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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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说这话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骗人,只是她觉得这时候的氛围有些僵硬,所以想缓解一下。

实际上也没人会相信她的随口胡言。

谢潇南昨晚是喝醉了,但没醉到什么都忘记的地步,方才经乔陵一提醒,他就想起来大半。

他记得温梨笙走进了昏暗的房间,然后点亮了屋中的灯,她就站在灯下,身上拢着温暖的柔光,她走到面前来,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谢潇南的视线里,好像只有她,其他的景物都变得昏暗模糊,唯有她的脸,她的眼睛十分清晰。

谢潇南道:“你下来。”

温梨笙从窗子上爬下来,小声说:“我本来想赶在你醒之前把东西拿回去的,没想到你起那么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谢潇南一边动作很慢的把镯子取下来,一边问:“为什么要赶在我醒之前?”

他昨晚睡得很好,甚至都没有做梦,一闭眼就到了天亮,只不过醒来之后的感觉不太好,头隐隐作痛。

温梨笙走过来接下镯子,说道:“我这不是怕你知道我半夜翻窗子进世子的房间嘛。”

谢潇南道:“我昨晚喝得有点多。”

“我知道啊。”温梨笙说:“喝多了挺好的,会睡得很香,不过醒得太早没有休息好,会感觉有点难受,我让人给世子煮些醒酒的东西吧。”

谢潇南还是感觉头疼,不过刚才醒来时的那股不悦已经消失殆尽,他起身将外袍披上:“不必,你先回去。”

面对他的逐客令,温梨笙也不好留下,于是转个头又去爬窗。

“走门。”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梨笙连忙暗道自己糊涂,又转身朝门外走,不经意瞥见谢潇南正微微仰头用修长的手指扣衣服上的盘扣,让她顿时想起昨夜给他解衣服的时候。

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走到外室推门出去。

天色已是大亮,有不少人起得很早,偶尔会从庭院前路过。

温梨笙贪路近就没从大门出去,翻着竹栅栏回了自己屋子。

谢潇南正看着推开一半的门,乔陵就说话了:“那下次温姑娘再爬窗的话,我要制止她吗?”

谢潇南睨他一眼:“这话还要问我,你是不是真打算回去喂猪?”

乔陵没有再出声,只是这个问题他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要不下次还是别管吧。

乔陵心想。

“备水,我要沐浴。”谢潇南打断他的思绪:“再备一张假面。”

乔陵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席路靠在隔壁庭院的竹栏上,啧啧摇头:“大早晨起来就开始忙碌,乔哥真是辛苦。”

乔陵转头冲他一笑:“别以为你就能闲着。”

席路笑:“我现在的主子可是温梨笙,她什么都不让我做,还给我每个月三十两,舒坦呐。”

“是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潇南突然出现在门边,站在台阶上看他。

席路吓一跳,赶忙站直,低头道:“少爷。”

谢潇南负手而立,声音冷冷清清:“记好你的任务,若是办砸了,就跟乔陵一起回奚京喂猪。”

席路立马点头:“记着呢记着呢,一刻也不敢忘。”

谢潇南又道:“过来帮乔陵备水。”

席路只好从栅栏翻过来,乔陵对他笑得十分开心,说道:“太好了,到时候我上午喂你晚上喂,轮换着也不至于累。”

席路翻个白眼,小声道:“你早晚喂,我只中午喂。”

**

在山庄里的日子并不无聊,温梨笙吃完早饭就开始出门闲逛,能看到很多人,甚至还能结交到一两个朋友。

或者去擂台转转,虽然有的比赛很无聊,但也不乏有些人是有真功夫的,不过最精彩的还是有些人在擂台上打完尚不服气,然后站在台下相互对骂。

什么背着你老父亲逛窑子,拿你老母亲的肚兜缝枕头之类的话,温梨笙站旁边听得津津有味,顺道学了一两句,留着下次骂别人的时候用。

沈嘉清来了山庄也没有疏于锻炼,他会起得很早在院中打拳,起初的几天他自个对这木桩打,后来觉得很没意思,就去找了索朗莫。

索朗莫个头高力气大,当他拳头握紧使力的时候,手臂上的肌块就会高高的突出,显得十分骇人。沈嘉清就喜欢跟他过招。

一开始他还接不住索朗莫的一拳,用手挡的时候,一整个上午手臂都发麻,吃饭还是用左手吃的。

不过他进步非常快,温梨笙一直觉得沈嘉清是老天爷赏饭的典型,他虽然脑子有时候不大好使,但在武学上绝对算得上天赋异禀。

只用了五天的时间,索朗莫就完全打不过他了,有时候甚至一拳头砸下来,还能被沈嘉清非常准地接住。

在一次围观了沈嘉清将索朗莫的拳头接在手中后,温梨笙忍不住鼓起了掌。

沈嘉清收手,对索朗莫扬起一个笑容:“做的不错,好兄弟。”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走到温梨笙的身边,说道:“他已经不能做我的训练对手了。”

