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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陈焕之先去录央五的《冠军之夜》,央五的节目都是挺中规中矩的,就是闲聊一样聊她的训练、比赛中的趣事——比如因为太激动了跑到三级跳远那边结果被人家裁判围追堵截之类的、以及她之前赛后说的高考的事。
“只是有这个打算,当时一激动就说出来了,各种具体事情还没定,不过我们领导一直很重视运动员的文化教育,所以应该是支持的。”陈焕之顺手小小拍了一记马屁。
“我记得你是江省人,高中上的是省重点中学,而且在练田径之前还是实验班的学生。”主持人微笑,以国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点,哪怕奥运冠军,一旦有个成绩优异的牌子贴上,也是非常拉路人好感的,哪怕主持人明知道奥运冠军可以免试进入名牌大学,而再重点的中学也不可能个个学生都上985、211,她还是不能免俗地更喜欢陈焕之了。
而对陈焕之来说,这对她的健康形象和商业价值开发也是个好事,第一彻底远离了“学习不行、脑子笨才练体育”的有色眼镜,第二她就更有可能作为一个让家长们放心的、真正的青少年全民偶像了。
“是的,当时教我们班体育的于美红老师发现了我的天赋。”陈焕之第101次跟媒体讲她的经历,“我体育经常考满分,但是考满分的小女生也蛮多的,所以一开始于老师也没注意到我,但是后来学校运动会我报了100米,跑得还不错,于老师才问我要不要跟她练田径。”
“那放弃学业心里会有遗憾吗?”
“不会,不让我跑步我会比较遗憾。”陈焕之补充,“当然现在有机会参加高考我也很开心就是。”
而第二场网媒的视频访谈话题就广泛得多、也劲爆得多了,这个主持人聊到最后甚至突然问她,“你知道上午田径队宣布刘飞退出这次比赛的事吗?”
陈焕之愣了一下,“知道,中午的时候听说了。”
“那对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一般这种争议性问题不会出现在长篇大论的视频访谈中,因为是一对一的,双方都必须对对方的观点做出回应,很难打马虎眼。不过陈焕之想想这也没什么好回避的,她很直接地说,“没什么看法,受伤了退出比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所以你是支持他的是吗?”
陈焕之说,“我觉得他需要的不是支持,而是安慰。”
“田径跟足球篮球不一样,田径没有那么多商业化的比赛,也没有那么多观众,尤其在国内。奥运会是最大的、也几乎是唯一的能够让大众认识田径运动、和运动员的途径,而且这还是我们自己的北京奥运会。可以说这是所有田径运动员的梦想,四年才能做一次梦,运动员的巅峰期才几年?又能参加几次奥运会?他就这样因为伤病失去了一次机会,这是命运的捉弄,对于不幸的人难道不该安慰吗?”
主持人有点不服气,“但是赛前媒体一直宣传他的状态非常好,根本没有提到他有受伤,这是不是一种对大众的欺骗呢?”
“没有这么宣传过吧,我记得飞哥是六月吧,在国外比赛的时候就因为受伤退赛过一次。那不就是两个月前,哪有一直宣传状态特别好?”
“还有网友认为刘飞的退赛是一种逃避,他违背了奥林匹克精神,既然还能走,那哪怕是用走的,也该走到终点才算是捍卫了荣誉。你怎么看呢?”
“切……”陈焕之摇摇头,“您说的可真委婉,我中午也上网了,那种言论说的是,哪怕爬也要爬到终点、死也要死在跑道上。嗤。”她略带几分不屑地笑了,“这是奥林匹克精神?他们什么也不懂,我看这是奥林匹克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可是……”
“而且!”陈焕之打断主持人,“飞哥今天是赛前就宣布退赛,有人说你应该上跑道试试,如果真的不能跑他不会苛责那么多。可如果他上了跑道试了、不行,又会有人说明知道自己不行上跑道来干嘛、为什么不早说?一样有人说你为什么不爬过去。如果他真的走过去、蹦过去、爬过去,也会有人骂他装什么呢,演得真好之类的。一句都不会少。可能只有死在跑道上当一个死人才会没人骂,可是我们运动员凭什么就要死在跑道上呢?”
主持人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陈焕之,陈焕之也眼珠子都不错地看着她,主持人的耳机里让她切话题的声音大得陈焕之几乎能听到,两人之间沉默了足有十秒,主持人才生硬地说,“所以、嗯,所以,你业余时间经常上网是吗?”
