆吸金,这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当晚,陈焕之在酒店看着重播的比赛,镜头紧追着站在起跑线上的她。电视上的陈焕之一边拍打手臂一边侧着头跟苏方方说话,表情非常轻松。
说真的,电视中的她并不是那种符合一般意义上女性审美的姑娘。
陈焕之眯着眼打量自己,因为体脂率更接近普通人而非高水平运动员,她有像黑人姑娘般发达有力的肌肉,但体表又有比她们更多的脂肪覆盖在上面,这使得她在电视上看起来要更……宽阔一些,但这种宽阔的程度只能说让她不像是模特一样纤瘦,倒更像是一个生活中的普通姑娘。
同样也是因为体脂率,那层薄薄的脂肪帮她掩藏了那些不符合传统审美观的肌肉线条,与左右两边相比,即使在跑动过程中,陈焕之也没有明显到如同解剖图般贲起的肌肉——附带一提,这极大地帮她减轻了大众眼中服用类固醇和激素类兴奋剂的嫌疑。
还有腰,与前世那个饿到一尺七的腰围相比,她的腰现在基本是直上直下的了,这代表她有非常发达的腰大肌,能够为她的双腿快速摆动提供最强劲的动力。
以及小腿,几乎每个径赛运动员,无论男女、无论长短跑,都会有比普通人更长的小腿、更细的脚踝。因为扁平而长的跟腱几乎是所有跑跳类运动选材的基本要求,当然,这也是他们的跟腱总是那么容易受伤的原因之一。
总的来说,虽然长得跟二十五年前的那个普通大学生一模一样,但陈焕之很清楚,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在面对过瘫痪、生死以及不可思议之事后,陈焕之拥有了从前的自己难以想象的成就、名望和财富,并且可以预见的,她还将拥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