“你可以跟席路试试。”温梨笙说:“他的功夫应该不在乔陵之下。”

温梨笙记得前世看过几次乔陵出手,但对席路的印象并不深,不过谢潇南带在身边的就这两个人,想来功夫应该是不弱的。

沈嘉清朝席路看了一眼:“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我的比试快到了,如果在比试前受伤,我估计就直接被淘汰了。”

温梨笙道:“那就先不急。”

沈嘉清没有参加初试,他是直接靠着关系参加了第二轮比试。

初试从八月份开始,在将近九月的时候,就结束了,然后由风伶山庄统计晋级第二轮比试的名单,再通过这些名单进行分配。

在山庄住了十来天,温梨笙发现谢潇南是真的很忙,他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他的庭院一连好几日都不点灯,不知道去了哪里,由于他的忙碌,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变得很少。

有时候甚至只是通过窗子在隔壁庭院中看他一眼,温梨笙会扬声向他打招呼,谢潇南也只是点头回应。

不过最近也没有什么异样发生。

日子进了九月,盛夏的尾巴也彻底消失,天气真的开始凉爽,秋天来了。

也许是冤家路窄,沈嘉清第一轮就被安排跟霍阳比试。

霍阳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沈嘉清之后,特地把剑磨得更加锋利了一点,毕竟他跟沈嘉清和温梨笙是有旧仇的。

当初霍阳看不惯温梨笙,觉得她总是刁难施冉,所以每回在书院里碰面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后来有一回温梨笙发现这小子偷偷用眼睛瞪她。

那时候的温梨笙脾气可比现在炸得多了,发现这事之后,她也不管霍阳是谁的孙子谁的儿子,直接叫来了沈嘉清。

沈嘉清当时还在长宁书院,一听说要打人,当即跑去了千山,蹲着他们放课的点,然后两人就在霍阳回家的路上把他给截住了。

当时霍阳身边的人还多了四五个,但即便是这样,霍阳还是被沈嘉清按在地上好一顿打,最后打得哭了出来,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

温梨笙蹲在他面前问他:“你下次还瞪我不?”

记忆犹新,霍阳一边磨剑一边咬牙切齿:“我瞪死你!”

比试这天一早,沈嘉清就跟温梨笙来到擂台区等候。

经过第一轮的淘汰筛选,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有真功夫的人,不少人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再往上的就是些门派子弟,不外乎是奔着给沈家面子,或者那一把霜华宝剑来的。

所以沈嘉清是风伶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即便是只有少数人知道,但消息也是不胫而走,知道他今日有比试,擂台区几乎站满了人。

温梨笙几人即便是去得早,也没抢到座位。

五个大擂台会在同时进行比试,人们在中间的地方来回游走,入耳皆是武器碰撞的声音。

温梨笙与沈嘉清不愿挤在人群里,于是在旁边的一棵树下站着,正值秋季风一吹树叶就飘摆而落,迎面来的风也温和清凉,沁人心脾。

温梨笙突然问:“你对上霍阳有几分胜算?”

沈嘉清被她的这个问题惊到了,脸上全是不理解的神色:“你是认真问这个问题的吗?”

温梨笙摸了摸下巴:“我随口问问,别人在比试之前不都是这样问的吗?”

沈嘉清道:“这话不该问我,应该问那个矮墩子。”

正说着,身后传来声音:“沈嘉清!”

两人同时回头,就霍阳出现在后面,他怀中还抱着一把剑,表情很是凶厉,先瞪了沈嘉清一眼,又瞪了温梨笙一眼。

“哟矮墩子,正说你呢,你就找上门来了?”沈嘉清轻哼一声。

这一声矮墩子可真是切切实实的扎了霍阳的心,他对自己的身高万分介意,做梦都希望能长高一截,听到沈嘉清这话之后,他气得脸色通红:“你不就长得比别人高了点,有什么可得意的?!”