陈焕之也偃旗息鼓,微微一笑,“是啊,我还开了个博客呢,之前评论的人一直很少,但是从昨天到现在突然多了好几千条留言。”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不可避免的聊起来退赛之事,连刘鑫源对陈焕之的心直口快都没意见,“说你该说的,做你该做的,反正现在你刚得了冠军,有些人的逻辑是‘有成绩的运动员说什么都是对的、没成绩的运动员没资格开口说话’,不用理他们。”
苏方方也说,“现在跨栏那边,一片愁云惨雾……”她摇摇头,作为同样伤病缠身的运动员,她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世态炎凉啊,我看外国人社评都是说太可惜了、压力太大了、非常同情之类的,可是我们自己网上的评论,简直恨不得他现在就去死了。”
“其实都是一样的,”陈焕之点评,“你看美国男子100米的桑多夫退赛的时候,我国人民也很同情他、很为他惋惜啊。再看埃塞俄比亚的布雷格林,昨天男子10000米决赛,他最后是被抬下去的吧,那么伟大的运动员,统治男子长跑得有10年了,听说左右脚肌腱都做过手术,今年本来不想参加奥运会,结果一样被国内7000万人期待着,不得不来。都一样,只对别的国家的人宽容。”
刘鑫源说,“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吃饭,吃完饭去试鞋,跟鞋磨合一下,合适就明天穿新钉鞋,听说用了个很高科技的新技术,很轻而且很贴脚。”
陈焕之对鞋没什么执念,不像有的大牌运动员会全程参与跑鞋的设计和制造,提出各种外观和功能上的要求,她只要好穿合脚就行,但是对于退赛这事儿,她还有别的想法。
“今天晚上我要写个长博文,说说因伤退赛这个事儿,”她不等刘鑫源出声就说,“今天接受采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逃过这个问题,想避而不谈不得罪任何人那是不可能的。再说了,大家都是田径队的,今天人家因伤退赛我不吭声,下届奥运会指不定我因伤退赛呢?到时候如果也没人给我说话,那我不郁闷死了。”
刘鑫源无奈脸,“我没反对你表态,不过你克制着点,点到即止,别带太多个人情绪。”
陈焕之痛快地比了个“OK”让他放心。
但是没等晚上陈焕之写博文,她试完那双传说中用了什么“flywire”技术的200米专用新跑鞋后,罗主任和冯主任就联袂而来。
罗主任是一贯的笑容可掬,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今天过得是如何的焦头烂额。
“小陈啊,感觉怎么样?今天SPORTS新交的鞋还好吗?”
这也太亲切了,虽然她现在是中国田径唯一的一块金牌,但堂堂田管中心主任这种亲切到油腻的态度,还是让陈焕之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挺好的,不过我200米的成绩确实不太理想,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进半决赛。”所以可千万别临阵加码来一句“200米也来个金牌”吧,那她可能会吐血吐他一头。
罗主任微微一笑,他在意的,才不是什么200米金牌呢。200米跟100米比,虽然同为短距离,但影响力连100米的十分之一都没有,陈焕之能拿到100米的金牌,对他来说已经是一金顶十金的政绩了。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临时决定召开早上的新闻发布会,宣布刘飞退出比赛的事情,因为现在不用他一个人硬顶了呀。这些顶级运动员都是国家和田径队的宝贵财富,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不想让运动员拿整个运动生涯做赌,去拼一个很可能并不存在的金牌,毕竟长远来看,作为110米栏上唯一有世界顶级水平的运动员,尽量延长刘飞的运动生涯和巅峰状态,才能收益最大化。
可是没想到民众的反弹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也或许是因为过去四年田管中心为了树立这个品牌形象把他塑造得太过于完美,完美到几乎不像是个人,所以当这个神话从天空跌落,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告诉大家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也会受伤也会痛的时候,其他人才会在梦碎之时,将无穷的恶意倾向这个曾经承载了他们无法完成的梦想的男人。
当然,理智地为他说话的人也有很多,比如今天大部分的运动员、以及一部分评论博客。可是绝大部分普通群众都不这么看,甚至现在舆论的风向已经由刘飞是否有体育精神,转向了他的退赛将要带给广告商和田管中心多大的经济损失、田管中心是否要支付赔偿金上。
这可不是罗主任所愿。
绝对不是。
所以他现在需要一个人,一个有足够的国民度、话题度的人,来扛过这个舆论关口,将话题再次引回到运动员本身上,哪怕是奥运的意义、金牌的意义之类的也行。就是不要讨论商业分成、运动员培养体制之类的话题。
而下午陈焕之在访谈中说的话启发了罗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