沈嘉清听闻,朝他跨了两步,一下就到他面前。

霍阳毕竟是挨过沈嘉清的拳头的,一见他靠近,本能的抖了下肩膀,虽极力压制,但那凶狠的表情里也露出了怯色,有些慌张地喊道:“你、你想干什么?擂台区除却擂台之上,是不准随便动手的,这是风伶山庄定的规矩!”

沈嘉清当然没打算动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霍阳:“你能不能站高点跟我说话?”

霍阳这才意识到沈嘉清在羞辱他,奈何他确实没有面前这个人高,导致他说话还得仰着头。

霍阳往后退了两步,噌地一下抽出了自个怀里的剑,露出锋利的一截剑刃:“走着瞧!我现在已今非昔比,等下上了擂台别怪刀剑无眼!”

温梨笙开口道:“呀,你还磨了剑?”

她看见剑上有磨石上留下的污水,显然是擦拭的时候没能擦干净。

霍阳梗着脖子,忽而吟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温梨笙和沈嘉清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憨笨?

“你就专程来放个狠话?”沈嘉清挑眉。

霍阳说:“我只是先来告诉你一声,我已经跟以前有很大的不一样了,不会再被你们欺负。”

两个恶霸同时沉默。

“而且、而且……”霍阳忽然红了脸,小声说:“我也能为施姑娘出一口气。”

沈嘉清撸起袖子:“你个矮墩子心思还不少,人家能看上你吗?再说废话我把你脸打肿。”

霍阳又被这一声矮墩子伤到了,他后退了两步,气愤道:“你不能在擂台下……”

沈嘉清把话打断:“我的规矩就是风伶山庄的规矩,这里的规矩约束不了我,你若是再不走,可别怪我再把你打矮几寸。”

霍阳恶狠狠的瞪沈嘉清一眼,脚步利索的抱着剑跑了。

“莫名其妙。”沈嘉清对他奇怪的行为做出评价。

温梨笙却觉得蛮好笑的,霍阳这个人虽然一脸凶狠,但其实挺胆小的,方才沈嘉清往前走时,他那吓一跳的模样看起来很搞笑。

很像是一只柔弱的羊披着一层狼皮,张嘴时却没有一口獠牙。

“下手轻点吧。”温梨笙随口道。

擂台区的大鼓被敲响,有人喊了沈嘉清的名字,意味着他的那场比试到了。

沈嘉清其实打算好好表现的,毕竟这是他打的第一场,但对手竟然是个矮墩子,这让他很难下手。

几人走到擂台旁,沈嘉清赤手空拳的上了擂台,刚站定,对面的霍阳就气愤地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不拿武器,是不是看不起我?”

沈嘉清微抬下巴,模样相当嚣张:“你还不配让我用剑。”

霍阳被他这句话气了个半死,指着他“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一把甩掉剑鞘抽出那把锋利的长剑:“那我便让你后悔!”

说着他率先动手,朝沈嘉清发动攻击。

沈嘉清侧身一避,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一翻,他吃痛地叫一声,手上的剑立马掉落在地上,而后觉得脚腕一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一片昏花再看清楚的时候,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霍阳想爬起来,沈嘉清却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力道很重将他压得死死的,他蹲下来说:“不想吃苦头就别站起来。”

霍阳哪受过这样大的屈辱,红着眼睛挣扎,沈嘉清见他这模样也松了脚,叹道:“看来必须要揍你一顿了。”

温梨笙在下面看得直摇头,毕竟两人的差距太大了,沈嘉清就算是不用剑,也能在三招只能把霍阳撂倒,霍阳应该看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像憋着一股无比大的怨气,仿佛就是知道沈嘉清比他厉害得多,却还要固执的与他打架。

或者说,单方面挨打。

霍阳被揍得双眼昏花,最后站不稳倒在地上,这场比试结束了。

沈嘉清衣衫平整走下擂台,霍阳不省人事被抬下来。

他走到温梨笙旁边,兴致缺缺:“没意思。”

温梨笙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剑:“你把人家的剑拿来干嘛?”

“战利品。”沈嘉清嗤了一下。

这剑品相一般,沈嘉清是看不上的,且霍阳的磨剑手法并不好,只是将剑磨得很锋利,剑身上却有着密密麻麻的磨痕,在沈嘉清这只能算作一把废剑。

但把人打一顿再把东西抢走,确实符合沈嘉清的作风。

沈嘉清的下一场比试在五日后了,这几日又清闲不少。

只是温梨笙没想到,这事还没完。

晚上她吃过饭在院中乘凉,沈嘉清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周围正安静时,有人找上了门来。

庭院的门外没有点灯,温梨笙就看见有个人站在竹门边上,也不说话,她出声问:“鬼鬼祟祟的在我门口干嘛?”

“温梨笙。”门外人开口。

她听出是霍阳的声音,好奇的站起身让鱼桂拿着灯跟她出门,果然见霍阳顶着一张肿脸站在外面,模样颇是滑稽。

“你找我?”

“你跟我走。”

“为什么?”温梨笙倚在竹门边,说道:“你不是已经被淘汰了吗?怎么还不回郡城?真别说你还挺抗揍的啊,被打成那样这就满地乱跑了?”

霍阳狠狠的瞪着她:“这不用你管,你跟我走就是了,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在这不能说?”温梨笙问。

“是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等的事。”霍阳道。

他一说,温梨笙立即就明白了,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等胡家的消息,胡山俊回家之后应该就发现自己被下药了,只是这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他们还没有动静,也算沉得住气。

不知道胡家是怎么找上霍阳的,但总归是来了消息。

温梨笙道:“那前头带路吧。”

“只能你自己。”霍阳看一眼鱼桂:“她不能跟着。”

鱼桂第一个反对:“不行。”

但温梨笙却说:“可以。”

她转头从鱼桂手中接下了提灯,鱼桂着急道:“小姐,这一看就是有问题的,你不能自己跟着他去。”

温梨笙摇摇头:“无妨。”

她心中自有衡量。

从鱼桂手里接过灯之后,她用手指悄悄在鱼桂手背上点了两下,给了一个小暗示。

随后就提着灯随霍阳而去,径直出了山庄,往这山庄南边的一片树林而去。

头顶月光皎洁,洒落在地上勉强能够照明,温梨笙手中的提灯光线也不弱,两人走着并不费劲,只是去往那边的路到底有些不平,走着走着霍阳就在前边说:“你自己看好路,若是摔倒我可不管你。”

刚说完,他自己就踩空摔在地上,砸到白日里被沈嘉清打的地方,顿时嗷了一声,温梨笙笑出声:“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两人逐渐走进黑暗中,离山庄有些远了,周围除了温梨笙手里一盏提灯之外,没有其他的照明,她也开始注意脚下的路。

进了树林走了约莫百来步,霍阳就说:“到了。”

温梨笙抬头,就看见前面站着几个提灯的人,听见动静之后往这边走,很快胡山俊就出现在视线中。

显然这一个月他过的并不好,较之上次见面,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憔悴,也瘦了一大圈,一看见温梨笙面容就变得充满阴毒,声音森然:“温梨笙,你还真敢一个人来。”

温梨笙朝他身边看看,发现旁边提灯的几人都是下人,很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明白?我要见你胡家能说得上话的人,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胡山俊将牙根咬得咯咯作响,满眼的恨意,像是下一刻就扑上来生啃她的血肉一样:“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的算。”温梨笙提着灯袅袅而立,面上一派冷然。

“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想见我爹?是不是想得太美了些?”

“这不是下三滥,这叫对症下药。”温梨笙说:“对付你刚刚好,你若还想要解药,那下次就带着你爹来见我,否则你后半辈子就这样吧。”

胡山俊这段时间里应该试过很多药,胡家擅毒,但不擅医,加之风伶山庄的毒向来只有风伶山庄能解,这是沈家的特性。

胡山俊是发现那些药都没用了之后,这才来找温梨笙的。

他阴狠道:“你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再走,我定要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温梨笙道:“我还没打算走呢。”

她转头看向霍阳:“我有事情要问你。”

霍阳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先等等。”

他对胡山俊道:“把药给我。”

胡山俊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后那人扔出个东西被霍阳接住,他赶忙打开吃了,而后将瓶子一摔,突然大声说:“你先前分明说只是给温梨笙一个教训,何时说过要折磨她?!”

温梨笙听了他的话,顿时觉得很讶异,原本以为是霍阳对她怀恨在心然后勾结了胡山俊将她带到此处,却没想到霍阳竟然也是被胁迫的。

胡山俊冷笑一声:“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蛋,你那么恨她,我替你出气你还有什么啰嗦的?”

“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是讨厌他们。”霍阳道:“但温梨笙是温郡守的女儿,你不能动她。”

眼下竟是霍阳开始保护她了。

胡山俊表情很难看:“怎么?你也想一起被折磨?”

霍阳下意识抽剑,却忽而想起他的剑在今日擂台上被打败的时候,被沈嘉清给抢走了,现下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对上胡山俊等人没有胜算。

“不想死就快滚!”胡山俊凶道。

霍阳害怕了,温梨笙能很明显看到他浑身在抖动,但他却没有走,仍是站在温梨笙的面前,咬着牙道:“你不能动她。”

想白日里一样,他总有着一种奇怪的固执。

温梨笙轻笑一声,而后对胡山俊道:“不想死就快滚,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胡山俊不可置信的大笑起来:“你总是让我觉得很好笑,敢只身一人来这里就算了,还敢对我叫板?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不敢动你吧?我将你绑回去好好折磨,用你换解药,风伶山庄还能不给?”

温梨笙问:“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一个人来的呢?”

胡山俊愣住,朝她周身看了看,确认再无其他人,还以为她是在虚张声势。

温梨笙倏尔扬声道:“别藏了,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声音在林中散去,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胡山俊起初还被吓了一下,真以为温梨笙带了什么人来,后见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又想起温梨笙这个人本身就是个诡计多端的骗子,就以为自己又上当受骗,于是从下人手中抢过棍子,打算先上前将她打一顿。

他面容狠戾,愤怒至极:“我先折了你的腿!”

往前四五步之后,忽而有一人从头上落下来,重重地踩在地上,站起身之后立于温梨笙之前,缓缓抽出一柄长剑,剑尖对向胡山俊,声音冰冷:“再动一下就杀了你。”

那人模样年轻,身穿黑色简行衣,剑尖挑着灯光,面上带着轻笑。

温梨笙心说你果然在。

她往前走了两步,把灯一提打侧面看这人,发现竟是席路。

“嗯?怎么是你?”温梨笙万分惊讶。

席路侧过脸对她扬起个笑容:“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什么时候察觉的?

其实温梨笙一直都有感觉,从那次被梅兴安的人装到桶里运出城那日开始,她就隐隐感觉有人在暗地里保护她。

那日她自己一人被抓走,在梅兴安的那个小屋子里,就是被人出手相救才逃脱的,温梨笙从那时起就知道身边跟的有人。

只是她一直以为是沈雪檀派来的人,毕竟温家是没本事培养这种能力这般强的暗卫的,然而她还是猜错了,一直跟着她的人,是席路。

温梨笙瞬间醍醐灌顶,为什么席路一开始还跟在谢潇南身边,后来却突然不见了,为什么在牛宅的时候谢潇南分明说只带了乔陵一人来,但后来席路却出现,为什么席路对她的态度突然转变,为什么他对温府的路很熟悉……

此外种种可疑之处,皆是真相的端倪。

因为席路一直都在她身边。

他压根就不是失宠,而是接到了一个长期任务。

“什么时候开始的?”温梨笙问。

“从我们在棱谷瀑遇见那日之后。”席路回答:“少爷发现你不会武功,便将我安排在你身边,风伶山庄后来也派了人跟着你,不过都被我赶走了。”

温梨笙算算日子,竟然是从五月份开始的,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不由得震惊道:“从那天开始,你一直都跟着我吗?”

席路点头:“少爷的命令,寸步不离,排除你身边的所有危险,确保你在任何地方都是安全的。”

温梨笙听得心跳猛然加速,她想起五月份时候,谢潇南还是很不待见她的,甚至与她说话都嫌烦,却没想到他会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人派出来保护她。

“世子为什么要这样做?”温梨笙喃喃低问。

“你不是知道吗?”

“什么?”

“若牵连了别人,道歉是无用的,要做的只有保护好那个被牵连的人。”席路说:“少爷不喜欢跟别人道歉,他只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

这话是温梨笙之前在谢府的时候,对贺祝元说的,席路就在附近所以他也听见了。

温梨笙明白了,是因为当初她在梅家酒庄被卷入这些事,是受谢潇南的牵连,所以在探知她不会功夫之后,他将席路派来保护她。

与厌恶和喜欢没有关系,这是谢潇南的责任。

说和做是两码事。

温梨笙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她深深的吸一口气想平复一下心情,却发现没什么用。

在得知她一直在谢潇南的保护之下后,她现在迫切的想见到他,想站在他面前。

“你们说够了没有?当我不存在?!”胡山俊崩溃一般大叫,抬手抡起了长棍,想对席路攻击。

然而他刚动,席路的身影就猛地一闪,紧接着温梨笙就看见胡山俊的脖子出现一条细细的血丝,他脸上瞬间惊恐的神色,抬手捂住脖子。

席路道:“我说了,再动一下就杀了你,别假装没听见,若是你再动一下,下一剑就砍断你的脖子。”

席路平时笑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脾气好的少年,没什么架子,但他这会儿也在笑,笑里却全是杀意,让人不由心生惧意。

胡山俊的脖子被割了浅浅一道痕迹,不敢再动了,只喊道:“许越、许越快救我!”

温梨笙一听,顿时意识到胡山俊也并非是自己来的。

喊声一落,就有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半边身子站到光下,是个年岁很大的男人,面色阴沉的盯着温梨笙:“放了他。”

温梨笙微笑:“为什么呢?”

那男人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这是胡家给你的东西,作为交换,你要把药交出来。”

温梨笙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很像是一本书,她要的就是这个:“可以,把东西给我,药我自后会奉上胡家。”

被称作许越的男人也不废话,抬手就将东西扔出,席路将其一把接住然后随手翻阅。

许越道:“没有下毒,温家现今受世子庇护,胡家不至于不开眼到这种地步。”

席路却还是检查了一番,然后递给温梨笙,温梨笙接过之后发现果然就是霜华剑法的后半部分,装订得很完整,只是里面的内容只有十五式之后的。

温梨笙道:“你们走吧。”

胡山俊纵使再不甘心,却也不敢在席路面前造次,依照方才席路的速度,心知他绝对能在所有人动手之前砍下自己的脑袋,不管多少人都救不了。

他正灰溜溜的要走是,忽而旁边传来脚步声,所有人同时望去,就见一个身量极其高大的男人从暗色中走来。

他穿着无袖坎肩,双臂即使在放松状态下肌块也很夸张,额头系着一条黄色的绸带,头发编成长辨,右手提着一个半臂长的带勾弯刀。

温梨笙在看他的第一眼,心中就涌起一阵惧意,这人浑身充斥着冰冷的杀意,像个极其凶悍的亡命之徒。

不速之客。

“这又是谁?”胡山俊忍不住问道。

席路忽而瞳孔一缩,将剑横在温梨笙的面前:“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啊……”

“什么?”

他低声喝到:“快跑!”

话音落下,那男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来,眨眼就来到了面前,手中的弯刀一转,刀光闪过。

一声痛呼都没有,胡山俊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血如瀑流四溅,几滴洒在温梨笙的脸上。

温梨笙看见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后一刻脑袋就落下,血从颈子出喷涌而出,他身体抽搐了几下直愣愣栽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吓懵了。

那个男人的眼睛颜色浅淡,一转就盯住了温梨笙,仿佛是下一个目标。

尖叫声四起,胡山俊带来的下人发疯般的逃窜,但紧接着从黑暗处又出现几人,几个下人瞬间就被割了喉咙,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捂着脖子在地上翻滚。

那些人头上都系着黄飘带,从四面八方走来,将他们围在其中。

温梨笙视线转动,看见地上很多血,那些人的刀尖往下滴着黏稠的液体,他们一言不发,却不断在靠近。

她看到其中有个女人,脸上有道疤,立即意识到这些就是追杀蓝沅的那批人。

是训练有素,杀人如麻的杀手,有着绝对的实力轻而易举将蓝沅逼得到处逃窜。

温梨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特地找上她的?因为前段时间抢屋子的事?

不对,这情况根本就不对,他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她害怕了,腿肚子一抽一抽的,强作镇定的问席路:“你有几成胜算?”

席路神色凝重,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低声说:“一成不到。”

这样厉害的席路,胜算一成不到,难道今晚真的死路难逃?

她前世分明没有招惹这种人物,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

温梨笙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这种情况下,她无法冷静思考。

刹那间,面前的男人再次动身,席路抬剑相迎,在与对方弯刀相撞的瞬间,席路手中的剑猛地断成两截,同时左肋被狠狠一击,整个人飞出去撞到树上,滚落在地。

席路说一成不到还算是好听一些,对上面前这个男人,他连一招都撑不了。

温梨笙下意识后退两步,看见席路摔在地上,想去看看他伤势,却又不敢随便动弹,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是一种在极度恐惧之下的本能反应,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却见面前的男人猛地抬高弯刀,刀尖冲下,似乎要冲她头顶戳下去。

温梨笙没忍住尖叫一声,下意识闭上眼睛缩起脖子,抬起手臂想护住头。

下一刻,就听见耳边铮然一声,睁眼一看原是方才摔过去的席路持着断剑又挡在了她的面前,嘴边溢出了血,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快逃——”

温梨笙转头就跑,动作极其快,然而刚动两步,后背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冲撞,将她整个人撞得往前摔倒,摔在坚硬的土地上,手掌一阵钻心的疼痛,侧头就看见席路滚在一旁,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浓稠的血。

她眼睛瞬间模糊了,都来不及思考,所有的话都是脱口而出,声音颤抖:“你怎么样,伤到什么地方了?”

席路满脸痛苦,他发不出声音,手中还握着那把断剑,粗声喘着。

周围站的都是头系黄飘带的人,温梨笙知道她是根本逃不掉的,但即便是她要说什么也没用,因为这些人压根是听不懂她的语言。

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手起刀落夺人性命就好,不会做多余的事。

温梨笙转身,看见那男人转着手中的刀走近,居高临下的看了温梨笙一眼,而后再次扬起那柄沾了血的弯刀。

这次她没闭眼,她想着这把刀会攻击她的什么地方,是脑袋吗?还是肚子?

会有多痛?

温梨笙想到了她重生那日醒来的时候,腹部仿佛还残留的剧痛。

仅仅是一刹那的思绪,男人的弯刀猛地劈下,直冲她的头颅!

下一刻眼前一闪,有一人持剑挡在她面前!

紧接着耳朵就听见刀锋相撞的铮然声,锋利的刀刃摩擦在寂静的林中发出刺耳的声响,男人的弯刀被架住,再不能往下一寸,他的手臂肌块猛然壮大,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爆出青筋,看起来非常可怖。

面前那人将长剑一抬,男人的弯刀被整个甩脱,钉在旁边的树干中。

他极快的后退好几步,拉开距离。

温梨笙眼中倒映出一个少年的影子,长发束起马尾隐隐露出白皙的脖子,一身黑色的简行服,两边的衣袖缠着红绸,腰身束着勾勒出匀称□□的腰板,再往下就是长腿,锦靴。

“席路,站起来。”

他的声音传来。

温梨笙眼睛猛地瞪大。

席路咬着牙,从地上坐起来,喘了口气说:“少爷,我的任务差点就失败了。”

身前的谢潇南偏过头,露出半张相当俊俏的脸,眉目之间平静无波。

如雪山清泉,夜下长松。

“受伤了吗?”他问。

意识到是在问自己,温梨笙回答:“没有。”

他手中持着一柄长剑,剑身在光下闪烁着寒光,光滑如镜,锋利无比,剑柄如墨玉打造一般泛着润色。

温梨笙认得,这是传闻中那把被江湖人争破了头的霜华宝剑。

继而周围又传来异声,她转头看去,就见一人从树上跳下来,手中短刃如疾风落下,下方一人来不及躲开,只将头一偏避开致命一击,短刀齐柄没入肩膀。

跳下来的人往后一翻,手撑着地轻巧落下:“梨子,你怎么坐在地上呢?”

温梨笙心中大惊,却见来人竟是沈嘉清。

沈嘉清落日之后便不知所踪,原来竟与谢潇南在一起?

温梨笙忽而意识到,他们是在秘密进行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也有沈嘉清的参与。

随后乔陵自暗处跃出,从包围圈跳到里面来,拿出一颗丹药喂给席路,低声问:“伤得如何?”

“暂时死不了。”席路摇头。

几人陆续出现,黄飘带的包围圈一下子散开,戒备的将身体半隐在暗处,然后有一人拄着拐杖走来,对谢潇南道:“世子,人齐了。”

谢潇南将霜华剑反手握在左手上,转个身,右手伸到温梨笙面前。

温梨笙没有犹豫的把手递过去,刚放进他手中,就被他的手掌包裹住,温暖干燥的掌心贴在她的掌心处,顿时传递了一种让她无比安心的温度。

她从地上被拉起时,延续的力道将她纳入一个怀抱里,鼻尖闻到那股淡淡的甜香。

她感觉自己的背被轻轻拍了拍,谢潇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目标是安全撤离,不要恋战。”